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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代理商吃饭几乎是云勇的正式工作之一,云勇答应的痛快,来的及时。看到桌前只有罗亚平一个人,有点诧异的问:“你的兵呢?”
罗亚平的酒量不行,每次喝酒都要带着公司里的人,不管是赵琳,还是张海强朱文杰,都替他喝过多次酒。云勇早就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
罗亚平哈哈一笑,说:“今天我亲自上阵,让云总见识见识我的酒量。”
酒是五粮液,老爷子家里多的是,根本不用自己花钱买。云勇的酒量称得上海量,斤把白酒喝下去根本看不出一点变化。罗亚平自知自己酒量跟他差的太远,也不多劝,两人随意的喝着,说的都是一些场面上的话。
云勇知道罗亚平请他绝不是为了喝点酒这么简单,但他不说自己也就不问。厂家跟代理商之间,既是合作伙伴又要互相制约,朋友可以做,但距离也要把握好。
三两白酒基本就是罗亚平的上限了,并不是说他醉了,而是三两之后就脸红脖子粗的有了酒态。一般喝到这个程度,他就会很有节制的放慢速度,毕竟是老板,形象还是要注意的。
当罗亚平趁着酒意,婉转的表达了想让云勇过来替他打工之后,云勇哈哈一笑,直接说:“这怎么可能?人往高处走,我他妈的总不能水往低处流吧?”
罗亚平的想法在任何人看来都是荒唐的。云勇是台远公司洛东分公司的经理,手下二十几号人马,绝对比一般小公司的老板要显赫很多。分公司员工合同的续约,工资的等级,奖金的分配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权利跟老板没什么区别,但却不承担老板的风险,这么惬意的工作罗亚平竟然劝他放弃,简直可笑。
何况金石公司的体量根本不足以吸引云勇这样的人,就算目前看来金石公司前景远大,但再怎么发展跟台远公司比起来也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罗亚平知道自己实在冒昧了,但他的脑子活,话锋一转就说:“我这个小庙请不来大菩萨,没人替我管着销售这一摊,到时业绩下滑你也有责任。谁让我请你,你不来呢?”
云勇看罗亚平借着酒意耍赖,笑骂道:“你公司那么多人,我就不信你找不出一个来。”
罗亚平抻直了了通红的脖子,拍着桌子说:“来,你说一个,要是行我就听你的,不行你就过来兼职,兼职总可以吧?”
云勇半响没说话,好像是考虑着什么,直到罗亚平又催了他一次,才说:“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个事,希望你跟我说实话。”
“什么事?这么严肃?”罗亚平有点诧异。
“别管啥事,你就说你答应吧?”
“还用问?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好,那我问你,凤凰棉机这次报价,是不是赵琳把价格透露给天成公司的?”
这个问题其实缠绕云勇心里很久。当张海强打电话向他道歉,说自己没有操作好导致投标失败之后,云勇问过孙道东供应部的人到底是不是天成公司的人。孙道东向来跟尹总阵营的人不合,他十分肯定的告诉云勇供应部的老张绝不是尹总的人,尹总曾经多次想挤掉他,但老张也有后台,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换掉的。
那既然这样,问题肯定就出在金石公司这边。金石公司里只有张海强和罗亚平知道报价,张海强那里没问题,罗亚平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凭他多年的社会经验,早看出赵琳跟罗亚平关系非比寻常,从他这里拿到价格也不是没有可能。此事牵扯天成公司,也就牵扯到赵琳的业绩,所以唯一有可能把价格透露给天成公司的,只有赵琳。所以早在事情发生之后几天,云勇就得出了这个推断。
看罗亚平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云勇又说:“那我就明白为什么赵琳辞职了。从这点上说,业务员的人品远比能力重要。我说这话不是针对谁,各行各业都是这样。我劝你不要从外面再招人了,因为没法了解他的人品性格。就从公司内部选拔一个,前提是人品合格,业务能力第二。当然还要有领导力,执行力,但这些都能培养,不过人品必须是首位。”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问题是找不到这样的人啊。”
“张海强不行吗?”云勇问。
“张海强?”罗亚平仔细考虑了一下:“人品嘛,倒是不错,业务能力也说的过去,就是太年轻了,还太嫩啊。”
云勇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说:“经济学里面有个理论,叫博弈论。博弈论的法则之一,就是向前展望,倒后推理。现在不论你新招一个业务副总,还是从业务员里提拔一个,都是各有弊端,各有优势,所以这时候就要剔除那些劣势选项,找到均衡,使各方都得利。当然这不一定是每个人都利益最大,但却是最低限的保证你肯定得利。”
看到罗亚平一头雾水的根本没明白,云勇又一笑,继续说:“张海强的劣势是年轻,不一定服众。优势是对公司熟悉,对行业熟悉,对同事熟悉,而年轻,是劣势也可以是优势,说明可塑性强,学习能力强。而新招一个,就算是我去了,公司情况,客户情况都不熟悉,需要一定的磨合期。虽然年龄大,阅历深,但能做出多大的业绩根本无从谈起。权衡之下,肯定是提拔旧人比较合算。对你而言,张海强最不济的表现也是今年这个样子,这是可以预期的,但新招一个,你的预期根本看不到。”
罗亚平听明白了,嘴一撇说:“搞这么高深,不就是老话: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吗?。”
云勇虽不认可他说的,但也哈哈大笑,拍着罗亚平肩膀说:“你果然是当老板的,一句话就点明了要点。”然后正色说:“我觉得张海强可以,我要是你,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云勇既然说的这么肯定,罗亚平不由得思考起来,半响,下定决心似的举起酒杯,高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听你的。来,干了这一杯。”
张海强看着坐在对面的韩琪,心里五味杂陈。虽然眼前的汉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他却吃不出什么味道。
就在元旦那天,洛州首家肯德基餐厅正式开业。餐厅位于洛州市最繁华的洛水商业街中段,楼上就是上半年刚开业的家乐福大卖场。报纸,电台滚动宣传了两个月,差点把这个普通的日期渲染成洛州市的重大节日。
张海强给韩琪发短信约她的时候,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她能来。十来天了,韩琪就像是要断了他俩之间的联系似的,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没个明确的态度。
但今天韩琪回了他的短信,张海强激动的早早的赶到肯德基门口,伸着脖子等了好久,才看到韩琪匆匆赶来。
十几天没见,韩琪好像瘦了一些,白净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冻得直跺脚的张海强。
张海强嘿嘿的笑着,满心的欢喜写在脸上。他想说几句道歉的话,但又怕旧事重提引起韩琪的不快,傻笑了半天,才说:“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韩琪的眼圈红了,笑容有点生硬,半嗔半怪的说:“那不正好合了你的意?你可以在外面随便潇洒了。”
张海强走过去搂住韩琪的肩膀,拥着她往肯德基店里走,一边说:“不说这个了,我以后不去就是了。我们吃饭去。”
韩琦做了个躲闪的姿势,但幅度不大,腰还是被张海强搂住了,但她并不挪步,绷着脸问:“这么多天不也不去找我,今天怎么想起我了?”
“哎哟,我没去找你吗?去你楼下你都不理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我还以为你让人拐跑了呢?都准备报案了呢。”张海强玩笑着为自己分辨,韩琦既然来了,说明她已经不生气了,现在只是走个过场,几句话就能恢复到以前,这一点他在路上就想明白了。
“拐跑了不正好?没人管你,你想怎么潇洒都行。”韩琦还是揪着这一点不放。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不去了,就是我们老板让我去,我也不去。”张海强一脸正色的保证。
“那要是他非让你去呢?”韩琦也板着脸问。
“那我就带着你去。”张海强做出一副痛下决心的样子,郑重其事的说。
韩琦在他的胳膊上重重敲了一下,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嗔道:“谁去那种地方?”说完噗嗤的笑了。
张海强心里一松,知道事情算是过去了,也开心的笑了,拥着韩琦往前走,边走边说:“先去吃饭吧,听说这个肯德基是个上校发明的,看来这个人是个炊事兵。炊事兵能混到上校军衔,那做的饭肯定差不了,我们赶紧去尝尝。”
第一次吃肯德基,两人都不知道该点什么,在服务员的帮助下,点了汉堡,鸡块,薯条等特色,张海强端着盘子,转头四处寻找座位。
肯德基里面人满为患,很多已经吃完了的人,依然坐在那里聊着天,并不离开。他附近有一个四人位,只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张海强对韩琪轻声说:“我们坐到那里吧?”
韩琪的眉毛蹙在一起,显然不想跟别人同桌吃饭,她四顾一圈,忽然径直走到一个二人位的桌前,对坐那里的两个男孩说道:“你们已经吃完了,能不能让一下位子?”
那两个男孩正聊的开心,忽然被人打断,略显吃惊的看着韩琪,其中一个人口气很冲的说了一句:“凭什么让你?”
韩琪也不示弱,提高声音说道:“你们吃完了,凭什么还占着位子?”
张海强连忙上前,小声劝韩琪:“算了,我们等会儿就是。”说完,一只手托着盘子,一只手去拉韩琪的胳膊。
韩琪甩开张海强的手,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执意站在那里。另一个男孩见状,跟同伴说道:“算了,我们吃完了,也该走了。”
张海强坐下后像是不认识似的看了眼韩琪,几天不见,韩琦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刚才周围的人都望向这边,众目睽睽让他脸红,而韩琦像是没事人一样,神情自若。
“本来该是你一个大男人做的事情。”韩琪瞅了眼张海强,解开外套,坐了下来,幽怨的说道。
“犯不着啊,等一会怕啥。”张海强不希望为了一个座位,跟别人起摩擦。
“你不主动争取,谁会主动给你?”韩琪白了张海强一眼。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张海强只能讪讪的笑了笑,不好再说啥。韩琪以前曾经开玩笑说他的心态就跟出家人似的,遇事从不主动,这样的性格很难在日益激烈的职场竞争中出人头地。当时他虽然不认可韩琦说的,依然觉得韩琪是鼓励自己,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现在再听,就觉得带有谴责的味道了。
看着张海强默不作声,韩琪可能意识到了什么,莞尔笑了一下,嗔怪道:“好啦,都是为了你好,别不高兴了。你今天是让我来看你脸色的吗?”
这句话提醒了张海强,好不容易韩琪原谅了自己,怎么能再惹她生气?连忙把心事放在一边,陪着笑小声说:“哪有啊。今天我是负荆请罪,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韩琪的笑更灿烂了,白了张海强一眼,把薯条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得意的一昂下巴,说道:“哼,这还差不多。”
露出小女人神态的韩琦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但张海强的眼前却不时的闪现刚才韩琦冷眉怒目跟人争位置的表情,这个表情让他感觉陌生。
不知道是期望太高,还是味道本就一般,这个上校炊事兵发明的汉堡炸鸡在张海强嘴里并没有那么惊艳。但看到韩琦吃的津津有味,怡然自得,他也只能做出一副被美味征服的俯首姿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