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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日世界杯开始了,张海强住的地方虽然有电视,但有线闭路的费用几年没交,早就被停了信号,电视就成了个摆设。
好在洛州夏天的路边摊异常繁荣,老板们为了生意,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足球, 在摊位前面摆上电视,招揽那些喜欢一边喝酒一边看球的球迷。
张海强并不是资深球迷,在进入大学之前,他连足球规则都不清楚。因为同寝室的同学影响,才勉强搞懂了什么是越位。随着了解的加深,加上闲暇时间充裕,他也逐渐喜欢上了这项被称为第一运动的项目,偶尔也随着同学在操场上胡乱的踢几脚。
男足史无前例的杀进世界杯决赛阶段,让2002年6月各啤酒企业的销量暴增,这里面就有张海强每天晚上的一份贡献。
自从景宁请他吃过一次饭,只要没出差,晚饭基本都是他俩在路边摊上解决的。景宁虽然家庭条件明显优越,但对于吃喝并不挑剔,毫不介意跟着张海强在路边摊吃饭。张海强原本就不是大手大脚的人,加上最近手头并不宽裕,也只能委屈景宁跟着自己将就了。
今天是世界杯决赛日,巴西大战德国,开赛时间也不早不晚,张海强早早的在经常光顾的路边摊占据了有利位置,点了几个景宁喜欢吃的菜,先要了一杯扎啤,就着盐水花生边喝边看电视里主持人头头是道的赛前分析。
关注中国男足近十年了,终于看到男足进了世界杯,不管是抽签的原因,还是日韩两个足球强国不参加预选赛的缘故,反正是进去了,这极大的振奋了国人的足球热情。可三场比赛一球未进,惨失九球的现实也让球迷认清了现实,男足的实力依旧是高粱杆担水----不是那块料啊。
景宁来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她一坐下,就问张海强:“你希望谁赢?”
“还用问?肯定是巴西,德国除了卡恩,其他位置哪有什么大牌球星?”张海强其实喜欢荷兰队,那是因为上学期间正是荷兰三剑客的巅峰时期,因而爱屋及乌。不过荷兰队总是预选赛里表现抢眼,到了决赛圈就掉链子,而且队内总起内讧,一副扶不起的阿斗模样。
“我看好德国。”不唱反调就不是景宁了,她笑着说:“要不要打赌?”
“不赌。”张海强笑着摇了摇头:“赌是陋习,我要坚决抵制。”这时他才注意到景宁今天打扮的精致了许多,跟这个多是光膀子喝啤酒的路边摊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必须赌。”景宁眼一瞪,脸一板,俏皮中带着可爱。张海强知道自己争不过她,笑着说:“好吧,你非要输我也没办法。赌什么?”
景宁的脸忽然红了,斜了张海强一眼,把头探过来,在张海强耳边低声说:“你输了得帮我做一件事。”
“啥事?”
“到时告诉你。”景宁神秘的一笑。
忽然一阵叹息声想起,电视上留着中国娃娃发型的罗纳尔多掩面顿足,错失了一次绝佳的得分机会,将小罗的妙传打偏。张海强笑嘻嘻的说:“你看这架势,进球是早晚的。”
景宁并不喜欢足球,不觉得二十多个老爷们在场上跑来跑去的有什么意思,只是因为当下足球热,才跟着凑个热闹。看了眼电视,淡淡的说:“足球就跟有的人一样,虽然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但临门一脚太臭,照样徒劳无功。”
张海强伸了伸大拇指,笑着说:“看不出,你还是哲学家呢。”
景宁莞尔一笑,说:“洛州台不是有个节目叫足球人生吗?我也看过几次。”
足球人生这档节目是前几年球市火爆的时候,洛州体育频道开设的应景栏目,随着这几年球市的渐渐没落,大有停播的趋势。
一个不喜欢足球的女孩看足球节目,那肯定是跟着自己喜欢的男孩一起看的。想到这里,张海强的心里泛起一丝酸涩。但他立刻提醒自己,景宁的过去与自己无关,目前看来她的将来跟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关系,自己实在没必要喝这个干醋。
随后巴西队又一次击中门框,让德国门将卡恩出来一身冷汗。张海强喜笑颜开的连喝两杯扎啤。
下半场罗纳尔多大发神威,连进两球,比赛结果2:0巴西队夺冠。张海强喝干了最后一口酒,笑逐颜开的看着景宁,得意的说:“我说不赌吧,你非要赌。怎么样,还是我赢了吧?”
景宁抿嘴一笑,不以为意的说:“你赢了又怎么样,你又没说赌什么。我只说我赢了让你做件事,没说输了怎么样。”
张海强丝毫不以为忤,依然笑着说:“就知道你会耍赖。好了,我赢了,至少不用给你当牛做马办什么事儿了。走吧,球也踢完了,酒也喝够了。”
“去哪儿?”景宁斜了张海强一眼。
“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张海强站起来,感觉头晕乎乎的,今晚喝的有些多。
景宁跟着站起来,刚迈出一步,踉跄了一下,赶紧抓住张海强的胳膊稳住。她喝的并不比张海强少。
虽然并无明确目的,两人却像有默契似的往张海强的住处走去,虽然距离有点远,但两人既没有坐公交的打算,也不想打出租车。景宁就这么挽着张海强的胳膊,偶尔脚步零乱一下,但很快就调整好步伐,两人走的像恋人般合拍。
“你赢了的话打算让我去干什么事儿?”张海强问。
“没啥事儿,你赢了,我就不说了。省得你说我耍赖。”景宁笑着说。
“到底啥事?搞的这么神秘,是不是让我帮你揍那小子一顿?你放心,我以前练过武术,什么少林拳,武当剑,八卦掌我都会。替你出出气,没问题。”张海强胡乱吹着牛,开着玩笑。
忽然感觉景宁的胳膊离开了,人也站住不动,张海强停住,回头一看,景宁凌厉的眼光正盯着自己,他心里一凛,忙问:“咋了?”
“你胡说什么呢?”赵志远是景宁心里的痛,她不希望别人提起。
“我没胡说。我真想揍他一顿。”张海强也收起笑容,正色起来。
“我跟他的事儿,没有谁对谁错,你凭什么揍他。”景宁沉着脸问。
“就一条,他有眼无珠,我就该揍他一顿。”张海强恨恨的说:“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他不珍惜,难道不该挨揍?”
景宁过来就是一拳,打在张海强的肩膀上,嘴上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你还想揍人家,你也不看看你打得过人家吗?”
张海强夸张的倒退一步,揉着肩膀说:“这么疼?你可真狠心。”
景宁没理他,继续往前走,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张海强撵过去,陪着笑说:“好,给你道歉,收回我的话。我不乱说了。”
景宁默默走着,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她不时的调整步子和方向避让,张海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正犹豫着,听景宁说道:“你真的想揍他,明天我给你个机会。”
“他不是在北京吗?”张海强吃了一惊,他哪是打架的人?刚才只是酒后胡吹,让景宁一拳把酒打的醒了一半。
“来洛州出差了,就住在新闻大厦。”赵志远在出版总署上班,来洛州都住在同一系统的新闻大厦是理所当然。
“你见过他了?”张海强酸溜溜的问。
景宁回头又是一拳,不偏不倚正打在张海强的下巴上,张海强哎哟一声,这次并不是故意夸张,而是真的疼。
景宁丝毫不理会他捂着腮帮子的可怜相,生气的说:“我要是见过他了,还要你帮我办这事儿吗?本来想让你帮我去见一下他,拿点东西回来。你看你这半天,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海强明白自己玩笑开的有点过,但面子上放不开,赌气似的问:“干嘛让我去,你怎么不让你其他朋友去找他?”
景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思都在赵志远身上,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都关系泛泛。真遇到什么事儿了,想找个信得过的人时才发现,竟然只有张海强一个人勉强算的上交心。
景宁的沉默让张海强以为又戳了她的痛处,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景宁这样的女孩较真?他哎哟一声,揉着下巴,故意含糊不清的说:“舌头都打破了。”
景宁也后悔这一拳有些唐突,张海强装出的可怜相又很逼真,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啊,我看看你舌头破了没有。”说完扶住张海强的胳膊,伸着脖子注视着张海强,等着他张嘴。
张海强看她满脸的关怀,不禁内心一荡,情不自禁在她嘴上一吻,接着就像触电似的赶紧缩了回来,傻傻的看着景宁。
景宁的脸在路灯的照耀下通红一片,这次她没有轮拳,只是将手插进张海强的臂弯,继续挽住他的胳膊,轻轻一带,张海强就乖乖跟着她慢慢的向前了。
新闻大厦地处洛州繁华地带,是四星级涉外酒店。张海强停好捷达,景宁在副驾驶上探过头,伸手替他整了一下衣领,柔声说:“1219房,就一个纸包。你拿了就走,不用跟他多说什么。”
昨晚景宁住在了张海强那里,不知道是酒精还是荷尔蒙的缘故,两人又像第一次那样,疯狂的劫掠了对方。
“他问我是你什么人,我怎么说?”张海强问。
“你想怎么说?”景宁反问。
“我就说是你未婚夫。”张海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景宁不置可否,推了他一下,说:“你想怎么说都行,赶紧去吧。”
其实景宁是个至情至性的女人,就是俗话说的一根筋。这样的女人一旦认准一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反悔。她不在乎男人的一切物质条件,只需要男人真心对她,就算粉身碎骨她也不会丝毫犹豫。
这样的女人,赵志远竟然不珍惜,要么眼瞎,要么脑子傻。张海强边上楼,边总结。
四星级酒店的环境自然很好,楼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悄无声息,张海强敲里敲1219的房门,又按了几下门铃,门从里面无声的打开,一个男人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找谁?”
“赵志远吗?”张海强问。
“是我,你是谁?”赵志远问。
“景宁让我替她来拿点东西。”张海强开门见山。
赵志远狐疑的看了张海强几眼,伸头又向走廊两边望了望,问:“你是她什么人?”
赵志远的身高至少有一米八几,比张海强高半头,身材健硕,一看就经常参加体育锻炼,并不像张海强想象的是个文弱书生。剑眉虎目,鼻直口阔,即便是张海强,也在心下承认,他的确帅而且有男子汉风范。他像堵墙似的堵在门口,根本没有让张海强进门的意思。
“我是她朋友。”本来打算理直气壮的说是景宁未婚夫,最不济也是男朋友,但不知是自愧不如还是慑与对方的气势,张海强只说是朋友。
“她怎么不自己来,让你来做什么?”赵志远又问。
“她有事走不开。”张海强顺口答道,马上觉得自己不能软了气势,提高了声音说:“你别问这么多了,赶紧把东西拿过来,我还有事。”
赵志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仿佛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无声的笑了下,说:“你等会儿吧,我打电话确认一下。”说完拿出一个小巧的手机,拨了出去。
举着手机,赵志远依旧盯着张海强,问道:“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张海强强迫自己也用冷冷的眼神望向他,好整以暇的把手抄进裤兜,绷着脸并不回答。
赵志远放下电话,看了眼号码,自言自语道:“怎么不接电话。”
张海强终于找到反击的机会,冷冷的说:“她怎么可能接你的电话?还是我给她打吧。”说完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景宁很配合的接了电话,张海强对她说:“他要跟你确定一下,你跟他说。”说完把手机递给赵志远。
赵志远脸上一片愠色,恨恨的接过电话,刚说了“宁宁”两个字,景宁就冷冷的说:“你把东西给他。”就挂了电话。
赵志远心有不甘,想用张海强的电话再打给景宁,张海强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手机,也冷冷的说:“还是麻烦你快点,别耽误时间了。”
赵志远看着张海强,眼里仿佛要喷出火,忽然他冷笑一声,用不屑的口气说:“你以为景宁会真心跟你?我只要一句话,她就会乖乖的到我身边。”
东西并不止一个纸包,而是满满的一提包。景宁默默的接过提包,也不打开,抬起脸泪眼婆娑的对张海强说:“谢谢你了。”
张海强刚系上安全带,撇眼看到大厦门口,赵志远正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他不想让景宁看到,一句话不说,打着火,捷达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一溜烟走了。
一路上景宁都是抱着提包一句话不说,乖巧的像只猫,张海强还是头次见到景宁如此,心里感觉有些酸楚,他想说句话转移一下景宁的注意力,但又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白费口舌,景宁是在跟自己的过往道别,沉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海强。”景宁忽然开口:“你愿意娶我吗?”她注射着前方,仿佛前方的某处上演着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吸引着她的注意力,让她移不开眼睛。
“啊?”张海强一惊,车子差点顶到前车的屁股上,他扭头看了眼景宁,像是要忖度一下景宁说的是否是玩笑,但立刻就意识到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犹豫,犹豫是对景宁最大的不敬,连忙说:“我当然愿意了。”
景宁笑了一下,带着一丝凄凉,接口道:“那就好,我回去跟我父母说。今年我们就把婚礼办了。”
张海强心下乱成一片,但此情此景,他除了点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