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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
帐篷的帘幕被轻轻掀开,皎洁的月光映入帐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清甜的香气。原本靠坐在一旁守夜、手中还握着半月戟的陆灵,突然间身子软绵绵地歪了下去,睡倒在地面绒毯之上。
月光映照之下,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影,缓缓步入帐中。她一双秋水般的眼眸,扫了一眼被迷倒的陆灵,又瞧了一眼双目紧闭的小竹,然后轻轻走向床榻,微微俯下身,伸手探向床铺的里侧——在那里,阿光正呼呼大睡,全然沉溺在香甜的梦乡里。
修长白皙的柔荑,贴上男童的额头。女郎朱唇微启,轻轻念诵:
“沉眠溺梦,流光蜃影,
前缘尽忘,重绘幻境。”
伴随着轻柔的声音,女郎指尖亮起五色华光,渐渐没入了阿光的额中。就在术法将成的那一刹,忽然,竹刃掀起一道绿影,锋利的刀刃对准了女郎的喉管——
“慕姑娘,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掩藏在这小小村落里,竟然不留半点破绽。”
小竹手持绿竹刃,一双盈亮的黑眸,戒备地望着面前的女郎。而另一边,慕非烟喉头被锁,身形顿时僵硬,她眼波流动,先是瞥了一眼小竹,又望向沉睡中的阿光,随后轻声道:
“实不相瞒,月姑娘,非烟的确并非常人。至于其中缘由,咱们还是出去详谈,我不想惊扰我阿弟……”
听她口口声声关照着自己的胞弟,小竹也不由地心软了:毕竟在这里舞刀弄枪,若是吵醒了慕光,确实无法向这小小孩童解释。想到这里,小竹稍稍收回了竹刃,而就在这刹那间,慕非烟朱唇微启,竟是冲小竹面门吐了一口气——
糟了!小竹心中警铃大作,她连忙屏住呼吸,可慕非烟喷出的那道幻彩云烟,仍是扑面而来。
只见烟雾缭绕,幻光流动,五彩华光竟是汇聚成一片绿竹成林。在那苍翠竹林之中,掩着一座草屋,门外遍地蔬果菜花,十足的山林野趣。小小柴门无声开启,走出一名白衣胜雪、发若乌檀的青年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绿裙的女娃娃。那景象对于小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那青川山的一草一木,那小屋菜园,正是墨白师父与她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幻象层出不穷,五色光华萦绕在小竹身侧,似乎是要将她拉入流光幻境之中。若是常人早被幻境所困,沉溺于虚影之中,可如今的小竹灵力充盈、术法非凡,心智更是坚韧不屈,又怎会因这小小幻影失了方寸?她当下念诵起“风无定”的咒文,登时清风随之飞旋,驱散了烟雾幻影。
凭空而起的清风渐渐停止,烟雾与幻光为之消散,小竹定睛一看,帐中哪里还有慕非烟的影子?她忙追出账外,只见夜幕沉沉,冷月茫茫,一道紫衣迅影正朝清月泉疾行。
“揽风神行。”
小竹捏了一个法诀,登时清风再起,扬起她鬓边青丝,拂动她的衣衫裙摆。她足踏清风之力,御风而行,向慕非烟逃窜的方向急追而去。
银月当空,映照这莽莽荒漠,映出那一汪如镜清泉。只见一道紫光率先划破如镜水面,紧跟其后的,是一道青翠绿影,她踏风追逐,荡开粼粼波光。
突然,紫影骤然停步,慕非烟立于银波之上,一双水眸望向前方。在那里,一位裹着头巾的中年大婶,以及一位高高壮壮的中年汉子,正站在清月泉边,微笑着凝望她。那汉子抬起胳膊,冲她挥了挥手。而那婶子则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寂静无声。
荒漠的夜风,冰冷如刀,割破了清明镜湖,也割向那湖边的二人。那大叔大婶忽身形一矮,双膝竟是化为了细碎的黄沙,不过眨眼间,整个人就化为尘土,融入了漫漫沙尘之中。
“不……”慕非烟探出手去,似乎是想留住那消逝的人形,可随着夜风拂过,那尘沙便被卷入苍茫天地,再无可寻。
当小竹追到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么一幕。她清楚地辨认出,那大叔大婶正是阿光口中的“奶娘”和“齐叔叔”,二人消失之前,面上并无半分怨怼憎恨,而是诚挚的笑意。而那婶子无声的话语,以唇形来看,分明是“多谢”两个字。
一时间,小竹只觉脑中疑问纷纷,千头万绪理不清:那慕非烟显然不是常人,她刻意隐藏法力,定是有所意图。而村人消失,化为尘土,明明是一件惊悚可怖的事情,可照眼下的情势看来,村人并无半分惊惧,反而像是早已料到,甚至欣然道别……
慕非烟垂首不语,她那清亮双眸中,凝起盈盈水光。片刻之后,她握紧了双拳,猛地抬起头,恨瞪小竹。霎时间,她的双掌中流光涌动,化作一对双剑,只听她恨声道:
“你们……欺人太甚!”
不等小竹回话,慕非烟一旋身,双剑荡起幻彩华光,如斑斓大蛇向小竹狂袭而来。小竹向后急退数步,右手一挥,以手中绿帛为长索,先挡去慕非烟这狂怒一击,方才大声回复:
“慕姑娘,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慕非烟冷哼一声,双目中恨意更浓,她双剑舞得更急,身形如九天落雷,在清月泉上映出紫影炫光,欺近小竹身前,“我隐姓埋名,从不踏出荒漠半步,究竟是哪里招你们惹你们了,非欺我家园,毁我蜃境!”
一个“蜃”字钻入小竹耳中,令她脑中灵光一闪:不错,能以烟雾化为幻境的,能以沙尘幻化为人的,只有沙漠中的蜃妖了。想到这一层,似乎许多疑点便有了解释,可不等小竹理个清楚明白,慕非烟的杀招已是近在咫尺——
一对双剑剑气如虹,华光迷炫了眼,如斑斓巨蛇欺上小竹的身形。小竹立刻以绿竹双刃格挡,同时念诵风驰之术。顿时,旋风从她脚下盘旋而上,卷动了清月泉水,在天地间连起一道水龙。水龙长吟,水花四溅,同样迷乱人眼,让慕非烟不得近身。
慕非烟格外恼怒,她手腕一翻,地面黄沙应声而起,盘旋入空,直击水龙。月光之下,只见一蓝一黄两道巨龙飞速相撞,沙尘与水花在虚空中飞腾。慕非烟化为紫影掠起,冲破水雾沙帘,再次挥剑斩向小竹。小竹一看避无可避,只好挥动手中绿索,如灵蛇一般击向慕非烟——
“铿”地一声,那是短兵相接的声音。慕非烟的双剑兜头斩下,却被小竹手中的短刃架住,终究未得手。另一方面,小竹挥舞的绿索撞上了慕非烟的右胸,在这一撞之下,慕非烟身形一滞,双剑脱手而出。
“噗。”慕非烟突然喷出一口血来,这让小竹一惊。只见慕非烟方才被绿索撞击的右胸,隐隐透出红色血印来,而这绝不是小竹造成的。
小竹停下攻势,道:“你受伤了?”
“呵,少装模作样了,”慕非烟恨声道,她怒瞪小竹,满眼皆是怨憎,“想夺走荒尘刃,便先踏过我的尸体!”
听出慕非烟言语之中的决绝意味,小竹心中疑惑更深,眼看对方竟是拿出了豁出命来的觉悟,若与之硬战,怕是难免伤及对方。小竹心念一动,她手掌一摊,将手里的短匕丢进了脚下清泉之中,缓声道:
“慕姑娘你错了,我们并非要夺取荒尘刃。先前出手,也是错以为你要对阿光和村民有所不利。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还请你放下敌意,咱们把这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说着,小竹也收了术法,旋风为之停歇,凶猛的水龙失了方向,水滴又跌回了泉中,在月下掀开一道银色珠帘。见此情景,慕非烟为之一怔,她一手捂住心门伤处,眉眼间尚有戒备之色,但也暂时止住了攻击。她捏了一个法诀,让沙尘巨龙盘旋在身后,并未上前进攻。
“先前见村民消失,众人却矢口否认,而你又夜半潜入帐中,对阿光施法术法,我便以为你要害他,”小竹缓声道,“可方才听闻你是蜃妖,我便想明白了一些,你对阿光念诵的咒文,只是用蜃光编造幻境,并不伤及性命。若我猜得不错,你是用术法幻境编造一个过去,一个没有小达的梦境,彻底让阿光忘记小达的存在。”
听小竹一开口就是阿光的安危,慕非烟脸色稍缓,身后的黄沙之龙也稍有平复,减轻了敌意。这让小竹微微一笑,又继续分析下去:
“这么一盘算,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为何全村的人都要陪着你撒谎,欺骗阿光呢?这本是不合常理、疑点重重的事情,可刚才看到奶娘婶子和齐大叔向你道别、继而化为沙尘的景象,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村子并不是真的村子,村民也不是真的村民,他们都是你用沙尘和幻影变化出来的。唯有阿光才是真实,所以也只有阿光记得小达,而你为了掩盖这一事实,必须用术法潜入他的梦境,修改他的记忆。”
“……”听见这句,慕非烟低垂了双眼,眼中盈盈波光涌动。
瞧出她的伤怀,小竹上前一步,柔声轻问:“慕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要编造这样的幻境,又是为何人所伤呢?”
慕非烟抬起盈盈水眸,她刚想说话,霎时间,一道狂暴的杀气狂袭而来!一道黑影掠过长空,幽垠暗火瞬间爆裂,溅起飞散的血花!
这一击实在太快,竟是比落雷更为迅猛,小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眼前血雾弥漫,慕非烟的右肩被这爆裂之力撕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落入脚下的清泉之中,将泉水染成了淡红色。
“气愈之术!”
小竹慌忙念诵起治愈的咒文,并一把抱住了慕非烟摇摇欲坠的身体。而就在这时,夜幕传来低沉的笑声:
“呵呵,有趣……云生镜出现于此,看来是想好了法子,准备对付应龙了。”
小竹闻言一惊,世间知道她云生镜之身份的,唯有墨白仙君与神将沧溟。她抬头望向天幕,只见银月之下,立着一道高瘦的身影。
那人披着一袭黑色长袍,戴着一个半截的银色覆面,遮住了眉眼,只露出青紫的薄唇来。他漂浮在虚空之中,全身散发着浓重的黑色浊气。只见他摊开右掌,一簇暗紫色的幽火,火舌摆动不休。而在他的左手里,正握着那柄银色弯刀——荒尘刃。
这个人,小竹曾在东海远远一瞥,正是应龙四尊者中排行第二的“虚影”。原来,方才是他放出幽火偷袭,不但重创了慕非烟,而且趁此时机夺过了荒尘刃。
“是你!”慕非烟又急又怒,可她刚一开口,鲜血便从她的唇中溢出。她挣扎着要起身,伸手探向虚影手中的利刃,急道:“还、还给我!”
幽紫闇火在那银色覆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华,“虚影”牵扯了唇角,勾勒出一抹嘲风的弧度:
“如若不然,又能怎样?你虽是一介地仙,但眼下重伤至此,也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罢了……小姑娘,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即便你放出了那支烟花,你那鸣蛇哥哥不会赶来的。蜃仙的幻境沉眠,唯有同级的仙圣可以抵挡,即便是归海也无从破解。”
后半句是冲小竹说的。小竹的动作一僵,她正将右手背在身后,的确打算放出“炫影”之光,召唤同伴赶来。而听了“虚影”这句,她立刻明白:为何先前她与慕非烟打斗许久,归海鸣他们并未发觉赶到,只因慕非烟与墨白师父一样,已修炼为地仙之身。身为地仙,慕非烟的修为自然是非同凡响,她用蜃影幻境将归海鸣他们禁锢在梦中,而小竹因为是天界神器云生镜化生,所以才没有着了她的道儿。
“还!给!我!”
慕非烟厉声道。她虽然已是重伤难愈,却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般,祭出全身的灵力,召唤沙尘幻影。顿时,夜空中流光飞舞,只见她发丝零乱纷飞,沙尘听她号令,再度盘旋腾空,化为一条巨龙,向“虚影”咆哮而去!
“呵,翻来覆去只有这一招么?无趣。”
“虚影”冷笑道。眼看那黄沙巨龙就要吞没了他,突然,“虚影”周身黑色浊气贲张散去,瞬间化为虚无。巨龙扑了一个空,而转瞬之间,“虚影”的身影已出现在截然不同的方向。
“噗!”使出这聚力一击,慕非烟一口鲜血呕出,身形向一旁倒去。幸亏有小竹扶住她,并以灵气缓缓渡入,才支撑着维持慕非烟的性命。
“呵呵,可笑,一介地仙本可自在逍遥,非要踏这尘世的浑水……”虚影森冷一笑,他抬起右手,掌中幽垠闇火攒动不休,如蓄势待发的恶魔,将要扑向自己的猎物:“既然你如此恋世,便死在这万里尘沙之中罢。”
话音刚落,“虚影”掌中幽火如落雷般劈下,以破风之势向小竹与慕非烟袭来,眼看就要将二人炸为焦土,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羊角旋风骤然升起,卷起清月泉水拉开一道屏障,正拦在二人身前——
“轰!”
随着一声巨响,水龙长吟,爆裂之力激荡,溅起红雨纷纷。只见那纷乱雨珠中,小竹目光坚定,她一手护住慕非烟,一手操控水龙扭转盘旋,同时,她的额间亮起银色光华,只听她朗声念诵:
“九天鸣霄速临!”
伴随她清朗声音,额间浮起一道炫光符印。与此同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一道银光如流星火雨飞降人世,径直撞入湖面,激起轰然大浪。待到水花散尽,只见纷纷银珠之中,立着一道高瘦挺拔的身影,银丝如雪,眼神如冰。
“归海鸣!”虚影的声音微变,“你不是被蜃梦所困?!”
归海鸣眼光如刀,冷冷扫过“虚影”的假面,他右腕一翻,一道幽蓝闇火骤然升腾,犹如一条青龙缠绕,窜上了他手中的蟠龙枪。银月之下,归海鸣那挺立的身形,如一尊冷傲的战神雕像。
曾有“焚祭”之称的归海鸣,是应龙尊者中排行第三的妖灵,若论修为战力,与“虚影”不分伯仲。一时之间,万籁俱寂,周身散发着黑色浊气的妖异“虚影”,与掌中燃起焚天闇火的武者“焚祭”,两人无声对视,战事一触即发。
“呵呵,”虚影忽扬起唇角,率先打破了这沉默的僵局,他竟是收敛了黑雾浊气,扬手将那荒尘刃抛向了归海鸣,“老三,你我若是一战,谁都讨不到便宜。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卖你一个人情。”
荒尘刃划破虚空,被归海鸣稳稳接住。武者剑眉微挑,冷声质问:“虚影,应龙尊者之中,唯有你我最看不透。你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如今不战而退,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虚影的眉眼被银面遮蔽,看不出面目来。只见他扬起青紫薄唇,讥诮一笑:“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之胜负,本是五五之数,坏就坏在你那小丫头,不知会趁机耍些什么滑头,令我赢面极低。呵呵,自你破出蜃梦之刻,我设下的局便已经败了,又何必自寻死路?”
说到这里,虚影摊开手掌,一颗紫色圆珠在他掌中升起,悬浮于空中。紫珠周身电光涌动,隐隐闪烁雷光,正是“四命器”之一的“雷鸣目”。
“若我猜得不错,这才是你们的目标罢。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是受谁的号令夺取雷鸣目,郭鸿飞之死,究竟又应该算在谁的头上,想必不用我再提示了罢,呵呵……”
虚影的笑声极是阴沉,只见他手腕一翻,那雷鸣目便从他手中脱出,径直飞向归海鸣。后者敛眉不语,当下伸手接过,而就在这一瞬,虚影周身浊气大盛,黑气贲张,霎时化为飞散的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倒要看看,对付应龙,你们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黑烟散尽,苍莽荒漠之上,唯有阴冷的嗤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眼见“虚影”不战而退、并且还留下了荒尘刃与雷鸣目,小竹与归海鸣二人对望一眼,心中皆是疑惑万分。然而,眼下并非追究疑问的好时机,小竹再度捏了一个法诀,念诵“气神流转”的治愈咒文来。
霎时间,流光飞舞,金色光华如蝶翩舞,萦绕在慕非烟周身,缓缓渗入她的伤口之中。渐渐地,先前汩汩流出的鲜血停歇下来,皮肉翻出、几可见骨的创口,一点一点地开始愈合。
见此情景,小竹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逝去了额角的汗珠,然后抬眼望向归海鸣,冲他展颜一笑:“小蛇哥哥,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慕姑娘可就危险了。”
归海鸣默然不语,只是伸出右手,以生了茧子的大掌抚向小竹的前额,用指腹轻轻摩挲那额间看不见的刻印。感受到他忧虑的视线,小竹笑意更浓,她探出双手,捧住他微凉的大掌,轻声笑道:
“若不是有九天鸣霄之印,小蛇哥哥便不能从蜃梦中清醒,我和慕姑娘怕是要糟糕了。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看来上天也是站在咱们这边呢。”
这九天鸣霄之印,是在许久之前,归海鸣以自身银血为凭,特意刻在小竹眉间的。为的就是在她陷入危机之时,能以此封印召唤他随时现身。方才,蜃仙的幻术将归海鸣深困其中,令他分不清是真是幻,险些长睡不醒。若不是有先前这道咒印,有小竹念诵“九天鸣霄速临”,有这以血为凭的召唤陡然将归海鸣自幻境中惊醒,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小竹和慕非烟若被虚影所杀,归海鸣、毕飞与陆灵三人也将永陷蜃梦。这其中因果,或许当真如小竹所说,乃是上天庇佑了。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轰鸣。小竹与归海鸣循声望去,只见泉边远处的那片沙棘林,竟是无端坍塌了,树衰木折,激起黄沙飞扬。正当二人生疑、打算前往查看之刻,只听耳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荒……荒尘刃……给、给我……”
慕非烟颤声道。虽有小竹为她疗伤,但先前受了“虚影”重创,新伤旧患叠在一起,此时的她元气大伤,全身乏力。似乎是连胳膊也抬不起来了,她只能挪动颤抖的五指,努力地探向归海鸣。后者眼神一黯,将那柄天将铸造的神器,递进了慕非烟的掌中。
拿到了荒尘刃,慕非烟死死地收紧了五指,直让指节都泛了白。她闭上双眼,口中喃喃念诵:
“流光蜃影,绘我幻境,尘沙不老,聚形化……噗!”
喉头一阵鲜血涌出,打断了她的咒术。小竹见状慌忙再施灵法,一边缓解慕非烟的伤势,一边轻声劝阻:“慕姑娘,以你现在的状况,决不能再施展法术了,否则灯枯油尽,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的。”
“不……村子不、不能散,”慕非烟摇了摇头,执着地握紧了掌中的弯刀,沾着鲜红血痕的嘴角,溢出深藏多年的苦衷,“阿光他……他……他会发现……”
夜风呼啸,卷起这荒漠中的尘沙,粗粝不堪,飞散四野。此情此景,正是像极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