天色刚刚泛白,陆府上下早已经忙碌起来。
陆府门口挂着的九盏大红灯笼照耀着两尊千斤白玉雄狮,狮子身上已经是披红挂彩。
一望无际暗红色围墙上,一列红底镶着金字的陆字旗号,更是鲜艳夺目,微微晨风中如同一列雄兵甲士。
大门有四扇,中间两扇是主门,主门通道口足足有一丈多。侧旁各开了两扇,门上的漆色是刚刚翻新过的。
大门开处,延伸的道路上已经铺上了红色的地毯,道路两旁是庭院,庭院宽敞得足足可以容下一支数千人的队伍。
在庭院的四周也挂满了红灯笼,每一个灯笼下面都有一名守卫,个个都是一手握着红缨长枪,腰杆挺直,威风凛凛,红黑相间的衣服,胸口处一个陆字格外醒目。
隐隐传出一阵笑声,间或几声喝采,一行人簇拥着一位白衣公子从里院落走出来。
陆府是威震武林天地门的总部,天地门成立不过十数载,却在外已经有几十个分堂,不仅仅是发展迅速而且堂主执事、门人也都个个精壮年轻,显出一派朝气,大有今后一统天下之势。
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夹杂着悠闲的马蹄声,从门外面传了进来,门丁们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但见到白衣少年经过却立刻都露出了笑容,纷纷躬身叫道:
“少公子好!”
其中一个年龄稍微大些的门丁关切道:
“少公子,今儿个还要出门去遛马?”
白衣少年并没有理会门丁。
说是出去遛马其实在场的所有门丁都知道,少公子又要去城中最大的赌坊唤金楼去消遣。
一门丁蹲下少年踩在背上骑上一匹白色幼马,马身上皮毛顺滑,细腻,搭着纯银镶就的马鞍,冰蚕纯丝的缰绳,虽然比一般成年马的装束要小一些做工却更精致华贵。
那少年胯下虽说是一匹幼马却也已经十分壮硕,马蹄每踏一步都显得有节奏而优雅,显然这是一匹经过专门特训过的。
看到白衣少年又要出门,一人走过来对他恭敬地说道:
“少公子!今晚可要早些回来,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可又不准许你出门了。”
说话的人是陆府的副总管秃鹰混雷手余飞,他是在少公子出生前就已经跟随着门主。
白衣少年对着秃鹰混雷手余飞点了点头,很不耐烦地说道:
“知道了!我今天早儿回来就是了。”
秃鹰混雷手余飞对身边的几名门丁说道:
“少公子很少出门,你们几个给我仔细了,要是少公子有什么闪失,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几个随从门丁连连点头。
心想陆府在这一带是什么地位,谁感招惹那不是自寻死路,还能出什么事情。
秃鹰混雷手余飞轻轻在抚摸这白衣少年胯下的白马。
这匹马白衣少年十分喜爱,每次出门都会骑上,这门主挚友燕十三去年从北方游牧人手中重金购买的礼物。
自从白衣少年被门主禁止出门后这匹白马就成了他的唯一的陪伴,久而久之就成为了好朋友。
再过两天就是少公子大喜的日子了,秃鹰混雷手余飞虽然很想阻止少公子出去游玩,但这几年中门主对少公子管教的十分严格。
少公子除了练武读书取消了他所有的娱乐,即便是他想如所有少年一样,拥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他偏偏不可以。
他是陆府的唯一直系传人,在他父亲百年之后要承担起庞大的家业,虽然有一批忠心的部属,但毕竟领导者才是最关键的。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受到父亲的严厉教育,唯一的自由可能就是骑着那匹白马在城里溜达一圈。
或许是因为父亲一直都在对他很严厉,所以他对陆家的很多事情都不上心,包括在读书习武中也都是装装样子。
父亲几乎从来都不告诉他母亲的事情,只是说她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病逝了,有时候少年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自责。
陆府上下估计除了他父亲,所有的人都还是很纵容他的所作所为,毕竟他是主子。
在一次在城中遛马的时候,偶然去了唤金楼,热闹的场面,刺激的游戏,让这个少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而每次赢钱后,他也毫不吝啬地赏给了下人。
但这样的机会一年中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次,而这些都隐瞒着他的父亲,要是被他父亲发现了,估计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当然唤金楼的老板是何其的聪明,他从少年第一次进入就知道是陆府的少公子,所以每一次他前来都会招呼属下给少年放水,让少公子玩的开心。
这其中一方面是他不敢招惹陆家的势力,另一方面是巴结这个今后陆家的掌舵人,那么他在城里就会成为唯一最大的赌坊。
如往常一样白衣少年骑乘着那匹名为‘飞将军’的白马,在空旷的大街上奔驰,因为太早了街道上还没有什么行人。
跟随白衣少年的家丁们骑着一色红棕色,高大的马驹跟前后跟随者,前面是负责为白衣少年开道,后面的则是负责护卫,足足有三十多人。旁人看到护卫手中招展的旗帜,就远远地躲开了,那还敢靠近,就连官府的人遇见了也要择道而行。
前面突然停了下来,只听一人大声喝道:
“找死?居然敢挡在少主人的马队前面。”
啪的一声,清脆而带着威严,护卫将自己手中的长鞭,打在地上。
横卧在道路中间的人,纹丝不动,只是做了一个翻身,又呼呼地睡下。
他身上衣服破烂不堪,披头散发,脖子上挂着一串拳头大的佛珠,可见此人是一佛门中人,只是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如此落魄,要知道就在这城中,就有金法寺。
陆府主人,陆归南与金法寺主持常有来往,而每年给捐赠不少金银给寺里,寺里的和尚都是吃饱穿暖,不至于沦落到破衣烂衫,街头露宿。
虽说陆府在这一带势力庞大,但府中规矩也甚为严厉,不允许家丁在外仗势欺人,哪怕是面对如此流浪和尚所以护卫也只敢空打一鞭空地上青石板。
护卫见那人未做反应,只好下马。
“你这和尚,无缘无故为何挡在马路中,你可只我们身后可是陆府的少主人。”
和尚似乎并没有听他说话,依旧躺在地上呼噜呼噜地睡着。
“莫非是要些许钱财?”
一家丁对护卫说道。
撒下几个钱,丢到那和尚身上,却也无济于事。
“大胆!从来只有别人给陆府让道,没有陆府给别人让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只怕你吃罪不起。”
说完,那家丁就指挥一旁护卫,硬生生地要把和尚挪开。哪知道和尚看上去瘦骨嶙峋,却让两大汉难以挪动,四人、六人都难以撼动那和尚。
“看来不动点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家丁正准备对和尚动武。
“慢!”白衣少年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的和尚,也不觉得厌恶,只是心生好奇。
“大师,何故如此?”便俯下身子去搀扶,众人见状连忙阻止。
让众人惊讶的是六个精壮大汉都没有挪动的和尚,居然被少主人一扶就起来了。
和尚哈欠连连,嘴里说道:
“睡是梦中睡,醒是梦中醒,一梦浮生,是睡亦是醒。”
随即拿出酒葫芦,大喝一口,漱了漱,便一口咽下,旁边众人都一脸的恶心。
“小施主,我在此地等你好久了。”
白衣少年一脸懵。
“等我很久?但我并不认识你。”
“俗世繁华谁又认识谁?不过一场浮梦而已。”那和尚大声笑道,又饮了一口酒。
“你可愿跟我遁入空门,参悟佛法?”
一旁的家丁,听了和尚的话,怒斥道:
“你这疯和尚,你可知这是陆府的少主人,陆府今后唯一的主人,执掌天地门。他需要跟你一个邋遢的行僧参悟佛法?”
只见那和尚摇头笑道:
“俗世碍眼,俗世碍眼呀。”
陆白衣困惑地问道:
“大师认为我有佛法悟性?但我向来对佛法佛理从不感兴趣。”
“小施主,人前事,人后事,你又知道多少?庭院深锁,只见万千荣华富贵,如今的你还是你,今后的你还是你吗?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和尚说完,摇着头与大队人马错身离开了。
白衣少年一头雾水,心想怎么会有一个和尚让自己遁入空门,自己可是陆家唯一的血脉,今后不只是要掌管陆府上下,还有天地门都是属于自己的。
“今天不去唤金楼了。我想到城外去走一走”
“少主人,城外不安全,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嫉妒天地门,恨不得天地门出一些事情,我看还是去唤金楼,那里虽然人员复杂,好在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难道我要一直生活在你们的圈好的地方吗?”
白衣少年有一些动怒了,家丁看了他的脸色也不敢多说什么。
“上马,改道去城外。”
在城外十里处,有一座废弃的庄园,曾经是陆府最早的基地,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陆府主人放弃了那块土地,搬迁到了现在的位置。
有传言说是因为少主人在那出生的时候,女主人难产而死,主人不愿意呆在那块伤心之地。
白衣少年则偷偷去那片庄园,他想寻找一些关于母亲的东西,但废弃的庄园早已被一场大火焚烧殆尽,剩下的也仅仅是残垣断壁。
白衣少年在废弃的庄园中种了一大片的萱草,那也是他唯一可以为母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