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内,南街巷尾,酒楼的掌柜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今日来的这些客人已经在前些天就将整个酒楼彻底包下,听闻来的是在江南一代有名的巡演班子,花钱的是当今的五王爷。
“掌柜的,菜待会再上,多弄点热水,先给这俩孩子洗洗干净换身衣裳。”
吩咐一声,班主又与那女子交谈一番,便拉着陈先生走出客栈,向着街头的茶馆赶去。
“陈先生,您多担待,刚进城的时候王爷那边找人催了,今日茶馆不歇业,就等着您去,那五王爷已经等了您一天,还请您辛苦辛苦。”
坐上马车,刘班主略有些焦急的说着。
倒是那正主却很淡定,彷佛根本不在乎等着他的,是个什么王公贵族。
一路无话,马车已然来到茶馆门前。
刚掀起帘子的那一刻,陈先生扫了一眼茶馆周围,这里早已是被兵丁围拢,每隔几米便有三人,这样的场面让人不由得感叹,不过是听个书罢了,用的着这么大的阵仗。
“兵器不可入内。”
刚走进门前,立马就有两名魁梧大汉拦住了陈先生的去路,他们根本没在乎来人是干什么的,眼里只有其腰间那柄佩剑。
“都退开,让他进来,不用卸他兵器。”
“诺。”
话音落下,茶馆里,一名温文尔雅学士模样的年轻人淡淡一笑,朝着陈先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拍惊堂木,娓娓故事来,陈年多少事,历历在心怀,早听闻江南有位说书人,江湖美号陈一拍,今日我燕北有幸请到您,刚刚部下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那年轻人好似十分了解陈先生的过往,一路引着他来到台前。
“都是同行瞎给起的罢了,不过虚名而已,还不曾请教,阁下是。。”
陈先生双手作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锐利的眼神彷佛已经将其彻底看透。
“在下燕国学士,杨景。”
面对陈先生的目光,杨景丝毫不惧,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好了,陈先生,王爷已经等候多时,请吧。”
说罢,杨景拍了拍手,留出身位,请其上台。
陈一拍也不客气,径直走向台前,这台子不大,却能一眼望尽台下所有人,不同于往日的茶馆,此时这里前来听书的皆是五王爷的家室与一众官员,最后面坐着的一帮人更是神秘,有屏风阻隔,隐约间能看到一股莫名的灵力波动。
随手掏出一块三寸惊堂木,陈一拍就如市井说书那般没有任何的不同,但却少了与台下人的搭话玩笑。
“承蒙王爷厚爱,在下陈一拍,路上有些琐事,让诸位久等了。”
啪。
一声惊堂木,场下原本有些倦意的人们立刻打起了精神,虽说是一场政治性的听书会场,但该见的人该办的事全都弄完了,现在听一听这位能让五王爷苦等的说书人说上两段,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天上冷飕飕,地上滚绣球,有馅的是包子,没馅的是。。啪。。窝头。”
随口拈来一句定场诗,一场说书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酒楼里,跟随戏班一同进城的两个孩子已然梳理完毕,那痴傻的男孩酒足饭饱后便被安排在了陈一拍的房间,而那女孩则是直接被带到了苏云那里。
“师傅说,这孩子可以收,身段样貌都不错,就是不知道嗓音如何,天色已晚,你先带她休息,等明日搭台后,师傅会与她见面的。”
客房外,苏云转达了女子的意思后边关上房门,只留下狗娃与那有些怯生生的女孩。
“能不能让我和大哥呆在一起,她都说了明天再见我,今晚就让我去大哥那吧。”
望着身边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狗娃,女孩小声说着,而狗娃则是无奈摇头,那可是陈先生的屋子,虽是孩童但也是女眷,留在那真不合适。
“没事,我跟掌柜在说一声,与你再开一间,苏云她师傅可能太过劳累,你别多想,放宽心,进了这戏班,只要你不主动提出,班主不会赶你们走的。”
安抚了下女孩,狗娃不由分说,拉着她边下了楼。
而此刻陈一拍的房间里,男孩傻愣愣的坐在床边,与屋外那刺骨的冰冷相对的温暖让他感到异常陌生,从脏兮兮的乞丐忽然成了戏班的成员,这样的转变即使是傻子也有些不太适应。
“包子。。包子。。你在哪。。我害怕。。”
低声呢喃,男孩嘴中不停的在念叨着包子,只是不知这到底是食物,还是那丫头的名字,或许是太过疲惫,男孩就这样静静的倚着床边睡去。
夜半三更,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床上的男孩猛然惊醒,桌上的蜡烛还在亮,揉搓着惺忪的睡眼,他看到白天那会的陈先生与对他很是不屑的刘班主走了进来。
“辛苦辛苦,陈先生,您这一场王爷听着很是高兴,赏钱给了不少,按照当初谈好的分成,这是您的那五份。”
倒了杯茶水,刘班主从兜里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前,与陈先生对着帐,忽然扭头看到了床边已然坐起的男孩,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过您也知道,戏班不养闲人,素琴那妮子虽然没说明,但看得出她对那丫头还是比较看好,那身段样貌以后学个青衣花旦什么的,都能干,倒是这小子,呵。。我这戏班真养不了他。”
表明自己的态度,刘班主也不在与陈一拍客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这男孩,他真有些搞不懂陈一拍为何一并带了回来,一个傻子,给点钱打发走就好了,留在身边,多一张嘴,本就是乱世,哪有那么多余粮养活啊。
“班主多虑了,这孩子跟我就好,不需要您多操心,回头还得麻烦您与王爷说一说,我打算继续在燕城待上些时日,要是想听,可继续去那茶馆,那茶馆掌柜我也认识,分成的事情我会与他重新商量,这银子班主您就都收回去吧,一路上本就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还请您多担待。”
见状,刘班主微微一愣,却也没有拒绝。
“我记得您不是说来这燕城是要寻得一人吗?怎么突然要继续去那茶馆说书啊?”
刘班主很清楚,当初从江南一路向北巡演之际,这陈一拍便主动与他戏班搭上了线,由于其名声不错,又愿分账,他也就同意了,后来路上才得知,这家伙来北方是为了找人,但至于找谁却也从未听他说过。
“您瞧,这不就已经找到了吗。”
顺手一指正傻傻听着二人闲聊的男孩,陈一拍淡淡一笑,缓缓上前拉住这孩子的手,轻声说着。
见状,刘班主颇有些意外,但也不好再去多打听些什么,拱了拱手,便拿着桌上的银锭离开,心里也已经盘算好日后如何处置安排那女孩。
房门轻轻关闭,屋内只剩下男孩与陈一拍,两人静静对视,男孩虽有些痴傻,但也明白,正是眼前这人救了自己与包子,若不是他,可能现在他们二人今晚就要在那冰天雪地里过夜了。
“谢。。谢。。你,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男孩有些紧张,但却并未有任何的害怕,他能感受到这位陈先生对自己的善意。
“好?呵呵。。呵呵。。但愿日后你醒来之时还能这样认定。。。”
陈一拍苦笑一声,抚摸着男孩脑袋上的手猛然用力,一股狂暴的能量猛然窜出,直奔男孩的天灵盖,强大的冲击直接让其昏了过去。
扶住顺势倒地的男孩,陈一拍抱着他放在床上,将被子为其盖好。
做完这一切,陈一拍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呼啸的风雪,嘴里低声呢喃道。
“万般皆是命,半点尽由天。”
那桌上的烛火渐渐熄灭,黑暗彻底笼罩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