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沈南嘉自宫中回府,就一头钻进书房。俩丫头在门口急的直踱步。
“也不知公子怎么了,这天都黑了,还在书房。”
年华这丫头终归是憋不住话。
“吱呀…”
书房门被推开,沈南嘉抬眼扫过去,只见年华小脑袋瓜卡在门缝里,眼珠叽里咕噜正在四下张望。
“公子,可要吃鸡腿?”
颤颤巍巍的小模样,着实把她逗笑了。
“吃,吃个大的。”
“得咧!”
耳边传来两个小丫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把桌上写好的诗揉了揉又扔在了地上。
她自幼喜欢吟诗颂词,却也是被现状逼的无处可逃,整日舞刀弄剑。
若不是执掌军队的虎符还在她手里,梁旭又岂会容她至此。
脑海里突然涌现出那小和尚的样貌,不问世俗,淡墨清雅。
她摇了摇头,那种生活怎是她这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可以肖想的。
…
“主子,主子!”
平日行事稳重的寒一,今儿怎的如此这般。
“何事?”
她放下手中的毛笔,低头瞧向了寒一手里拎着的东西,用黑布严严实实的包裹着。还没等她开口,春秋年华也一脸胆怯的低头跟进来。
“主子,属下听到门口有动静,便出去查看,只见那人放下这东西就跑,属下一路跟随,亲眼见他翻进了宫墙。”
寒一如实交代着,神情严肃,手里紧紧的拽着这黑布包。
“打开。”
她不解,到底是何物。
三人齐刷刷的扑通跪在她脚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
只听年华唔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她慌了,一把从寒一手里夺过放在桌上,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想去打开一探究竟,可越心急越是解不开。
寒一一把按住她颤抖的手。
“主子,我来。”
随着寒一手中的动作,一副散落开来的白骨和一枚玉扳指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双眸。
沈南嘉呆呆的看了良久,吐出一句:
“都出去吧,这不是我父亲。”
“公子,公子,这是老将军啊,那扳指…”
不待春秋说完,寒一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哭哭啼啼的两人拽了出去。
她从那些白骨中轻轻拿起那枚扳指,戴在手上。系上黑布,紧紧抱在怀里。那般轻柔的模样正如父亲当年小心翼翼抱着年幼的她。
身体重重的靠在墙上,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落。
“父亲,春秋尚且识得,女儿又怎会不知是你。”
一行行清泪顺着她的侧脸缓缓滴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也打湿了她那颗残破不堪的心。
“嘉儿乖,等父亲和兄长打了胜仗回来,就陪嘉儿一起玩。”
“嘉儿,快看为父买了你最爱吃的绿豆糕。”
“嘉儿,我的嘉儿要慢慢长大,为父可不想那么早就将你嫁出去。”
“嘉儿…”
…
杏雨沾衣垄上行,
梨风冷袖唤愁生。
塚前掩面苍天泣,
音貌犹存梦不成。
我沈南嘉,此生不为忠,只为奸。
次日。
“沈将军,眼睛为何如此红肿?”
刚下早朝朱温好死不死的又跟了上来,挤眉弄眼的直盯着沈南嘉瞅。
“春宵一刻值千金,昨夜本将军在青楼累着了。”
沈南嘉并未停下脚步,所谓下朝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陛下让我转告众大臣,晚上宫中设宴迎国师,你可要早点来。”
“国师?”
纳了闷了,要说梁旭这人不是一般的自大,整日本着张老脸不说,还没听闻他如此款待过谁。
“据说是陛下亲自去请的,竹林寺圣僧,可观天象。”
神仙?那她晚上可要好好看看是哪路神仙。
…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沈南嘉不时举起酒杯和身边大臣寒暄敷衍。
“陛下到!国师到!”
李夹子一嗓子叫醒了正在言语畅欢的众人,她随着大家的视线望过去,霎时目瞪口呆。
是他,居然是这秃和尚。
许是她目光太过炙热,身边的朱温忍不住提醒道:
“我说沈将军,亵渎出家人可是要遭报应的。”
沈南嘉呼吸一窒,仓皇别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陛下,臣有一议。听闻国师古琴弹的甚好。不知今日借此机会可否让大家开开眼界。”
太师江映自上次被骂后依然没长记性。
这唐唐国师,还是个出家人,坐在台上抚琴,岂不是侮辱。
不等梁旭开口,沈南嘉自告奋勇的站起身,这等巴结小和尚的机会,可不能白白错过,没准他还能念着这个情,保住她的秘密,甚好,甚好。
“陛下,末将认为国师身份尊贵,不宜如此。”
看看,小和尚,关键时候还得是我。心里正为自己灵光的脑袋得意着,只听一句:
“不如爱将代国师为大家表演吧。”
台下的众大臣瞬间捂嘴偷笑,交头接耳,沈南嘉愣住了,不按常理出牌这可不行,再说她也不会抚琴啊。
把救命的目光投向兰因和尚,只见那老秃驴闭着眼睛,手中捻着佛珠,完全没反应。
果然,女人关键时候只能靠自己。
“是,陛下。”
沈南嘉步履缓慢的走上台,表情不屑依旧面带自信,众人只听得:“铮…铮…铮…”的刺耳声音,纷纷捂上耳朵。
“我说沈南嘉,你这是要人命!”
江映一拍桌子站起来,手指着沈南嘉大吼。
“太师,本将军这曲是送给国师的,干卿底事?国师,好听吗?”
语落,兰因慢慢睁开双眼,两人四目相对,良久以后,兰因道出一句:
“甚好。”
众人哑口无言,国师,品味真独特。
宫宴结束后,沈南嘉一路偷偷跟随兰因,直到国师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