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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公司门口形象墙上原本白底蓝字的“洛州金石科技有限公司”被换成白底金色的“洛州四维科技有限公司”。走进门的每个同事都狐疑的张望一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虽然紧接着销售副总张海强就在业务例会上大略讲了公司更名的事情,但每个人都不相信他说的那一套,什么改名是为了更好的发展,糊弄三岁小孩罢了。所有人都相信,一定是公司出了问题。
云勇也打来电话,拐弯抹角的问张海强。张海强自己都不知道底细,自然也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末了,云勇说:“今年你们公司的增幅可没去年大,虽然能完成任务,可步子缓下来了。你这个销售副总,得总结一下原因啊。”
全年已经过去三个季度,销售任务完成了九成,剩下两个月虽然是淡季,但也不用担心任务完不成。这个情况跟张海强年初时的预判差不多,所以他并不慌,笑着解释:“今年没有像去年那么多大客户进来,不过海平那边海木机马上就要成交了,云总不用担心。”
云勇显然愣了一下,用怀疑的语气问:“是吗?我怎么听彭建国说,他那边也有希望。朱文杰可得按规矩出牌啊,别搞的又是满城风雨,到时客户成了别的品牌的,再想抢回来就费劲了。”
“云总放心,他已经吸取教训了。”张海强跟云勇提海木机,目的就是跟云勇先通个气,海木机这样的客户,是他势在必得的,云勇不能太偏向彭建国。
“行吧,等你们老板从国外回来,让他请客。他现在真成甩手掌柜了,见他一面都难。”云勇不希望四维公司出现大的变故,这会影响他的业绩。
所有不知情的人都疑虑丛生,不明白一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罗亚平,怎么忽然就像人间蒸发似的销声匿迹了。即便是张海强,每天也像揣着心事似的忐忑不安。
自从知道罗亚平遇到麻烦那天起,张海强就一直担心会有那么一天,执法部门闯进公司来找他们调查。至于说调查什么,他想象不出来,公司一直是合法经营照章纳税,肯定不牵扯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出问题只能是罗亚平在外面接手的那些工地,只是这些事情岂是他们这些员工所能知道的?
但现在洛州四维科技有限公司的业务开展的四平八稳,他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年关将近加上又是淡季,出差的人明显少了。十多个业务员每天聚在公司,接接电话,聊聊见闻,办公室里不时的传出他们高一声低一声的笑闹。
技术部门也终于不那么忙了,多数企业都到了淡季,控制柜的订单也少了,他们总算不用冒着洛州初冬的寒气在地下室里面拧螺丝了。孔庆永的老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他趁着这难得的清闲,请假带着老父亲去医院检查一番,结果不出所料的被留在医院,他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成了公司里最忙的人。
老板不在,公司里就没了灵魂。以前这个时候,即使罗亚平不在公司坐班,大家也都不敢太过放肆,毕竟说不准那一刻老板就会猛地进了门,看到你上班的时候谈天说地,总是会留下不好的印象。现在少了这层顾虑,业务员们就像卸掉了嚼子的牛马,肆无忌惮的舞着舌头。
张海强不喜欢这种散漫的气氛,但他又深感无能为力。他只是销售副总,销售方面的事情归他负责,其他事情他无权干涉。
刚打完给胡培选的催款电话,端起茶杯准备喝了茶,手机又响了,拿起来一块,是个陌生号码,而且是自己老家那边的手机号。
这会是谁呢?父母和姐姐都没手机,姐夫的手机号自己熟悉的很,难道是他换了新号码吗?接起来刚喂了一声,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哎呀,你的电话真忙啊,我打了好几次都一直占线,终于打通了。”
“你是。。。?”张海强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我是冯艳华。”电话里女人说道。
“哎呀,是你啊。”张海强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冯艳华清秀的脸庞:“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到洛州学习,准备顺道让你请个客。”冯艳华说完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在洛州啊?在什么位置?”老同学来了,张海强于情于理都得招待一下。
“凌波大酒店,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上次经贸委组织的WTO讲座就是在凌波大酒店,张海强脑子里蓦地闪出傅恒波淡然恬静的笑脸。这个女孩跟自己毫无交集,自己也早就把她忘在脑后,没想到冯艳华提了一句凌波大酒店,竟然能想起她。
“知道,我去过。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今晚行吗?”
“行啊,可酒店的饭菜我吃腻了,你得换个地方,我想吃点有特色的洛州菜。”冯艳华毫不客气的提要求。
洛州菜是典型的北方菜,属于鲁菜的一个旁支。这几年川菜大行其道,因其味道浓郁制作简单,将制作繁琐费时费力的洛州菜挤兑的难觅踪影。洛州现在很少有专营洛州菜的饭店了。好在张海强整天陪客户吃饭,对饭店比较熟悉。
“行啊,你喜欢吃就行,只是别嫌环境差。”特色菜做的好吃的,都不是装修考究的大饭店,大饭店里的菜就跟他们的装修风格一样千篇一律,毫无特色。
约好时间地点,张海强就给景宁打电话。私人宴请高中同学,特别是女同学,媳妇出面作陪是避嫌的最好办法。
“我跟她不认识,我不 想去。”景宁犹豫了一下,拒绝了。
“见一次不就认识了。”张海强没想到景宁会拒绝,坚持道:“你不想说话,就陪着吃个饭就行。”
“我在单位就是整天陪人吃饭,我早就烦了。你去吧,我回我妈那里一趟。你吃完了回来的时候顺便过去捎着我。”景宁的语气坚决起来。
张海强不好再勉强,只能怏怏的挂了电话。
景宁虽然是洛州市土著,但身边的朋友并不多。这么多年,她的眼光只盯在赵志远一个人身上,身边其他人都视而不见,这让几乎所有的人都跟她形同陌路。
外来户张海强还能介绍他的朋友給她认识,像什么柯伟,朱文杰,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很好,现在又来一个高中女同学,而身为洛州土著自己身边连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都没有,这让景宁很是失落。
郁郁的出了机关大门,景宁边往公交车站走,边想着心事。张海强跟女同学吃饭,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放心。虽然社会上有“同学见同学,就是搞破鞋”的说法,但对张海强,她放心。他是一个本分的人,是一个让老婆放心的好老公,这也是自己母亲对张海强的中肯评价,就因为这个原因,母亲才极力主张她嫁给张海强。
再说,张海强既不帅,又没钱,也不会有哪个女人会主动贴上去。
想起自己跟张海强的第一次见面,景宁不由得嘴角含笑。那个黑车司机嘴里喷粪,张海强连头都不敢回,只是一个劲的劝自己赶紧走,胆小谨慎的让人鄙视。如果是赵志远在跟前,说不定就把拳头抡到黑车司机的脸上了。
想到赵志远,景宁的心不由得一沉,那次她就是去北山跟赵志远见面的,结果闹的不欢而散,自己赌气提前回了洛州。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次都是自己负气出走,可赵志远只要一个电话,几句好话之后,她又会乖乖的赶过去陪他。
现在终于不用重复这样的纠结了。各有各自的归宿,以前的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
公交车来了,景宁排在人群后面准备上车,忽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景宁吓了一跳,扭头看去,一个中年女人正望向自己。
景宁的脸刷的变得惨白,愕然半响,才结结巴巴的说:“阿。。。阿姨,怎么是你。
中年女人也露出尴尬之色,努力在脸上堆起笑脸,说:“我刚下公交车就认出你了,一年多没见你了,你样子几乎没变。”
公交车司机在里面喊了一嗓子:“走不走?不走关门了。”
景宁刚想回答,中年女人抢着说:“走吧,走吧,不上了,不上了。”
景宁就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愣怔着不说一句话。中年女人拽了一下她,她才像是被惊醒似的缓了过来,问:“阿姨,你有什么事儿吗?”
中年女人不回答,只是拽着景宁往路边走,景宁被她拽的不知所措,只能说:“你放开,有啥事你说吧。”
两人还是到了路边僻静的角落,中年女人这才放开手,对景宁说:“宁宁啊,阿姨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你怎么跟志远不联系了呢?”
景宁的脸腾地红了,她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中年女人,半响才说:“我干嘛还要联系他?再说,当初不是你让我不联系他的吗?”
中年女人脸上强挤出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说:“我不让你联系他,你那时不是也没听我的,你俩还一直谈着的吗?现在怎么不联系他了。”
景宁的眼里倏地涌上泪水,她克制着没流下来,气恼的说:“我联系他干啥?他都结婚了,而且现在我也结婚了。还有什么好联系的?”
中年女人自然是赵志远的母亲了,她听景宁这么说,脸上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撇了一下嘴,说:“哎呀,你怎么结婚了?你当初可是说好的,这辈子就认准我家志远了,不会嫁给任何人。怎么说的话不算数了呢?”
景宁脸涨的通红,想大声斥责她几句,但话到嘴边,却说:“当初是你两口子喝药上吊的闹着不让我们俩成,现在凭什么说我?难道他能结婚,我就不能结婚吗?”
赵志远母亲张口结舌,愣了一下,又说:“那你也不能跟志远断了联系啊?他最喜欢的人是你,你怎么能不管他了?你可不能只想着你自己,你现在结婚了,有人伺候着,家里又有钱,你倒是舒服了。你让我家志远怎么办?”
景宁气极反笑,说道:“我想着我自己?以前你们想过我吗?你为了拆散我们俩,什么招数没用过?现在倒打一耙,有什么意义吗?我跟赵志远现在的样子,不就是你希望的吗?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好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说完景宁扭身就走,当年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撒泼打滚,寻死觅活,才让赵志远没有办法,不得不跟自己分手。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跟赵志远早就结婚多年,现在孩子恐怕都上幼儿园了。
赵志远母亲赶上一步,一把拽住景宁的外套下摆,厉声说:“你别走。把话说清楚了。”
景宁被她拽的走不动,生气的说道:“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志远母亲见景宁的态度坚决,不像以前那样百依百顺,连忙换了语气,矮着声音说:“景宁啊,算是阿姨求你了,你给志远打个电话吧,啊?电话费阿姨给你出,我现在就给你拿钱。”说完就要从口袋掏钱。
景宁气恼的过去按住她的手,嘴里说:“我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他结婚了,我也结婚了,还打什么电话?”
赵志远母亲顺势一把抓住景宁的手,脸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你别记恨阿姨,阿姨知道当年做的不对,让你伤心了。你就看在你们俩这么些年感情的分上,给志远打个电话,别不理他了。好不好?就当阿姨求你了。”
景宁使劲往外挣脱,可赵志远母亲的手劲远比她大,一直挣不出来,她边挣边说:“你放手,赶紧放开。让人看到多不好。”
赵志远母亲的手越抓越紧,嘴里不停的说:“你就打个电话,又不费什么事。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啊?”
景宁恼怒道:“让他老婆给他打,我打算什么?”
赵志远母亲的手忽的松了,景宁揉了揉被她拽的生疼的手腕,刚想走,就听她说:“他老婆跟他离婚了啊。志远现在不吃不喝快不行了,除了你,没人能救他呀。”说完,兀自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景宁刚迈出的步子瞬间被定在那里,她瞪大双眼转过身,赵志远母亲已经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一只手扔伸向景宁,仿佛要抓住救命的那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