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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亚儿来厂里上班的时候,已经过了正月。上班的第一天,张海强就找个借口去了医务室。屋里就他们两个人,谢亚儿冲他一笑,略带歉意的说:“陪我老爸老妈回了趟老家,回来又歇了一个礼拜。”
谢亚儿的父亲是老兵,十九岁跟随九兵团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立过功,退伍安排到洛州二轻局下属企业,退休时是正处级干部,享受副厅级待遇。他的老家余杭还有几个姐姐和哥哥,这次回老家,是老人退休之后第一次回去,谢亚儿的工作弹性大,所以全程陪护。
张海强理解的一笑,说:“本来给你带了两只我老家的特产,安宁烧鸡,找不着你,让寝室那些人给当下酒菜了。”
谢亚儿抿嘴笑着,说:“心意我领了。晚上请你吃饭。”
虽然谢亚儿说她请客,但张海强绝不会让她真的掏钱。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的请客呢?谢亚儿好像也知道张海强的心思,所以只点了两个价格便宜的青菜,张海强一再坚持,才又点了一条鱼和一个卤水拼盘。
时隔一个多月才见面,两人都感觉到了些许陌生感。张海强偷眼细看,发觉谢亚儿新烫了发型,以前简单的盘在头上的长发,现在烫成了好看的小波浪,随意的披散在肩头。
继续着白天在医务室没说完的话题,张海强问:“怎么回去待了这么长时间?”
谢亚儿的尖下巴在灯光下更显白嫩,她轻声细语的说:“我爸出来四十年了,老家很多本家亲戚都轮着请他去,我大伯和几个姑姑都劝他回家养老呢。”
“嗯,好主意啊,南方气候比北方好,适合养老。”张海强附和道。
“我爸想去,但我妈不同意啊。”谢亚儿的母亲是地道的洛州土著,听不惯江南的吴侬软语,更不适应那里潮湿阴冷的冬季。“那里气候好什么,冬天能冻死,没暖气,屋里比外面还冷。”看着张海强不解的样子,又解释说:“你没去过南方,冬天阴冷,北方人去了受不了。”
随口说着闲话,张海强问起谢亚儿老公的情况。
谢亚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淡淡的说:“他在开发区给领导开车。”
“为啥没跟你们一块回去?”
“他哪有自己的时间?”谢亚儿顿了一下,又说:“伺候人的活儿不好干。他对他爹都没有对领导上心。”
这次回老家的事情,谢亚儿对老公很不满。本来老爸单位有车,只要老公去,就能一家五口开着车回去。虽然路途远点,但也不必紧赶慢赶的将就火车的时间。但老公一口回绝了,理由是过年要给领导拜年,而且还要送领导去给领导的领导拜年,走不开。
“他是想提个干,可惜啦,这么多年伺候,还是换不来。”谢亚儿流露出对老公的不满。老公是父亲老同事的儿子,没什么文化,但长的帅,自己当年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今年集团公司要搞厂庆,你可以露一手了。”谢亚儿不愿意多提自己家里的事,提起来就觉得窝火,换了话题。
“我吹拉弹唱,样样稀松,哪来的一手两手?”张海强笑道。
“那也得表现一下,不然怎么能让领导记住你?”谢亚儿莞尔一笑,又说:“怎么能让厂里那么多小姑娘认识你?”
张海强脸呵呵一笑,试探着说:“我早就有女朋友了。”
谢亚儿一脸的惊奇,问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哪个车间的?”
张海强故作生气的问:“我就只能找个车间的?难道工人阶级就只能找工人阶级吗?”
谢亚儿看出了他的故意,也玩笑着问道:“就是坐办公室里,也是工人阶级。难道你找了个在政府上班的女朋友?”
“虽然不在政府上班,但也不在车间里。”张海强郑重其事的说着,双眼直射着谢亚儿。
谢亚儿好像猜到了什么,脸忽然一红,轻声问:“那是在哪里?”
“金马集团二厂医务室。”张海强按捺住心神,也轻声回答。
谢亚儿白净的脸红成一片,抿嘴笑了一下,斜了张海强一眼,说道:“咱俩怎么可能?”
张海强忽然开起了玩笑,说道:“我说是你了吗?医务室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谢亚儿假装恼怒的盯着张海强,嗔道:“我原来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弄半天是我走了眼。”
女人嗔怒的时候是最可爱的,张海强看着粉脸通红,尽显小女儿神态的谢亚儿,继续说道:“咱俩认识,可不是因为我老实,恰恰相反,是因为我不老实。”
想起那次体检量血压时张海强手上的动作,谢亚儿拿起身边的啤酒瓶盖,冲张海强就扔了过去。
谢亚儿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家里冷冷清清,老公照旧还没回来。她早已经习惯这样了。领导忙,秘书司机必然得跟着一块忙,就算是秘书有些场合不适合参加,但司机是必不可少的。
自从胡波成了洛州开发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的专职司机,他就只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了。
张海强这个小伙子清爽干净,虽然那次做了出格的事,但并不让她感觉讨厌。但毕竟自己是有家有儿的人,想要再往深里相处,还是顾虑很多。
孤身一人躺在双人席梦思床上,谢亚儿想着今晚张海强说的那些话,看得出他不是那种浅薄轻浮的男人,敢这么说肯定是经过沉思熟虑,这种事自己头一次遇到,潜意识告诉自己应该明确的拒绝他是示意,但内心深处却隐隐的有些开心,希望他能如此。
正胡乱想着,卧室的门轻轻一响,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谢亚儿抬头看了眼,竟然是张海强,诧异之下她刚想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张海强却把她的被子一撩,泥鳅般钻进她的被窝。
谢亚儿只感觉一具火热的身体靠了过来,她记得刚才模糊的看到张海强是穿着衣服进门的,但现在明显是浑身赤果。她想坐起来看个究竟,但身子像被打了麻药似的不听使唤。张海强从背后搂住了她的细腰,将身体紧贴到她的后背上,紧密的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双手在腰处只是稍作停留,忽然就逡巡向上。谢亚儿感觉不妥,她想挣扎却不能动弹丝毫,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忽然感觉张海强的手离开了胸部,辗转向下,双手好像是熨斗一样,所过之处感觉到阵阵热烫。她奋起全身力量想把这双手挡住,但内心里却好像又充满了渴望。内心的纠结让她嘴里发出了 呓语,不知道是难过还是享受。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谢亚儿奋力扭头,看到紧贴在自己枕边的竟然是老公胡波,胡波的脸上一脸的坏笑,眼神里带着嘲讽。
谢亚儿的心猛地一沉,啊的一声坐了起来。四周寂静月光如水,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成年以来,还没有哪个异性,像谢亚儿这般的对张海强这么温柔体贴。不管是女同学还是女同事,往往都视他如空气,很少人主动跟他示好。即使是交往,也是正常的如同外交关系,礼貌谦恭却又界限分明。
有人夸张的说,从小缺爱的女孩,成年后能被男孩的一颗糖果骗走。其实,男孩又何尝不是如此?
对于生于普通农家,长于偏远县城的张海强而言,异性就像是小孩子握在手里的鞭炮,既喜欢又害怕。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谈恋爱的男女同学都让他从心底里羡慕,但自己既无显赫的家庭,又没可炫耀的成绩,也没让人艳羡的才艺,平凡的如同洛河里的一滴水,自然吸引不了那些眼高于顶的女孩。但谢亚儿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觉。她温婉如玉,知性练达,不温不火,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最关键的是,她对自己明显心存好感。
可是,谢亚儿毕竟是有夫之妇啊,两人各方面的差距就像年纪那么明显。一想起这些,张海强火热的心就冷了下来,哎,要是早认识几年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