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横诺诺连声,项斌接着讲:“梁庆之居然也说她的不好,可是他见过倭寇用女人收买长白山那些匪寇吗?他不过也是道听途说,他整天就知说杀倭寇,倭寇中就没有好人吗?”
崔横一言不发的听着,很多到了嘴边的话又憋回去了。
崔横心想:“这项斌出发前夜因为这件事和梁庆之好一顿争吵,今天一大早又跟吃了炸药一样,反正这人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所以自己也没必要和他在这件事情上争论什么了。”崔横看着路边的风景说:“都说秋高气爽,项将军觉得这地方的秋天怎么样呢?”
项斌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他觉得崔横这句话明显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所以转移了他的话说:“这里叫阿布达里岗。从来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但是这里的地势很是险要,说实话我从来就没设想过这里会发生什么战事。不过这里的秋天,让我感觉很凄凉啊!”
崔横说:“阿布达里岗,这个名字不错。凄凉倒也是真的,至于你说的地势险要,我还感觉不到,我也不懂军事,只是如果我们这支队伍走在这个荒原的四周好像都比我们这里要高一些。”
项斌提起霸王枪,遥指远处说:“这里四周高中间低,如果有一支伏兵从四面冲击下来,我们是顶不住的。”
崔横说:“有谁敢拦截我们大明王师?”
项斌没有回答他,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滚滚之声,由远及近,他听得出来是千军万马的声音。
项斌环顾四周,果然出现了千军万马!
那些人竟然是和他们穿戴一样的明军。可是,项斌却感觉自己被包围了,而且包围圈在不断的缩小,项斌看了一眼崔横说:“是敌非友啊!”
崔横忙问他:“为什么?”
项斌说:“自己人还能这么对我们冲锋?你以为穿着明军军装的一定都是自己人?蒙古人以前就这么干过?”
崔横说:“刚才锦衣卫来报,没有蒙古人在附近啊!”
项斌咬着嘴唇,横担起他的霸王枪说:“你的锦衣卫什么时候说过一句准话?是不是蒙古人谁知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最近十几个女真部落都在打仗,哪一个都有可能是。”
崔横说:“他们都有明军的军服吗?”
项斌说:“我怎么知道?也可能是自己人。”
崔横又问他:“火铳呢?”
项斌说:“都给梁庆之了!”
崔横惊慌的说:“你丫傻子吗?敌众我寡呀!我看是蒙古人,一定是蒙古人,他们乔装打扮!只有他们的骑兵能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攻击我们!”
项斌也意识到了敌众我寡这一点,敌人至少是自己兵马的五倍。他不理会崔横,而是大声呼喊手下的兵卒迎敌,他已经顾不上和崔横说话了。
转眼间,四周冲过来的骑兵最少有六七千人,他们已经离这支运钱车队不足五百步,他们根本不说话,更不回答项斌部下兵卒的问话,只见这些骑兵纷纷掏出弓弩,向项斌这边射箭,一时间箭如飞蝗,项斌统帅的明军措手不及,纷纷落马,项斌指挥自己的骑兵掏出弓弩,准备对射的时候,对方骑兵已经亮出了马刀。项斌高举长枪,大吼一声,他的部下奋力冲锋和对方骑兵打斗在一起。
项斌近距离观瞧这些骑兵,他们穿着和明军一样的衣服,但是他们的胳膊上都缠着一根红绳子,他猜测这一定是区分敌友的方式。他对崔横说:“看见没有,他们有备而来。”
崔横不理解他的意思,不断的问他该怎么办,项斌大吼说:“别他妈问了,赶着你的马车跟着我!黄金不要了!我掩护你们跑!”
说完,他指挥身边的二百多精锐向他靠拢,用整齐的队形将马车保护在中间,然后列阵保持完整队形冲锋。
崔横连忙命令三百多骑兵队伍去保护马车,他回身大骂项斌:“你丫傻吗?那可是真金白银啊!”
项斌愤怒的说:“管好你车上天书,金银就别要了!”
崔横抽出腰刀,回身对车里的黑衣人说了一声小心,然后换了个车夫。他带着三百骑兵去守护马车。黑衣人的马车则跟着项斌冲击敌阵。
就这样两人分兵而战,这种情况下分兵就意味着给了敌人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机会。敌人岂会不懂?
那一边项斌在战马上舞动开他的霸王枪,这杆大铁枪,丈八长短、碗口粗细,镔铁打造的枪头枪身,锋芒毕露,大枪重四十八斤,非等闲之辈可以驾驭。项斌当然不是等闲之辈,他的名字也绝非等闲之人可以用,这杆大枪在项斌手里舞动如飞,每次出枪放招必定势头威猛,无坚不摧,带血收回。敌人兵将对他的这杆大枪可谓敬而远之。双方激烈的拼杀在一起。项斌挥动霸王枪,如龙腾虎跃一般,长枪所向,敌人纷纷坠马。他的脸上身上都迸溅了敌人的鲜血。
这厢边,攻击崔横的骑兵借助战马飞奔的威势,冲向车队,在战马交错之时,一刀挥出,崔横的骑兵纷纷被砍落马下。紧跟着他们刚刚举起刀,却不防地方崔横指挥骑兵挥动长矛反击,一个战士挥动长枪一枪刺中敌人的前心,可是他不防其他敌人的马刀,他当场被斩落马下。
崔横顺着项斌的话,回望那一边,敌人集中兵力攻击装运黄金的马车,马车附近护卫的士兵英勇作战,但是寡不敌众都壮烈牺牲了。崔横血染征袍,身中三箭,幸亏不是要害。他感觉心有不舍,他意识到自己和项斌分兵是个错误,可是项斌被敌人的一股力量死死拖住,移动不得半步,崔横定睛观瞧,对方有一员大将手持荆棘狼牙棒,身先士卒,掠夺马车最为积极,崔横指挥身边几十个兵卒放弃马车。然后,集中兵力和项斌会合。
敌人主力见他们放弃了马车,竟然也没追赶,而是劫掠了马车就走。
倒是那厢边,项斌指挥着骑兵继续作战,几个战士挥舞马刀所向披靡,敌军纷纷不敢直偃其锋芒,杀入敌阵借助战马的威势和马刀的锋利迅捷,一时间无人能敌,横冲直撞。但是,敌人毕竟不白给,尤其是他们的射术极其精湛,这几个战士自以为可以所向披靡,有所斩获,却不防敌人阵中乱箭齐发,瞬时将这借个士兵射落马下,他们坚强的爬起来,却被飞驰的军马踩在脚下,有一个没有被战马踩到的士兵见到有敌人骑兵冲过来,他躺在地上一侧身,躲过马蹄,顺势一刀横扫过去,那战马被砍中马腿,当场向前翻倒,战士猛的站起身,正想给落马的敌人致命一击,却不防身后一个地方骑兵砍下来的一刀。
这样的场面正是这场交锋中的一个缩影。这就是战争惨烈残酷的战争!
惨烈也意味着巨大的伤亡,项斌已经分明感觉到,他所率领的骑兵伤亡惨重,而攻击自己这边的敌人则越聚越多。此时崔横却终于和他会合了,他见正面冲击的敌人都被项斌抵挡住了,便对他说:“项将军,努尔哈赤!”
项斌抹了一脸血,气不忿的回答道:“你他妈还知道回来吗?告诉你努尔哈赤没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抢劫我们。”
崔横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向努尔哈赤求救?”
项斌说:“你放屁,求什么救啊,我还想向你的锦衣卫求救呢!你们锦衣卫昨天的线报说努尔哈赤重伤,快死了吗?他们现在至少离我们百里远,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梁庆之那些慢慢悠悠的步兵呢!我的骑兵都快死光了,咱们的马车也都被抢了!今天咱们几个能保命就不错了!”
两人说话之间,项斌的骑兵伤亡惨重。崔横还想对项斌说什么,可是他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了又一波冲过来的敌人骑兵,是针对他们的。这一波冲击看起来气势更加凶猛。崔横把身体探进马车,良久钻出来说:“项将军,我们别要马车了,跑吧!”项斌大怒说:“你他妈的跑了,我跟美和子怎么办?”
崔横举起了腰刀,刀尖直指项斌,一言不发的瞪着他。
项斌破口大骂:“你少用刀尖指着我,这条作死的路还不是你选的?”
车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都别吵了,咱们现在被包围了,我们要尽快突围!”
说话的人显然是那个黑衣的女子。
项斌愤怒的看着崔横,啐了一口,“你照顾好车里的人,大不了我去引开他们。否则我饶不了你!”
然后他悲愤的瞪了崔横一眼,短叹了一声。他一拨马带着三十多人的骑兵队冲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崔横长叹一声,他知道项斌的用意,他环顾整个战场,厮杀骤歇,因为项斌的千余兵马几乎已经全军覆没。
项斌血染征跑,裹着战旗仿佛一骑绝尘,仿佛一道绚丽的彩虹,划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指向遥远的天际。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战场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情况并不少。但是,也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