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连子阡慌忙把少年扶起来,“千万别跟爹说我上来了,不能透露一点风声!”
话音未落,一声暴喝响起:“连子阡,你这个不成器的孽子啊!”相国大人一身黑衣从房门里飞走而出,一下冲到连子阡面前抬手就是要一巴掌。
“大人切勿冲动,公子这不是上来了。”谌云挡在连子阡面前,虽然身形不及他高大,但却是把可打部位都挡住了。
“你看看你看看,谌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虽说比你小三岁,但现在是样样超过你啊。你说说你在山下干了些什么。叫你上来聆听佛音你不来,可是又进什么风月场所了?”相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爹,我不是上来了吗,你可不要随便污蔑我啊。而且不止可以在庙里聆听佛音,我今天在山下也领会了一番呢。”
“山下?你倒说说你领会到什么佛音了?”
连子阡对着孟离微微一笑,孟离有点不知所措,只在一旁垂手站立:“这位姑娘也是佛光寺的弟子。今日儿子在集市里考察民情的时候看见这位姑娘为了一只鸡跟小贩争论不休。为了留这些鸡一条性命,姑娘想把这些鸡都买下来。那一刻,儿子想这就是佛的慈悲吧。”
相国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孟离。只见她灰衣飘飘,虽穿着简朴,但掩盖不住出世的气质。便也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位姑娘确实乍看不同一般。可是出家人?”
孟离微微欠身答道:“小女子乃带发修行,年满十八即可回家侍奉父母。”
“带发修行?哦呵呵,年纪小志气不小。”接着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连子阡,“你可是都要被后辈超过了啊,小子,多花点时间在正事上吧。净坛法师,不用管我这逆子了。我们继续探讨,继续探讨。”说罢关上房门瞧也不瞧连子阡一眼。
“姑娘见笑了。”连子阡抱歉地拱了拱手。
孟离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不知公子竟是相国大人的儿子。多有冒犯。”
“呵呵。姑娘不用顾念,我们就当是平常朋友相处就是。方才姑娘所说带发修行,可是以后还要嫁人?”
孟离有点惊讶,毕竟一个女子被男子问及这种问题也不知如何应对。可是这次,她没有向平常般一笑而过,而是慌乱得不知怎样回答。只能呆呆的望着嘴角尚有一丝笑意的翩翩佳公子。
“姑娘不用回答。触犯了姑娘多有不敬。这姑娘姑娘叫着可有些生疏。不知可否叫你离儿?”
孟离轻轻点了点头。
“哈哈,那离儿就叫我子阡吧。家父要在这里待上三五日,离儿可带我游遍这怪峨山?”
“好的。这几日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公子若是有意,随时叫我便是。”孟离的视线从男子身上移开,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快步离去了。
一夜无话,孟离蜷缩在被窝里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今天在集市初遇景象,若说这位公子真如他父亲口里那般一无是处,她是不信的。从他的谈吐以及涵养来看,并不像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士族,反倒很有君子风范,只是不知道相国为何这般责骂。想了半宿,孟离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孟离起来取水,看见昨晚那个少年正站在井边出神。果然稚气未脱,但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感觉。孟离试着友好的跟他打招呼,少年只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去。他的眼眶中似有一层雾气,但只一瞥就消失了。孟离也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
到了午时连子阡才出现,今早他是去集市了,回来又被相国好一通臭骂。他找到孟离一起去山上漫步。
山间很静,只有鸟鸣声。置身于一片绿色中,二人都感到一阵轻松。
“离儿,你是哪家的女儿?”连子阡轻摇折扇问。
“家父是县令,名孟国仲。”孟离想起父亲的脸庞,感到一阵心安。
“县令。哈,你说好巧不巧,明日家父就会去县令那里小坐。我也同去。”
“同去?那明日岂不是。。。”孟离下意识的闭上了嘴,把“见不到”三个字咽下了肚,尴尬地岔开了话题,“这一直叫的是什么鸟儿?”
“叫声婉转悠长,扣人心弦。这是相思鸟。”连子阡抬头看着树梢上活蹦乱跳的绿黄相间的小鸟温柔地说。
“小时候父亲送了我四只相思鸟,第二日我便把它们放了。它们还在我家院子里的树上待了两天才飞走的呢。”孟离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不由得笑起来。
连子阡看呆了,盯着孟离的笑脸自己也笑起来。
“你笑什么?“孟离不似昨天那般拘谨,脚轻轻踢起了路上的石头。
“北方有佳人,一笑倾全城。离儿可配得上这首词。”连子阡笑眯眯道。
“我不倾城,也不倾国。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我们梨花城最美的是王秀才家的女儿,我猜啊她一定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子。”
“哪有女孩子家不爱漂亮的。我认为离儿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在我心中,是最美的,仙女。”连子阡站在原地,背着双手,就那么静静微笑着望着孟离。一身素衣,一尘不染。
孟离停下来,脸愈发红。却也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只相思鸟飞了下来,停在连子阡的肩膀上喳喳地叫着。
连子阡从腰间掏出一对同心圆,笑意盈盈的走到孟离面前,取下一半放在孟离手中:“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孟离只是看着手中的一半同心圆,也不知心思飘向何处。她的目光迎上连子阡,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孟离突然没来由地哭了,泪水浸湿了手中紧握着的那枚同心圆,就似同心圆也流泪了。肩上的相思鸟长叫一声飞上树梢,连子阡也急了,用手袖不停的为孟离擦干脸上的泪水,像个犯错的小孩子。
“离儿,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今天早上去集市就是买这个,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哭了。别哭了。”
孟离止住泪水,把同心圆塞到连子阡的怀里:“对不起,连公子。虽然民女是带发修行,可现在依旧是佛门中人,公子请自重。”说罢头也不回的顺着小路跑下山去。连子阡握着那枚被泪水打湿的同心圆,心也潮湿起来,唯有树梢上的相思鸟不住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