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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今晚跟张全民吃饭有什么收获的话，那恐怕就只能说是认识了景宁。这想法让张海强感到可笑。整个晚上，从见面到离开，张全民说的话加一块没十句，字数绝不会超过一百个，而且没一个字是跟工作有关的。花了五百多块钱，陪笑陪的自己脸上的肌肉都麻木了，到最后连句有用的话都没听到，这让张海强深感失落。
但罗亚平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已经算是个好的开端了。按他的推测，现在快到年底了，这些大的企业，都会在年底做第二年的生产预算。在这个时间节点，张全民忽然同意出来吃饭，释放的信号绝对是有意义的。
“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跟你吃顿饭。”罗亚平肯定的说：“这几天你再去厂里找找他，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我相信他肯定有事找你。”
去凤凰厂子对张海强来说很简单，但没有任何理由的去供应部找张全民却让张海强颇为为难。那里压抑的空气，每个人石雕般的冷脸，对每个外来者而言都是强烈的心理摧残。
但再难也得去，谁让自己是业务员。业务员就要有这样的本事，受的了冷落，听的了冷言，看的惯冷脸。
去的路上张海强一直在考虑，找什么理由到张全民办公室里找他呢？总不能说过来看看他吧？那天晚上吃饭，自己最大的失误就是没送张全民回去。多好的机会，应该打车把他送回去，这样顺道就能知道他住在哪里，以后送个礼啥的都方便。
不过想想张全民一言不发死鱼一般的样子，还送他回家？自己没吃半道把桌子掀了就算好的了。
张海强先去孙道东那里坐了会儿。两人现在已经非常熟悉了，差不多算是朋友了。孙道东告诉他新产品的方案全部做完了，都报到上面去了，至于后面该怎么办，就看他们的本事了。两人聊了半天，但都是不痛不痒的话，孙道东能做的都做了，决定权不在手里，他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从孙道东那里出来，张海强又溜达着去了李宝明的办公室。虽然李宝明在厂子里就是个摆设，但毕竟位置关键，办事是办不成，但坏事说不定就能坏成了。不求他给办什么事，只求能跟他把关系搞熟了，从他那里打听点消息，还是可以的。李总工程师依然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看着恭恭敬敬的张海强，他满脸堆笑的把报纸放到一边，亲自给张海强倒了杯水，陪着张海强天南海北的瞎聊了起来。
忽然李宝明对张海强说：“中午别走了，我安排一下，就在我们食堂吃个饭。”说完不等张海强表态，径直走到电话机旁，拨了几个数字，冲里面说：“中午我有客人，给我留个房间。啊，我是李宝明，对，两个人，昂，好吧。”
张海强可不想跟李宝明吃什么饭，特别是在厂里的食堂。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跟李宝明走的这么近，有什么后果现在很难预料。他赶忙推脱，说中午还有别的事情，不能陪李总工吃饭了。但李宝明已经安排了，岂能让他走了？不管张海强找什么借口，都没办法推辞掉李总工的好意。无奈之下，也只能答应了。
凤凰厂的食堂也是非常有年代感的。大门进去右拐是一个走廊，走廊的两边各有四间大小不一的单间。这是厂里招待外来的客户的地方。出了走廊，是宽大的大厅，摆放着一大片的桌椅，大厅的尽头，是食堂售卖的窗口。
这个餐厅的面积虽大，但仍不足以容纳几百人同时吃饭，所以厂子里中午是按照部门错时下班。办公室下班时间最晚，当张海强跟在李宝明身后往包间走的时候，吃完饭的工人们三三两两的从对面走过，就像是观察外星生物似的仔细端量着他这个外来人。
张海强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点，他最担心的是让张全民看到自己。虽然自己没有去找张全民的理由，但来了厂子里，不去他的办公室，也不知道他看到自己后会怎么想。
菜并不复杂，两荤两素一汤，啤酒却准备了一箱。张海强勉强喝了一瓶啤酒，应付着把饭吃完，却仍然是拿不定主意到底去不去找张全民。
在办公楼下跟李宝明道了再见，张海强在楼下又踱了两圈，决定还是去张全民那里看看。哪怕说一句话，也算是完成了老板的任务。连个面都不见，回去不好交差啊。
供应部的办公室依然静悄悄的。张全民正跟往常一样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但不同往日的是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张海强大喜，快步走进去，低声喊了声：“你好，张工。”
张全民睁眼看了他一眼，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为他的贸然来访而不高兴，只是淡淡的说：“过来了？”
张海强苦笑着说：“本来不想来打扰张工的，但我们老板非让我过来看看，我也是没法。”
这话让张全民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微笑，他看了看张海强，忽然说：“我们厂里的伙食不错吧？”
张海强知道他看到自己和李宝明一块吃饭了，但自己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不知道该怎么跟张全民解释，只好含糊着说：“上次我陪台远的云总过来，李总要请他吃饭，结果错过了，今天非要补上。”他是想告诉张全民，自己跟李宝明吃饭时因为台远的人，而不是因为自己跟李宝明多熟。
张全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递给张海强，说：“你回去把这个价格算一下，过几天给我。”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型号规格，都是张海强熟悉的。他难耐心中的喜悦，咧着嘴问：“具体什么时候报给你？”
“你等我电话吧。”张全民又恢复了以前的冷面。
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
那份询价单张海强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遍。里面的型号应该囊括了凤凰厂所用的所有工控设备，包括新开发的压包机的，更多的是以前老产品上所用的。但都仅仅是列出了型号，没有具体数量。很明显，这是一份意向报价单。
赵琳对询价单上压包机的配件型号感觉诧异。这几种型号都是张海强自己编的，虽然跟台远产品的型号命名类似，但在台远产品目录上根本查不到。
私改产品型号，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云勇严令张海强，在金石公司这边要让尽可能少的人知道。张海强单独跟罗亚平做了汇报，赵琳一直蒙在鼓里。
赵琳明显露出了不快。她是张海强的直接领导，张海强越过她直接找罗亚平，这是对她的极不尊重。所以当罗亚平和张海强征求她对报价的意见时，赵琳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们觉得报多少合适就报多少，我没意见。”
张海强对罗亚平的报价，提出了异议。
凤凰厂的竞争，其实就是金石公司和天成公司的竞争。虽然肯定还会有其他公司参与，但影响可以忽略不计。而天成公司目前的价格很高，明年的报价他不可能大幅度的降低的。降的太多，一则说明他以前的报价水分太大，厂子里替他说话的那些人脸面上过不去。二则利润的减少势必会影响到他打点各种关系的力度。而对于金石公司来说，盲目的报个低价，就算是拿到订单，没有足够的利润支撑，各种关系都不可能摆平，那以后的工作将很难开展，供货势必也不会长久。
报价低了，也影响自己的提成。这点张海强没说。
罗亚平对张海强的分析也很认可，他又咨询了台远分公司的云勇。云勇的态度非常明确：“你这个老板根本不了解现场情况，报价这种事情能不能让业务员亲自操作？”
挨了云勇几句批评，罗亚平并不恼火，他对张海强说：“那你说，报多少合适？你能打听出天成公司现在的价格吗？”
压包机上那些自制型号的配件，别家没有，不存在竞争，而且是首次询价，也不存在比较，所以没什么困难，报多报少都是金石公司说了算。困难在老产品的配套产品上。孙道东是技术，并不知道采购价格。而准确价格，张全民那里肯定有，但想从他那里打听出来，张海强感觉没这个可能。
低着头想了会儿，张海强试探着说：“不知道李宝明行不行？”
李宝明虽然是摆设，但毕竟是总工，位置摆在那里，按说他是能够接触到厂里的核心的。如果通过李宝明把天成公司的价格摸到手，哪怕只是一个型号，也能根据这个型号的价格比例，估算出其他型号的价格。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罗亚平赞许的说：“但你不能空手去。得给他点好处才行。他平时有什么爱好？”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看他的状态，他平日里修身养性无欲无求的，没啥爱好。”
罗亚平低头在屋里转了两圈，一拍手掌，说道：“我知道该给他什么了，明天再说。”
第二天他把张海强喊进办公室，拿出两个印着蓝花的小袋子，交到张海强手上，说：“那个李宝明不是每天修身养性的吗？你把这个两个东西给他，他肯定喜欢。”
张海强感觉手上的东西很轻，并不是玉器之类的值钱玩意。打开一个，里面是一个扁扁的核桃，模样跟平时吃的核桃有很大的不同，而且这个核桃的颜色暗红，晶莹剔透犹如玛瑙一般。
“这叫元宝狮子头，老洛州的人都知道。”罗亚平说。
张海强只知道狮子头是类似四喜丸子之类的肉食，没想到核桃也能叫这样的名字。打开另一个袋子，也是一个核桃。难得的是这两个核桃外观几乎一模一样，颜色都红的透亮。
虽然罗亚平说是从他老爸那里拿来的，张海强并没觉得这两个核桃有啥稀奇。
但李宝明的态度却让张海强大跌眼镜。他爱不释手的欣赏了半天，就像葛朗台欣赏珍藏的金币。听张海强拐弯抹角的说想让他帮忙打听一下价格，马上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跟财务室的会计是同一时间进厂的老相识，问个价格又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李宝明并没有食言，很快就把价格给了张海强。虽然只有两个型号的价格，但这就足够了。张海强依照这两个型号价格的比例，推算出其他型号的大致价格，然后在这个价格的基础上，降低了五个点，把那份报价单圆满的填完了。
天成公司的供货价格，简直就是暴利。怪不得孙道东嫉恨，怪不得天成公司能买通几乎所有的中高层，这样的价格，只需干个几年，恐怕一辈子的钱都赚够了。
如此高的利润率让张海强高兴中带着些许的后怕，就像一个初次行窃的小偷进到一个装满钱物的房间。
机场的郭燕然给张海强打了电话过来。有几个柜子的运行情况不是很好，经常性的自动重启，这让维护设备的青工们大为恼火，结果一下子把事情捅到了上面。采购时没有按照于主任的意愿办，现在出了问题，终于让于主任找到了小题大做的机会。
张海强对郭燕然的印象非常好。从事电气行业的女人本来很少，难得的是郭燕然还非常的漂亮有气质。加上在当初定方案的时候她从中替自己说了好话，就更加深了张海强的好感。
孔庆永亲自和张海强去了一趟现场。孔庆永负责找出现场问题所在，并想办法彻底解决。张海强去了技术中心，他的任务就是去当于主任的出气筒。
于主任的脸跟外面的季节一样冰冷。他先是冷嘲热讽的把台远产品贬了一遍，然后指名道姓的说金石公司做的控制柜不合乎规范。又像模像样的把现场的组长喊了过来，给张海强营造了一种发生了天大事故的紧张感。
但那个组长以前和孔庆永一块吃过饭，跟张海强也认识。而于主任又不是他的顶头上司，打个电话就让自己跑这么远过来，却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禁心里有气，所以言语间就不配合着于主任，于主任越是想把事情描大描粗，那个组长越是说挺好，没那么严重。气的于主任挥了挥手直接把他撵走了。
张海强来的时候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所以于主任所说的话他都是满脸笑容的听着，嘴里不时的道着歉。但当于主任说他们的产品不合乎规范时，张海强既不接合，也不否认。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于主任那两张上下翻飞的嘴唇，至于于主任说的内容，根本一个字也没进到他耳朵里。
做业务的人，要善于倾听。不单要倾听客户的诉求，更要学会倾听客户的埋怨和牢骚。比倾听更要紧的是想办法解决，但有时只是听听，让客户发泄一下就可以了。于主任就是属于这种。
孔庆永那边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机房附近正在施工一个大型蓄水池，所有的施工用电都是从机房这里引出。当大型打夯机启动的时候，瞬间能将机房的正常电压由380V拉低至不到300V，这已经低于设备正常运转的最低电压了。而当打夯机启动完成了，电压就恢复到正常水平。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部分设备断电重启。
主要原因不是设备质量问题，而在于外部电压的变化。这个结果是张海强希望看到的。不过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既然外部电压变化导致，那为什么只是部分设备重启，而有的设备就能正常运转？
张海强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孔庆永一脸轻松的解释了。原来功率不同的设备，电压保持的时间也不同，有的长有的短。保压时间长的自然不会重启，而重启的都是功率小时间短的。
于主任听了张海强的汇报，阴沉着脸不再说别的，只是要求必须做到都不能重启，能从参数方面解决的调整参数，不能解决就换新机。
这已经算是很平和的要求了。张海强痛快的答应了。
事情虽然最终处理了，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但张海强还是专门去找了一趟机房的主管。这个小伙子以前就跟张海强认识，但并不熟络。张海强特意给了他两条好烟，留下自己的名片。临走的时候，他笑容满面的向小伙子建议：如果以后发生类似的问题，可以先跟自己联系，没必要直接汇报到领导那里。
越早知道，才能大事化小。反应到领导那里，小问题也成了大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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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张全民的报价准备好了，但一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张海强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变故，每天都满怀期待的等着，手机更是24小时开机，生怕错过了张全民的来电。
罗亚平也一肚子狐疑，隔几天就问张海强有没有结果。别的业务员从没有享受过老板如此的关注，都向他投去满是羡慕的目光。朱文杰更是直接问他：“你小子用了什么手段？现在成了老板的香饽饽了。”
张海强嘁的一声表示了不满，然后说:“香个屁，老板天天催我，你觉得是好事啊？他是怕这个客户我搞不定。”
朱文杰嘿嘿一笑，略带嫉妒地说：“这个客户要是搞定了，你小子真是发财了。不过你要小心点，天成公司是赵经理的大客户，你现在其实是在抢她的客户，看她到时怎么收拾你？”
张海强一怔，朱文杰这话说的没错，自己怎么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如果凤凰棉机全部从他这里出货，那天成公司岂不是要嫉恨赵琳？赵琳个人的业绩也会跟着受影响，到时她对自己怎么想，这都很难说啊。
但嘴上他还是说：“是赵经理派我去凤凰棉机的，人家堂堂经理，哪会跟你一样小肚鸡肠？”
朱文杰嘿嘿一笑，不再说话，只是重重拍了一下张海强的肩头。
张海强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底。在没这个顾虑之前，他每天都盼着张全民的电话，现在却希望这个电话晚点打来了。
晚上回去跟韩琪说了自己的顾虑，韩琪深以为然地说：“要是我的话，肯定会不高兴。上次你北山投标回来，我就问过你，你说你们经理没这么小心眼。你记得我说你什么了？”
张海强哪想的起来，茫然地问道：“你说什么了？”
“我说你不了解女人。”韩琪得意的一笑，说道：“女人都是小心眼的，我就不信你抢了她的业绩，她会不在乎。”
“我们赵经理平时是很大气的人，虽然是女的，可是很豪爽的一个人啊。”
“所以说你不了解女人啊。再大气她也是女的，你沾了她的便宜，没哪个女人会不介意的。”
“打住。”张海强故意把脸一绷：“什么是我沾了她的便宜？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有损我名誉。”
韩琪莞尔一笑，伸手打了张海强一拳，嗔道：“你脑子里都是坏事。”
第二天张海强特意留心了一下赵琳的神情，发现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异常。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周末张海强又习惯性的给张全民发了短信。上次在龙宫大酒店吃过一次饭，张全民就给了一份询价单，充分说明这个办法还是有效的。
手机滴滴响了几声，张海强以为是张全民的回信，赶忙抓起手机一看，却是韩琪的：晚上我想看电影。
自从韩琪常住张海强那里，两人就过起了二人世界，晚饭都很少在外面吃，多是由韩琪亲自下厨，张海强也偶然会露一手，炒几个简单的家常菜。至于说看电影，去蹦迪，更是断了念想，韩琪觉得这都是在白白浪费钱。难得今天韩琪主动提出要看电影，那晚饭肯定也要在外面解决了。
张全民那边这么长时间没回，看来又跟前几次一样不会赴约了。这样正好，张海强就给韩琪回了短信：好的，我在大世界门口等你。
大世界电影院离他住的地方不远，算是在两人上班地点的中间，他俩赶过去的时间差不多。
冬天的太阳就像是一个心不在焉的顽童，应付公事似的在天上溜达一圈，就急三火四的回到西边的地平线下，虽然不到六点，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洛州。
刚挤上电车，张海强听到手机滴滴的响了几声短信提示音，他艰难的从裤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正是张全民的短息：行。
这个张全民，就不能早点回复自己的短信？但没法，张全民既然同意了，他就没法陪韩琪了。
公交车一停张海强就挤下车，给韩琪打电话，他感觉韩琪在电话里明显的不开心，连续陪了几个不是，直到上了出租车，韩琪才默然的挂了电话。
司机在张海强的催促下把出租车开出了赛车的感觉，终于在6点半之前赶到了龙宫大酒店门口。
跟上次没什么区别，张全民并不主动说话，只是吃饭。任由张海强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搜罗各种话题，张全民永远是一招----不接合。
所有的美味珍馐在张海强嘴里都如同嚼蜡。吃完饭他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这不是大嚼特嚼带来的美好体验，是强装笑脸导致的。
景宁在远处冲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张海强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张全民看到了，扭头看了眼景宁，问张海强：“你朋友？”
“以前见过，算不上朋友。”张海强忙回答，他跟景宁只是一面之交，若说朋友，还真算不上。
“挺漂亮的。有些事得自己主动。”张全民调侃道，话忽然多了起来。
“哈，我比较笨，不会啊。”看张全民忽然有了话题，张海强有点兴奋。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让你学习一下。”张全民一副居高临下的语气。
上了出租车，张全民说了个地方，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是个很不起眼的四层小楼，楼前是一个很大的停车场。小楼的一层是几家开着门营业的快餐小吃之类的小店。二层往上黑乎乎的似乎根本没人住。
张全民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然后就往小楼的东头走去，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门，一个留着板寸的小伙子在门口吸着烟。看到他们俩，小伙子伸手在腰间拿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冲张全民一笑，示意让他们进去。
进了小门就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部电梯。此外再无任何东西。电梯里的楼层数字只有4，张全民按了，电梯安静的关门上升。
张海强感觉就跟地下党接头似的神秘。他现在明白自己来到什么地方了。夜总会他不是没听说过，但还真的没去过。尽管表面上看来很平静，但他的内心里就跟做贼似的紧张。
在车上时韩琪已经发短信问他吃完饭没有了，他回复说还有事。韩琪没有再回信息，这让他感觉轻松了一点。
出了电梯，张海强感觉就掉进了粉色的海洋。正对电梯口的是一个大厅，大厅的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吧台，柜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酒。里面站着几个着装艳丽的女孩，正满面带笑的往酒杯里倒酒。往里，有一间玻璃围墙的屋子，里面或坐或站的是十几个浓妆淡抹的女孩。在粉色的灯光照耀下，个个光鲜亮丽。
早就有个女孩站在电梯口等着他们了。见到他俩，女孩上来就挽住了张全民的胳膊，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扭头看了眼张海强，冲他飞了个媚眼。
张海强强装镇静的跟在女孩和张全民的后面，右转进了一个包厢。包厢并不算大，但装修却是非常的豪华。刚在沙发上坐下，张全民就在女孩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女孩咯咯笑了几声，起身出去了。
虽然是并排坐着，但张全民刚才手在女孩胸部的动作张海强看的一清二楚。现在屋里就他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张海强掏出烟，递了一只过去。
平时张全民不抽烟，这点张海强也知道。但现在除了给他敬颗烟，他想不出说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张全民却接了过去，安心的等着张海强伸过打火机帮他点着，吐了口烟，才说：“喜欢什么样的？”
张海强刚想说话，门一开，那女孩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六个个女孩。先前那个女孩径直走到张全民身边坐下，扭头对张海强说：“帅哥你选一个吧。”
张海强是头一次到这种场合，看着六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像是货物似站在门口等自己挑选，心里觉得这种方式很不尊重人。他随手指了一个，装作老练的说道：“就她吧。”
那个女孩欢快的像只小母马快步走到张海强身边，一屁股坐下。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立刻包围了张海强。她搂住他的胳膊，腻声说：“你好帅哥。”
张海强的胳膊能感觉到女孩胸脯的弹力，虽然这感觉让他很享受，但他却不想在张全民面前表现的太过不堪。他假装从桌子上拿酒杯，把胳膊从女孩的手里抽了出来。
张全民在吃饭的时候，从不喝酒，现在看到张海强端起的酒杯，也只是礼节性的端杯子冲他举了举，在嘴边沾了一下。陪他的女孩已经替他选好了歌，放下杯子，张全民就唱了起来。
张海强装作认真的欣赏张全民的歌声，眼睛盯着屏幕上穿着比基尼的女郎，并不跟他身边的女孩说话。女孩在内心里哂笑一下，这样的生瓜蛋子她遇到的多了，更是将身子紧紧贴在张海强的胸前，两只手就像是偷吃的小老鼠，在张海强的胸腹之间来回逡巡。
张海强克制着内心的欲望，女孩的手像是有股魔力，让自己心跳加速血压升高，但今天是第一次跟张全民来这种地方，无论如何不能有失态的行为，这既是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更是不想在热恋阶段就做背叛韩琪的事情。
当女孩提议他唱一首时，张海强终于找到了摆脱女孩的方法，报出一大串自己学生时期喜欢听的歌曲，女孩乐颠颠的跑到点歌台前给他点歌。
连续唱了两首，张海强嗓子干渴，一回头，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女孩，张全民和另一个女孩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坐回沙发，问身边的女孩他们去哪里了，女孩妩媚的笑道：“管他们做啥？肯定演节目去了。”
张海强不明所以，问：“什么节目？”
女孩吃吃一笑，反问道：“一男一女会有什么节目？”
张海强不再问了。他的心里忽然的放松了下来，张全民做这么隐秘的事情都不背着自己，说明自己这几个月的工作没有白做，他已经对自己有了最起码的信任。
送完张全民之后回到家，快到夜里两点了。张全民这个家伙，平时总是沉着一张脸，严肃的跟纪检干部似的，没想到进了夜总会，耍起来就是另一个样子。
那个叫真真的女孩告诉张海强，张全民是那里的常客，每周都来捧那个女孩的场，那个女孩有多个像他这样的长期客户，而张全民是其中来的最频繁的。
“妹妹也想让哥哥多来照顾照顾哦。”真真嗲着声音，将张海强的胳膊搂在胸前，摆出一副痴情模样。
张海强心里感觉可笑，素昧平生的两个人，竟然一见面就做出一副生死相依的样子，这样的演技不去做业务，真是可惜了。
他把自己熟悉的歌曲唱了个遍，嗓子都快哑了，张全民才搂着那个女孩露了面。他认为该结束了，毕竟已经一点了，但女孩却提议出去吃夜宵，张海强只好应了。打发了真真，三人去了附近的一锅鲜，这里的涮锅很有名，几乎是通宵营业。
唱歌时韩琪来过次电话，张海强不敢接，怕韩琪听到这边乱七八糟的声音。只是回了一个短信，让韩琪早点休息。
回到小区，在楼下习惯性的看了眼自己的屋子，竟然还亮着灯，韩琪难道还等着自己？这让张海强感到了家的温暖。
进了门，屋里静悄悄的，卧室的灯光亮着，韩琪正背对着他躺着，身上还是出门时穿的衣服，并不是平时的那套粉色睡衣。现在天气已经冷了，屋里并没有暖气，这样合身睡觉很容易着凉。
张海强走过去拍了拍韩琪的肩膀，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想让她把衣服换了，韩琪像是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等张海强拍的稍重，忽然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忽的坐了起来。
张海强吓了一跳，笑着问：“你还没睡啊？”
韩琪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看着张海强脱掉外套，嬉皮笑脸的想过来帮她脱掉线衣，又啪的打了他伸过来的手，厉声问道：“你晚上去哪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陪客户吃饭了。”张海强感觉到韩琪的怒气，连忙解释。
“撒谎，吃饭能吃到这个点儿？”韩琪不信。
“吃完饭又去喝了茶。”张海强不敢跟韩琪说实话，任何一个女的，也不会同意自己的男人去夜总会这种地方。
“喝茶连电话都不敢接？”韩琪根本不信，她也是做业务的，地产公司里迎来送往的见的多了，虽然她不必陪客户吃饭应酬，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吃饭喝酒洗桑拿的套路。张海强陪客户吃饭，这是正常应酬，但正常的饭局最迟也就到十点，那剩下的四个小时他肯定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不然他怎么会不接电话？
“电话声音太小，没听见。”张海强还想辩解，忽然韩琪从床上弹了起来，抓住他衣领，把鼻子凑到他脖子处，像警犬似的闻了闻。然后猛地一掌把张海强推了出去，嘴里斥道：“撒谎，浑身的香水味，还说去喝茶。”
该死的真真，抹那么多劣质香水，又贴自己太近，让韩琪闻出来了。
不论张海强再怎么解释，韩琪都不听了。她认定了张海强去了那种地方，那种男人去了就会干坏事的地方。
“我就算去了，也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情啊。”张海强感觉可笑，韩琪怎么会这么认为呢？难道去了就一定干那事？
“你搂着别的女人，难道就是对得起我？”韩琪怒目圆睁，平时温柔可人的样子没了踪影。
张海强没话说了，他的确搂了真真，而且还摸了她的胸，他感觉花了两百的小费，如果不摸几下她的胸，那这个钱就花的太亏了。
韩琪穿上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张海强从沉默中醒来，跳起来从后面一把搂住韩琪的腰，使劲把不断扭动的韩琪固定住，嘴里说：“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再去了，别生气了，别生气了。”韩琪的反抗随着他不断的道歉慢慢缓了下来，最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张海强在自己耳边来回的重复那几句话。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两人起来，韩琪还一如既往的做了早饭，张海强陪着笑夸张的赞扬了饭菜可口。韩琪的脸上像是忘了昨晚的不快，看不出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只是话明显比平时少了。
两人周六都要上班，到公司后张海强给韩琪发了短信，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一块去吃，韩琪没有回，可能是班上事情多，张海强没多想，但直到晚上回到住处，发现韩琪原本不多的随身物品都没了，他才恍然醒悟，昨晚的事情，韩琪嘴上虽然不说了，但心里仍然没有放下。
打韩琪的电话，不接，连续打，依然不接。张海强想找个韩琪的朋友或者同事问一下，结果这时他才发现，韩琪的同事或者朋友，自己一个也不认识。只要韩琪不接电话，两人就像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没有任何的交集。
他忽然明白那天晚上韩琪为什么生气，她一遍遍给自己打电话不通的时候，肯定也是这种凄凉和无奈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