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龙刚领完了任务,便胸有成竹、兴致高昂地回海天门去了。刚跨进海天门,就迎面遇到了统领连绝,他立刻和阿龙打探起刚才的算命先生被杀案。原来他被黄离羽蒙蔽,黄离羽故意放出风声,说是井水有问题。连绝以为井水真的有问题,就又去复查了一遍,可是化验之后才发现井水没有问题,所以刚才的算命先生命案他才没赶上。
阿龙便将现场的情况和连绝说了,连绝一听老鬼头的符号出现了,眼神凝重,觉得不详,便问了八仙山的几位得道之人可查到什么。
“他们得什么道啊?连老鬼头这样的杀手组织也不清楚,我看他们是待在山上呆傻了。咦,统领,我听说隔壁镇子上有一个从西域来的镖局马队在前几日被杀了,怎么没见你提起过?”阿龙问道。
连绝一听忙解释说是因为是隔壁镇的杀人案,与海天门无关,最好还是不要参与的好。现在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荣宅灭门案上,而且又出了个算命先生被杀案,所以外面的事情少管。
“哦,”阿龙听了,不经意地道,“可是那个橙慕寒说镖局的马队被杀和荣宅灭门案有关,他们找到了线索,已经赶去那边查看了。”说完了他紧盯着连绝。
连绝一听,眼神闪过一丝慌张,但是连忙镇住,他连忙打发了阿龙,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外面的走廊,无人,悄悄锁上门。他走到书桌上,拿出纸笔写下:“速往山坳清理现场。”然后将纸条卷好,然后一拍手从他身后的帘帐走出来一个黑衣弟子,连绝吩咐他:“速速拿去绸布庄。”黑衣人拿了纸条便警觉地从后窗跳出去,火速赶往绸布庄。只是他一出门,便被两双暗处的眼睛盯住了,这个人是黄离羽和橙慕寒。
黑衣弟子武功很高,出了窗户就翻墙而走,出了院又抄小道,一条几乎无人行走的房子之间的缝隙而走,不一会就来到了绸布庄的后门,他一闪就不见了,显然是飞进了后院。黄离羽他们跳到屋顶,果然看见黑衣人在后院,只见他将纸条压在一个香坛下,然后吹了声口哨就消失不见了。马上就有一个个人过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便从香坛下拿出了纸条,这个人是绸布庄庄主,肥头大耳,一肚子的肥膘,他一看完就直接在香坛里烧了。
这个倒是很方便,黄离羽心想。
接着只见庄主走到布庄的大厅,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绣着一朵凋谢荷花的手帕,走到了店门口将手帕晾晒在门口的一个晾衣杆子上。
黄离羽他们身手了得,隐藏不被发觉是非常简单的事,他自己紧盯四周的人,看看有谁在看这块手帕?或是看谁来取走这块手帕?不一会,果然有一个人经过,顺走了这块手帕,黄离羽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女子拿走了手帕,兰花手指夹在手指之间不经意笑嘻嘻地甩来甩去,穿梭在街道上,一会看首饰摊,一会看脂粉摊,一会又去小吃摊上逛吃逛喝,黄离羽纳闷她怎么还不去执行任务。不好,黄离羽这才发现,这个女子在逛的时候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了,虽然手帕还在她手里,可是她并不是执行任务的那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是自己暴露了,那么就是对方的传递手法本就隐秘,这就是对手聪明的地方,他们不惧有人跟踪和发现,因为他们的传递消息手法非常的隐蔽。黄离羽回想和这个女子接触过的人,果然刚才有一个叫花子不见了,而女子刚才被叫花子缠住,她嫌弃地骂了叫花子一顿,不解气还踢了他几脚,现在想来,那就是她在传递消息。既然这个女人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那么这个女人的任务也完成了,现在的关键人物是叫花子。
黄离羽转身就要去追叫花子,不知为何觉得这个美艳女子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便将这个女子留给橙慕寒跟踪,他去追赶叫花子去了。
海天门的宅院里,青云鸿正和门主崔之浪在对弈。他们不分伯仲,正聚精会神,不一会青云鸿将手中的黑子一落,崔之浪连声喊不妙,显然他输了。他们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收拾棋盘,转身崔之浪给青云鸿斟茶闲聊起天来。
原来他们这么融洽是因为青云鸿还在少年时,便因东域出现过大海怪,跟随前掌门冷泽一前来到海天门绞杀大海怪。那时候都还是少年的青云鸿和崔之浪一见如故,他们一起下海游泳切磋泳技,一起助阵杀怪,曾有过一段难忘的少年情谊。
“崔兄,你我已经十年不见了,请恕我直言,少年时的你意气风发,身体健壮。如今也只是一桩荣宅灭门案,我一见你却发现你劳心劳力,气虚发慌,这是为何?”青云鸿问道。
崔之海眼神发白,精神不济地看了看门外,轻叹一口气道出原委,原来他在十年前的那场宰杀大海怪后,便得了一种怪病,真气不顺,精神萎靡,时时发虚,这十年来寻遍了天下名医,吃了比饭还多的药,也不见效。
青云鸿急忙替他把把脉,翻看了眼白,都还算好,说道:“只是比正常人的稍微发虚了些,这样看来实际上算不得病了,但是长久下去,人会疲惫,精神萎靡不振。但是那年我们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是之后发病的吧?”青云鸿记忆力惊人,问道。
“对,”崔之海说,“你们走了之后,海怪又作案了一次,本来海怪已经被上一次伤的不轻,原本以为它要修养好几年,可是大意的是几个孩子在海里游泳被抓了起来,我爹娘带着门里的弟子一起去海里杀海怪,海怪自然没有足够的精力对抗,最后海怪又退回海里。但是孩子只救下了一个孩子,我父母不知为何得了一种怪病不久就去世了,而我在之后也一直旧病残体,练功倒是没问题,只是我的精神一直不济,内力动不了,气虚,比较贪睡。”
青云鸿听了不知为何脑子闪现出连绝那双阴沉的眼睛,问:“救下的孩子可是连绝?”
崔之海一听有些意外,青云鸿怎么会知道?问道:“青掌门如何得知?”
青云鸿笑了笑,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他告诉崔之海,他的病是病非病,很快就会好的。
原来青云鸿他们下了山来到了荣宅之后,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一切事宜看似是崔之海在安排,实际上却是连绝在安排,而海天门的弟子在得到连绝的示意之后,才会去执行崔之海的命令。这看似正常实际上非常不正常。连绝的身世来历知道的人较少,崔之海的外甥阿龙人比较单纯,在连绝的身边并不会注意到连绝的反常,学到的更少了,反倒他是连绝非常好利用的一枚棋子。青云鸿从侧面打听到阿龙并非主动来崔之海的门下,是连绝向崔之海推荐的阿龙。而连绝在荣宅的表现与其说是在查案,不如说是在查看是否有露出马脚的地方,一旦有不妥他便加以掩饰清除痕迹。
最可疑的地方是,那井水实际上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井水的井壁有不明的粉末,可是井水正常,说明粉末刚刚撒了没多久,看来是之前有问题,匆忙之间去消毒不小心把粉末洒在了井壁上。为了证实这一点,黄离羽故意带节奏说有问题,马上就引起了连绝的警惕,他前后查看和化验了两次,才终于放心。而在旁人看来,他是为了案件本身去化验的井水,可是连绝的小把戏只能诓骗海天门的那些弟子。而黄离羽只需设计了一个小局他就上当了。
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抓证人了,也就是他们借阿龙的嘴故意泄露黄离羽他们的行踪,好引起连绝的注意。而阿龙为人简单,连绝自然不会怀疑,接下来就看连绝怎么出手了。现在看来,城里的绸布庄和美艳女子都是他的消息传递通道,执行任务的倒是不起眼的叫花子,还真是够聪明的。叫花子更好隐藏自己。
果然守在城门出口必经通道上的白长风收到了消息,他看到了叫花子出门了,他立刻紧追上去了,白长风此时无需隐藏自己,他故意露出了自己的跟踪。那叫花子一看被人跟踪,慌了,可是他还是不得不赶快赶往山坳。当初的马队杀人案他可是参与者之一,处理现场难道还留下了痕迹?叫花子心中害怕,如果这次处理不好,那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他知道规矩。
叫花子清楚的记得他曾接到一道命令去杀了一个货郎,当时他赶到那里才发现,去杀货郎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两个全身黑衣带着面具的人,那两个人身手不凡,几招就将货郎杀了。
“他办事不力露出了破绽,被对手察觉,只有没了他,才能停止对方的追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
等黑衣人走之后,叫花子看到货郎被剑贯穿的耳背后有一个骷髅头。
那之后叫花子执行每一项任务都做得提心吊胆的,生怕没处理干净。这一次如果马队的案子被查起来的话,那么自己的结局和那个货郎肯定是一样的。如此一想,叫花子的后背发凉,想着先除掉这个跟踪自己的人吧,便转身杀了回去。那白长风正巴不得呢,手一摇手中的扇子就像离玄的箭飞了出去,叫花子还没看清就被扇子打翻在地上嘴角吐血了。白长风一个漂亮的旋转、手一指就收回了扇子,然后轻飘飘落在叫花子跟前,一脚踩在叫花子的手背上,冷冷地说道:“谁派你来这的?说了饶你不死。”
叫花子哪敢说,只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自己就是一个叫花子,在大街上混口饭的。
白长风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滑头的主,不会老实交代的,便说:“说实话,其实你本就没有活路,说也死,不说也是死,好吧,我们都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完抬起手就要杀了叫花子。
叫花子明白他说的,不说他会杀了自己,说与不说自己的同伙都会杀了自己,因为自己已经暴露了,可是人在不管在何种境界下,绝对会孤注一掷,拼尽全力博得一线生机,忙提出交换条件:“我说了你要保护我不让他们杀我,我就告诉你。”
白长风心里一想,他真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说:“我保护不了你,你们这群人到底有多少暗桩,你们的主人到底是谁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保护得了你?我只能保证我不杀你,其余的你看你自己的造化。”
那叫花子知道自己这次彻底栽了,便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原来叫花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头是谁,他只知道自己接受任务时有人会送消息过来,来人每次都不一样,但是都会带同一样东西:一块绣着凋谢的荷花手帕。这一次给他送消息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他也不认识她。而将叫花子加入这个暗杀组织的人已经死了,那人本来是他的上级,一开始叫花子以为自己的上头死了,他就脱离了暗杀组织,还难过了一阵子。因为加入这个暗杀组织是有很多好处的,每一次只要完成了任务,都能得到一大笔钱,还能去逍遥楼销魂几日,那可是这个暗杀组织的大福利,逍遥楼里的姑娘全都细皮嫩肉的技术好,那可是醉生梦死的好地方。而叫花子的钱基本都是花在逍遥楼的,逍遥一次,此生足矣。
逍遥楼?白长风想起他之前可是听到阿龙说起过,可是楼主已经被老鬼头暗杀了,因为那楼主也是其中的人。
“逍遥楼还在?不是已经被杀光了吗?”白长风问道。
叫花子嘿嘿笑了两下,说:“逍遥楼又不只是一座,死的只是逍遥楼的前楼主,现在早就又开张了,姑娘也是新招的,一个个的可水嫩啦。”白长风看着低贱的叫花子,他被人控制了心智浑然不知,只对逍遥楼存心思幻想,行尸走肉。他放了叫花子,心知叫花子走不出三里路就会被人杀死,可是他并不在乎,每个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该知道后果是什么,这便是他的因果。
果然,白长风飞出没几步,就听到了身后的叫喊声,叫花子被一枚暗标封喉了。紧接着另一枚暗镖也朝自己飞来,两个黑衣人,不,四个黑衣人前后脚杀了过来,白长风将自己手中的扇子运了出去,自己也飞过去和黑衣人厮杀起来。白长风过了招就发现,这四个人都是魔教的,他们的武功算不错的,至少在魔教中间是属于上乘的。可是,在他白长风这个八仙山最有天资的人手中,只是区区小事一桩,他没几下就杀了两个黑衣人,另外两个一看不对劲,立刻想要逃走,可是白长风可不答应,“想来就来,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白长风将其中一人的手臂划伤但人逃脱了,另一个被他打倒在地,他挥着自己的扇子轻轻扇动,冷冷地对黑衣人说:“我不揭下你的面具,但是你要告诉我你们的鬼头是谁?”
没想到这个黑衣人却咬破了嘴里的毒药,一命呜呼了。白长风站起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扇了扇不祥之气,摇摇头走了。
黄离羽和橙慕寒在山坳那埋伏,他们百无聊赖地等待上钩的鱼儿。黄离羽看见地上长了好多的鱼腥草,便挖了几根嚼了起来,靠在一根大树上斜着眼看着他的心不在焉的橙师兄,黄离羽心中知道他在想着那个不属于他自己的女人,便没有打搅他的思绪。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是橙慕寒的常态。他长叹一声,看到这许久还没人来,就知道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
两座瘦骨嶙峋的山峰矗立在大地上,灰白色的坚硬岩石就像是大山的盔甲,在两座山之间,是一条羊肠小道,此处是通往清水镇的必经之路,在小道上偶尔会有一两块平整的大石块,因为过往的行人会休息,把那些石块磨得发亮。这条小道平常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事情发生,就是过往的行人,但是现在不同了,不久前这里刚刚发生了一件杀人事件,一支西域来的马队在这被劫了,走镖的人全死了。按照算命的说的,此时的镖局的马队已经将货物运到了,没有了货物还是惨遭杀害,那就是为了灭口。
黄离羽一到山坳,就开始四处搜寻,果然找到了证物,就是海天门的暗器。这群人杀人很猖狂啊,大概是以为不会有人来查的这么仔细,于是马马虎虎地处理了尸体,没有搜查旁边遗落的暗器。而在海天门能调动弟子出门执行任务的一直都是统领连绝。可是,只是连绝也可以否认,说是有弟子私自行动他并不知晓,这也是为什么青云鸿他们想要找到他的人证的原因。青云鸿和白长风他们所要做的就是逼连绝出手。
可是青云鸿他们放出的消息和杀了连绝的人,还是没能逼到连绝出手。
连绝收到消息了,知道了叫花子被杀,也知道八仙山的人拿到了证物,正如黄离羽他们预料的一样,只是证物但是没有人证,连绝收手了,他不会冒险自己去了。可是他还不能撤退,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必须要马上制造其他的祸端,他不能让八仙山的人一直对自己追查下去,他们的事情还需要一点时间。
连绝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有些着急,自己已经被怀疑上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怎么开展任务?就在此时,就像是看到了连绝的烦心事一样,鬼头命一个黑衣人送来了一条妙计,连绝急忙打开一看,阴沉的脸上露出了奸笑,好妙计。
另一边的黄离羽和橙慕寒,他们是知道这个案子的关键人是连绝,可是连绝本来蠢蠢欲动,却不知为何忽然按兵不动了,不动则没有破绽,案子自然没有进展。黄离羽想起来一件事,就是青云鸿告诉他的逍遥楼,那里,应该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说干就干,黄离羽生拉硬拽将橙慕寒拖到了镇子上漂亮姑娘最多的地方,一挥手就叫来六个姑娘喝起了花酒。黄离羽斜倚着,姑娘们一个捏肩一个捶腿,他自己喝着小酒还有姑娘拉着小曲,他乐悠悠美滋滋地享受这片刻的舒服,他懒洋洋地说:“姑娘们,这荣宅如今变成了死宅,那门夫和那荣夫人竟是男娼女盗之流,暗中做起了野鸳鸯,真是奇了奇了。你们,可知什么关于他们这对狗男女的浪荡事,全都给我说出来,公子我听得高兴了,有赏——”他最后一句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说着还将腰间的一个袋子扯下扔到桌子上,那一颗颗的金珠立刻滚落出来。
姑娘们一见金子,眼睛立刻发光,争先恐后起来滔滔不绝地说……
可是黄离羽听来听去,除了瞎编乱造的浪荡烂事……没一个可考证的事,黄离羽觉得气氛不对啊,马上注意起来,这六个姑娘中,有两个姑娘对金子不感兴趣,只是装作欢喜,说到荣宅的事特别的谨慎,她们还不停地互对眼色,黄离羽明白了。于是他故意找那两个姑娘划拳喝酒,然后自己连连输,于是大发脾气大嚎大叫将老鸨叫来,说她们不会玩扫了兴,赶了出去。
果然那两个姑娘一走,一切就顺畅了,姑娘们也敢说话了,他听完了心情舒畅极了,这下才放开了喝起来,慢慢进入到仙境去了。
橙慕寒进来刚坐下,姑娘就上来也是捏肩捶腿的,都被他面无表情地拒绝道:“姑娘请自重。”那两个姑娘的脸一下子就拉黑了,心里直骂草泥马,要自重来这干嘛啊,幸亏对面的那个花公子招手把她们一起叫过去,这才免了姑娘们的白眼。后来橙慕寒听到黄离羽以喝酒为名实则是买消息这才安心坐下,最后没有走则是担心黄离羽喝多了出事,便静静坐在一旁清清冷冷地看师弟胡闹,喝到高兴处,黄离羽高歌:“适志于花柳烂熳之时,得趣于笙歌腾沸之处,乐哉乐哉,来,姑娘,我们再喝一杯合欢酒——哈哈哈——”
橙慕寒犯困地端坐在椅子上,他这个师弟,本性如此,橙慕寒见惯不怪,只是自己多少还是觉得不自在。他不喜欢黄离羽这样的滥情,花天酒地是因为心中空虚无所依托才放荡自己,他橙慕寒的心,已经住进了个人,很早很早的时候,一想到她,他就泛起丝丝甜意,就像心里开了一朵花,慢慢漾开一层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