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郝瑟手持盛都府的公文,带着一串诈尸回来的衙役,去了尚书府,身后跟着好多串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一路上,还不断有群众新加入进来,满脸兴奋。远远看去,队伍浩浩荡荡的,特有气势。
到了尚书府,郝瑟当场宣读了张尚书涉嫌重大刑事案件,按照天辰律法,需要请尚书大人回盛都府去配合调查。
管家慌慌张张跑去书房报告给张尚书。
张尚书本来压根不打算理会,想了想,还是慢悠悠起身,准备出去嘲弄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郝瑟一把。
结果才走到大门附近,一眼看见郝瑟屁股后面乌压压看热闹不嫌事多的老百姓,脚步一下顿住,站在门内群众看不见的角度,一张老脸立马阴沉如水。
这个小子,竟然敢给他耍心机。
围观群众压低声音,开始以自认为别人听不见的音量窃窃私语起来,个个脸上带着兴奋、神秘、八卦。
“我给你说哇,听说张尚书人面兽心,杀了很多人。尸体一个山洞都堆不下。”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弯着魁梧的身子,缩着脖子,眼神畏畏缩缩,给旁边精瘦男子分享他的独家消息。
张尚书眼皮抖了抖,脸色一下黑了。
“那算啥子,我听说张尚书把人肉做成烧陶器的陶泥,他家吃饭的碗就是人肉碗,妈呀,恶不恶心啊。”精瘦男子双手拢在袖子里,抖了抖腿,也贴近魁梧汉子私语。
两个如假包换的男人,那八卦的姿势和语气,像极了巷子里整天搬弄是非口舌的一些大妈婆婆们。
张尚书脸色像炒菜锅底被拍扁了,又黑又撕裂。看得旁边弯腰驼背伺候的老管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丧心病狂,丧尽天良啊,这得下十八层地狱下油锅啊。”一个一看战斗力就很强的大妈,对着尚书府大门指指点点,还不停找旁边的人刷共情。
“还要被地狱的砍刀砍。”一个屠夫做了个傻猪的动作。
“不是,是地狱的锯子来把他拦腰锯断。”一个木匠模拟了个拉锯子的动作。
“对对对,还有扔进那个忘川河,让那些冤魂撕咬啃噬他的灵魂,好痛的。”
群众开始自动替代十殿阎罗的审判权利,将所有能想到的地狱刑具都给张尚书轮番来了一次。
郝瑟听得眼皮隐抽,往大门内瞅了一眼,唇角微微弯了下。哎哟喂,人民群众只要适当引导一下,就自动进入群演状态。
门内的张尚书,胸口起伏剧烈,旁边的管家把腰弯得更低。
“龟儿子,你踩到我脚了。我来说个更劲爆的,那张尚书好男风,居然对尸体也不放过,……”一个长得柔柳扶风,脸色一看就长期寻花问柳而苍白憔悴的男人,很么有经验地开始爆料。
张尚书身子晃了晃,色如猪肝。管家偷偷瞅了眼他,垂下头。
“瓜娃子,那你搞错了,听说张尚书那什么发育不良,只能想想……”一个汉子满脸得意,用手拐了下旁边他堂客,惹得堂客掐了他一把。
“真的啊,我明白了,正因为有隐疾,所以才好取向有问题。”连小倌倌的龟公都来看热闹了。
“兄台你可真是天才,小弟我瞬间醍醐灌顶,迷雾顿开,佩服佩服。”
“……”
“……
吃瓜群众的话题迅速歪楼,开始从各个方面讨论起尚书大人的能力问题,和取向问题。
张尚书身子晃了几晃,几欲昏倒,牙齿咬得咯嘣咯嘣。
人群前方的郝瑟,脑子里全是群众们的“弹幕”飞来窜去,唇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
她还真是低估了老百姓的八卦能力和造谣传谣的天赋。不过,听起来,有点暗爽啊。就不知门内那个人渣,感觉如何,哈哈哈。
不知谁,又把歪了的楼重新扶正。
“听说尚书府日日闹鬼,冤魂夜夜哭泣,连玉虚道人都搞不定。”
“据说怨气冲天,都化为厉鬼了,还快成祟了,这要再下去,我看尚书府的人都得被冤魂索命了。”
“……”
群众又重新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各种灵异事件。然后,又再次回到十八层地狱的各种死法讨论来。
张尚书脸色白了白,背上开始冒冷汗。管家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直接把这些老百姓乱棍打出。
张尚书深吸了口气,扶住墙壁冷静了好一会,摆摆手。这可不能动手啊,一动手,就正中外面那小子的下怀。
正当张尚书抬腿,准备溜了的时候,郝瑟突然满脸惊喜地窜到门前,冲他大声喊道:“哎哟,尚书大人,你来了。”
门口的群众一听,纷纷停止了八卦,往前凑了凑,部分群众的角度,刚好看见了张尚书。
张尚书脚步一顿,心里吐血。
“尚书大人是自己走还是下官亲自来扶?”郝瑟做了个请的动作。衙役们自动上前,站作两排。
张尚书转身,盯着郝瑟,眼里阴冷得如地窖里的毒蛇。
两人僵持着。
“哎呀呀,大家快看,张尚书心里有鬼,怕了,额头上有汗。”
“我看看,妈呀真的呢,绝逼是做了亏心事。”
“不是,我听说肾虚不举也会额头冒汗。”
“……”
吃瓜群众又一轮头脑风暴开始。
郝瑟笑吟吟地看着张尚书,语气很是恭敬:“大人息怒,何必和老百姓一般见识。下官自然深信大人是清白的,下官请大人回去协助调查只是程序规定,大人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张尚书:……你相信个鬼。
介意,很介意。
“哎嘛,你们看,尚书大人好像不敢跟郝大人去呢,传言绝对是真的。”
“兄台所言极是。心中无鬼,半夜不怕鬼敲门。”
吃瓜群众纷纷点头认同。
张尚书一拂袖,抬步走了出去,“本官人正不怕影子斜,就随你走这一趟,就怕你受不起。”
气死他也,这郝瑟知道硬请是请不动他去盛都府的,就拉上一堆盛都百姓,用众人之口逼迫他不得不为了自证清白而去盛都府。
本来,他也可以不理会,老百姓如蝼蚁,胳膊还能拧过大腿啊。可最近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中传得人尽皆知,连皇上都有所耳闻了。
这再几个月,可就是三年一度的科考大事了,对本届科考势在必得的他,还想做科考主考官呢。这样的话,又可以把自己一党的人安插进来,对本届学子,他也担了个老师之名。
所以这节骨眼上,他的名声经不起折腾。也就忍着气,走这一趟。
他要让郝瑟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那小子,一定会后悔今日的举动。
“多谢大人海涵。”郝瑟一笑,尾随其后,对围观群众打了个飞吻。
眉目张扬,唇红齿白。
一身红衣飒飒,风流倜傥。
吃瓜群众注意力立马又转移到郝瑟身上,四周一阵抽气声。
“哎呀,郝大人也太好看了,简直可以和睿王殿下齐名了。”
“郝大人可好了,没几天就破了那连环杀人案。”
“哎呀,我可听说那日盛都府地牢被杀手围攻,郝大人属下的衙役奋勇杀敌,浴血奋战。”
“话说那永远虚挂的盛都府府尹居然现身了,破天荒了。”
“这次的盛都府府尹是谁?”
“睿王殿下啊,郝大人是少尹。”
“我怎么觉得睿王殿下和郝大人看起好登对。”
“你瓜娃子脑壳被门夹了啊,郝大人和睿王殿下都是堂堂男儿,晓得不?”
“你个憨包,那有啥子嘛,那万绿湖边的风月楼,那么多。”
“……”
吃瓜群众开始争论谁功谁受的问题。
正优哉游哉跟在尚书屁股后面的郝瑟,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尚书那肥硕的大屁股后面。
等等,那个瓜娃子在说她和景翊那疯子登对?
登对就算了,为啥子她就一定是受的一方?
郝瑟很气,很气。
……
张尚书去了盛都府,看着身后仍然栓着一窜窜蚂蟥一样的老百姓,深呼吸三次,黑着脸,在衙役万分殷勤的邀请手势下,下了新抢修起来的新地牢。
跟着尚书大人的亲信,手一挥,一群下人就抢先下了地牢,给尚书大人量身打造了一个堪比现代度假的五星级酒店牢房。
郝瑟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群人忙忙碌碌,看着尚书大人往那高床软卧上一躺,也不生气,由着他去。
把那些下人都轰了出去后,让衙役把地牢一关,自己先回去睡一觉先,等睡饱了,再来好好和这死断袖聊聊天。
至于怕不怕断袖跑了?
当然不会,断袖能来,自然就不会跑。不仅不会跑,估计还要赖在这里,打他郝瑟的脸,弄死他呢。
张尚书看着关上的铁门,冷笑一声,并不介意,也优哉游哉地躺了下来,准备睡觉。这几日,那府邸闹鬼闹得他从来没睡好过。
刚躺下去的尚书,又猛地坐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白地看着这地牢,忽然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地牢,当日可死得不少啊。
刚才那老神在在的好心态,突然就有些崩。
这边郝瑟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沐浴更衣,打扮得玉树临风一般,才施施然地去了关押张尚书的豪华地牢。
郝瑟推开门,张开双臂。
“宝贝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