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完朱文杰在电话里详细的叙说了跟彭建国在海木机的竞争过程,张海强心事重重的挂了电话。
台远分公司的意向很明确,在海木机这个客户上,他们支持彭建国。
不知道云勇是出于什么目的?就算要在海平发展一个代理商,起个鲶鱼效应,也大可不必非要在海木机这个客户身上跟金石科技较劲,海平那么多客户,随他彭建国去做,干嘛非要在一个客户这里死磕呢?
打了云勇的电话,云勇哈哈笑了起来,说:“我一直等着你这个电话呢,你再不打过来,我都怀疑你们的人是不是用心去做了。”
张海强诉苦道:“云总啊,你们给了那么重的任务,我们谁敢不用心?就是用心,有的客户这不是也做不下来吗?”
云勇明白张海强的意思,说:“有些事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明白,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喝一杯,咱们边喝边聊。”
避风塘是一家经营粤菜的饭店,距离云勇上班的金牛商务中心不远。张海强到的时候,云勇已经把菜都点好了,正悠闲的喝着茶等着他。
“洛州的车越来越多了。下班的时间有些堵。”张海强歉意的说:“越来越有大城市的意思了。”
“可是洛州的城市发展还是太慢,路窄红绿灯也多。距离真正的大城市还远着呢。”云勇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洛州的发展总是批评多于表扬。
“跟北上广没法比,只能跟以前比,纵向比较看到进步嘛。”张海强继续这个话题:“我们公司也提倡纵向比较,跟自己的过去比,是不是有进步。今年海平半年的业绩就差不多赶上去年全年的了。朱文杰和小于在那边干劲十足,云总你可得多关心关心他们啊。”
听张海强一上来就把话题扯到海平那边,云勇指了指菜,说:“先别说这些,你先尝尝我点的菜。我是按我的口味点的,不知道你吃得惯不。”
服务员过来给张海强的杯子里倒了茶水,张海强端起来刚想喝,云勇制止道:“这是洗餐具的,吃粤菜就是一点不好,太麻烦。”说完把筷子和调羹伸进茶杯,涮了起来。
张海强脸一红,照猫画虎的跟着做,洛东人粗犷,还没有餐前洗餐具的习惯。忙活完,他伸筷子夹了一块不知是鸭肉还是鹅肉的卤水,皮脆肉嫩,香浓可口。
既然味道可口,张海强先不说话,闷头开吃。云勇跟他碰了几杯酒,觉得气氛差不多了,主动说道:“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彭建国才找我的。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张海强放下筷子,端起啤酒杯,跟云勇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放下杯子,对云勇说:“云总,先谢谢一直以来对我们公司和对我个人的照顾。真的,不是客气。我能坐到现在的位置,我知道是你向罗总推荐的。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云勇笑着摆了摆手,说:“我是从业务方面考虑,才推荐的你。并不是特别照顾你,你没这个能力的话,就算给我送礼,我也不会推荐。这都是应该的。”
张海强也笑了,继续说:“那既然云总完全是从业务方面考虑,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在海平发展那个彭建国,而且偏偏要在海木机上支持他。”
云勇放下筷子,凝视着张海强,问:“你知道我的位置吧?那你说,我这个位置跟你有什么不同?”
云勇是分公司经理,具有人事任免的绝对权力,其他诸如工资等级,奖金多少都是他说了算,权力远比张海强这个只负责销售的副总大。张海强说白了还是个业务员而已。
云勇听张海强说完,笑着说:“你只看我风光的一面,我受制于人的一面你视而不见。在洛东省内,不是说我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总公司业务部有明确的规划,我只是负责执行而已。从这点上说,咱俩的处境一样。”
喝了口酒,云勇继续说:“从公司角度来说,洛东省内只有你们一家代理,肯定是不合适的,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了,危险性谁都明白。现在经济发达的广东,浙江,江苏,都是两个以上代理商,洛东经济算好的,业务部给我的任务就是要发展两到三个代理,你说我能怎么做?”
张海强也跟着喝了口啤酒,叹了口气,他知道,云勇说的是实情。台远公司是一家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公司,不可能因为某一个经销商而放弃市场原则。经销商做到一定规模,就有了跟厂家叫板的实力。作为厂家,肯定是希望能在合作中永远处于主导地位,永远处于裁判的角色,掌握永久的主动权。
“那为什么非要找彭建国呢?这个人有点不讲规则。”张海强信服云勇的话,只能从彭建国的个人方面着手。
“首先,我不想在洛州发展第二个代理,因为这会更加伤害你们公司。”云勇直视着张海强:“其次,海平经济这几年发展迅速,你们在海平的业务并不能与之匹配。说白了就是业务开展的很一般,我需要在海平加强实力。第三呢,彭建国虽然有各种缺点,但他肯在台远身上投入,这是目前其他公司没有的优势。所以我只能选择他,也必须选择他。”
张海强只能又退一步,说:“选他就选他,为什么非要在海木机上跟我们拼呢?这个客户去年朱文杰就开始接触,付出很多了。彭建国现在插一杠子,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云勇沉默了一下,又喝了一杯啤酒,才语重心长的对张海强说:“我跟你说句实话,海木机是分公司怂恿彭建国去做的。我知道,你们去年就开始投入,但不是到现在还没结果吗?这就不存在抢你们客户的问题,总不能你们做不下,也不让别人去做吧?还有。。。”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听听就行了,不要跟任何人说。我需要一个客户,最好是大客户,还是那种欠款的大客户,把彭建国绑住。你刚才也说了,这个人不守规则,如果没一个这样的客户绑住他,谁知道过几天他哪根筋不对,会不会换个品牌做?”
张海强暗自叹息一声,总听人说商场如战场,自己以前还颇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还是自己道行太浅,没有悟透。
云勇又说:“本来这些话,我应该跟你们老板说。可老罗这个家伙我现在抓不到他,根本见不着面。你只是一个执行者,有些事不是你能做的了主的。但有一条,只要你们业务做的够多,那话语权就会越大。你们这两年的发展势头很好,所以我一定要在你们做的足够大之前在洛东省内完成布局。可能会对你有些影响,但我觉得影响不大。如果老罗因为业务方面对你不满意,你离开他那里就可以到我这里上班,这个我说了算。啥时候来都欢迎。”
张海强苦笑一下,说:“谢谢云总看得起,我只要还干这个行业,就只能是在罗总手下干,他对我不薄,我怎么可能走呢。”
云勇呵呵一笑,夸奖道:“我没看走眼吧?所以我才推荐你接替赵琳。老罗的确对你不错,我听他说去年年底给了你十万年终奖,这个收入在分公司只有我能跟你比一比了,其他人都不行。”
张海强不想多谈这个,又把话题扯回海木机:“我们在海平也设了办事处,今年如果业绩好,明年就准备升格成分公司。朱文杰你也熟悉,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我虽然名义上是他的领导,但也不能替他做主,答应你什么。如果他非要做海木机,我也没办法。”
云勇点了点头,笑着说:“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把海木机拿下,至于说是你们拿下,还是彭建国拿下,就看你们两家的本事了,我都支持。海木机如果彭建国拿不下,我就再给他找个客户,在没有更好公司替代他之前,我还是得尽力扶持他,就像当年我们扶持你们公司一样。这个你回去跟老罗说一声,希望他能理解。”
张海强点头应了,有云勇这句话,今晚的时间就不算白浪费,回头告诉朱文杰,放开手脚跟彭建国拼一把,就不信拼不过他。
谈完了正事,张海强笑着说:“下个月我要结婚了,希望云总到时能来捧场。”
云勇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他妈的,这怎么能说是捧场?放心,我肯定去,而且是分公司所有人都去,用车用人你尽管说,随叫随到。来,先提前祝贺你。”
说完,端起酒杯,跟张海强重重的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2002年8月18日,星期日,农历七月初十,宜嫁娶。张海强和景宁的婚礼就定在这一天。
景世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神不定的陪着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喝茶。
作为洛州市最大的城中村北仓村的***,景世才在洛州市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然他没什么行政级别,可平时接触的都是国土,公安等实权部门,上至区委甚至市委,下至批发市场里的商户,没有不认识他的。在洛州,他景世才的脸就是一张名片,想办什么事情,也就是一个电话一句话的事儿。还真没被什么事情难住过。
可就是这个在洛州呼风唤雨的能人,却被自己女儿景宁的婚事难住了。
打从景宁上学时跟那个赵志远热乎上,景世才就极力反对。他看不上那个赵志远,听说是个穷人家的孩子,自己给景宁的零花钱都花他身上了。这样的男人他看不起。景宁是景家唯一的女孩,以景家的实力,女儿将来嫁到市级领导家里做儿媳也不是没有可能,怎么能早早就把眼光限定在一个赵志远身上?
但他老婆见过赵志远之后改变了态度,极力在他面前鼓吹那个赵志远怎么优秀。架不住老婆的一遍遍念经,他也跟着去见了这小子一面。果然是个人才,虽然只是高二的学生,可是说话办事都成熟老练,既懂礼节,又会变通,人长的高大威猛,完全一副男子汉的模样。看来景宁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只要将来自己稍加点拨,给一点扶持,赵志远肯定会有大好前途。
最主要的是景世才能看出,赵志远对景宁也是一片真心。这是最终打动他的主要原因。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特别是这种自认为老练的年轻人,任何的一举一动在景世才眼里都跟幼儿园的小娃娃一样幼稚。但赵志远对景宁的感情确实是真挚的,这一点景世才敢确定。
所以他才默许了女儿跟赵志远的交往,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啊。
后面的事情果如景世才所料,赵志远成绩优秀,以洛州二中第一名的成绩被中国人民大学录取,景宁只能靠景世才托关系才读了洛州学院。虽然天各一方,但赵志远对景宁的热情丝毫不受地域影响。那时的景宁每天就像小鸟一样快乐,隔三差五的去北京,每次都从他这里拿走数目可观的钱,不用问,都是给赵志远这小子花了。
如果赵志远毕业后回洛州,凭他中国人大的金字招牌,加上自己手眼通天的社会关系,景世才相信,他有能力把赵志远安排到任何他想去的部门,并且随便挑随便选。景宁虽然是专科委培生,他照样安排进机关,虽然她成天不上班,甚至跑到大酒店去当前台经理,可编制照样给她留着。
可惜啊,所有的这些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赵志远留在北京,他的父母为了一点陈年旧事硬是拆散了他俩。其实散了也无所谓,凭景家的背景,景宁还愁嫁不出去?但坏就坏在景宁这丫头的脾气上,认死理,除了赵志远她谁也看不上。
想起这几年景宁因为跟赵志远的感情问题闹的满城风雨,景世才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这是他最宝贝的女儿,自己从小疼她爱她,当成眼珠子似的金贵,别的方面从没让她受一点委屈,却让赵志远这小子把她伤的这么重,真恨不能找几个人去废了他。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同意他俩交往,那就没后来那些事儿了。都怪老婆总在耳朵边叨叨,替那个赵志远说好话。奶奶的,看来有些事情真不能听女人的,头发长见识短,自己一时心软,顺了她娘俩的意,就给景宁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现在好了,北仓附近没人不知道声名赫赫的景家,女儿被人甩了还寻死觅活的缠着人家,所有人都背后呲着牙看他家的笑话。这直接导致景宁28了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把她妈妈给急的拉郎配拉来个张海强,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从张海强第一次上门,景世才就很不满意这个未来的女婿,因为有赵志远在那比着,从任何一方面来说,张海强都不如赵志远。可这次又是景宁妈妈先拿了主意,自己这个老婆看来是在社区做领导做惯了,总喜欢替别人做主。可这又做了个什么主?张海强这小子从哪方面说也配不上景宁啊?她不就是觉得景宁28了还没嫁出去,她这个社区领导脸上无光吗?
外面鞭炮声响起,接亲的队伍到了门口,景世才止住遐思,收回目光,旁边的亲朋都站了起来,互相招呼着,等着新郎官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