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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一

一行人走了几日,初时施平等人还担心有人会来拦截或者出什么乱子,一行人如临大敌,穆涵也不敢怠慢,大家沿着官道一路倒也太平。过了那么七八日,也没遇到什么事情,所到之处都有武林人士出来迎送,大家也就渐渐放了心。穆涵心下琢磨,肯定是爹爹暗中派人给沿途的武林人士送了信,叮嘱他们一路关照,我索性松松心,好好游览一番。平日里虽然也经常东奔西走去过不少名山大川,但难得有如此宽裕的时间,基本上都是走马观花,没有好好欣赏过。今日出行,难得爹爹未限时日,况且身边还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芊芊倒是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压根就没把可能路遇风险当回事儿,一路不但跟涵剑山庄的弟子混得挺熟,更是拉着施平问东问西,特别是如何和菱秀相识、又如何带她跑出八剑阁,问得施平满脸通红,大家也跟着取笑。当然,聊的最多的当然是和穆涵了,不管是宝剑还是武林人物,天下名山大川还是各地佳肴美味土物特产无一不谈。

“我想你那位尉迟伯伯定然是被熟人所杀。”

“何以见得?”

“你想想,老前辈功夫了得,即使有功夫比他高的,也不可能一击成功,况且,这世上功夫比他高的恐怕还真没有几个,大部分的门派掌门人顶多也就是和他在伯仲之间,要说真是高出那么多,令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实在是想不出。”

“有些道理,可是,据他家丁说,即使见客,尉迟伯伯也是在大厅之上,能让到他书房里面的人很少,如果有,基本上都是过命的交情,而那几位朋友也断无可能去杀他。你说如果是熟人的话,会是谁呢?”

“你要想想,还有一件事。”芊芊摇了摇头道。

“什么?”

“他的剑被人拿走了!”

“不错,这个也是一个疑点。但是只要是武林中人,肯定会对他那把龙泉剑感兴趣的吧。”

“但是你把这两个疑点连起来就会觉得,此人是冲着宝剑去的,记得以前我也和你说过此事。你后来还跟我说,尉迟老前辈生平没什么仇人。”

“所以你觉得既是熟人,又是很想要那柄宝剑的。呵,你转弯抹角的,莫非是怀疑我爹爹不成”

“那倒不可能,日子不对,你爹爹刚从他那里回来,到家之后才有人来报信,而且说是你爹爹走了几日才出的事情,你爹爹不可能分身啊!”

“唉,你这么说还是怀疑我爹爹啊!凭我爹爹和尉迟老伯的交情,怎么可能会去害他,而且即使没有交情的人,我爹爹也不会为了夺宝剑而做出这种事,况且他们二人相识二十多年了,若是爹爹要那把龙泉,为何不早动手?”

“我只是猜测嘛,所以要把所有可能的人都想到。”

一伙儿人停停走走,前面终于看到了潜龙门的所在。这潜龙门其实原本是水上的一个帮派,帮众原来也是鱼龙混杂,可以说只有帮派之名,实际是一团散沙。直到近二十多年,在尉迟蛟手里才渐渐整顿成型,因为他一身好武艺,又好结交朋友,所以四面八方各有弟子来投,使得潜龙门越来越兴旺,不仅水上的生意是一家独大,连武林中的大小事情也都有他们的身影。这潜龙门就坐落在水畔,一个高墙大院,院外就是大大小小的舟船轮渡,周围百姓不少打渔的也加入潜龙门,混个有人照应。因这潜龙门所在的州县境内有不少大江的支流,大小不一,所以只要有水的地方,向渔人打听无有不知。

一行人中也有几个是来过潜龙门的,包括穆涵,但每来一次感觉都不同,只觉得这潜龙门越来越兴旺,心中也是暗赞。施平正准备前去和家丁通报,就听见芊芊喊道:“有人跳河了!”

众人顺着芊芊手指方向一看,果然,河中似有一人,也不见挣扎,只在河中浮沉。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到河边,会凫水的几个,就除了鞋袜衣衫,准备下去。芊芊也去呼喊附近的渔家过去救人。只见还没等几人下水,从众人后面蹿出一人,向水中一跃,直飞入水。奇怪的是,入水之后也不见此人浮上来。过了一会儿,只见早先跳入河中之人慢慢从水中浮起,众人定睛一看,是个老妪,身着一身白衣,再一看,原来这个老妪在后来跃入河中之人的背上,那人好似小舟一般浮在水面,手脚不断划水。不一会儿,两人到了河边,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救人的是一个小伙子,也是一身白衣,脸色有点黑,身上露出的肌肤也是黑黝黝的,一看就是渔家的汉子,脸蛋倒是红扑扑的,估摸着也就十七八岁,没想到这水上的功夫倒是了得。

“娘,你怎么那么傻!”

“孩儿,你不该救我!让我随你爹去了吧!”

“娘,孩儿还没手刃仇人替爹爹报仇!况且现在连爹爹死于谁手都不知道,您若现在去了,岂非死不瞑目?连爹爹九泉之下也会怪您的!”

“孩子……”

“况且,爹爹一去,您再去了,还有谁来疼惜孩儿?您忍心抛下孩儿不管么?”

这时候芊芊他们也聚了过来,周围的渔家早有人给潜龙门的送信去了,不一会儿潜龙门的一些门徒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些丫鬟婆子。

“是啊,夫人,您不仅要为夫报仇还要打理潜龙门这么大的家业呢!若是就这么撒手人寰,岂非对不起老爷子?”芊芊也过来帮忙劝这位老妇人。

这位少年看了一眼芊芊,冲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老爷的事?”

“嗨,傻子都看出来了,能有这么高明水上功夫的除了潜龙门的少主还能有谁?况且你们母子二人身着孝服,难道还不好猜么?”

“伯母!节哀顺变,爹爹令我前来也是为了尉迟伯伯的事,咱们广发英雄帖,不信不能为尉迟伯伯报仇。”穆涵上来冲老妇人作了一揖说道。

“贤侄,原来你来了。”

“是,爹爹本来要亲自前来,没想到有人到我涵剑山庄捣乱,爹爹分不开身,这才派我前来的。”

“天一,怎么不向穆大哥见礼啊?”

“哼,见过穆大哥!”这黑小子冲穆涵一拱手,也不正眼看他。

穆涵倒也不生气,笑着回礼道:“好说好说,多年未见,兄弟的功夫又长进不少!”

“快,贤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到敝派去吧。”老夫人终于站起身,在丫鬟婆子搀扶之下带着穆涵众人回归本派。这时候这老妇人才恢复了一派宗主夫人的模样,举手投足都带着气派。

众人簇拥之下,老夫人回到派中,芊芊穆涵等人在大堂落座,家丁有人送来香茶和小点,众人在此坐等。不一会儿,老夫人连同刚才那个少年一起出来了,两人都换了身干净的孝服。众人起身行礼之后,才又分宾主落座。

“贤侄远来辛苦了!”

“哪里,尉迟伯伯遭此不测家父十分悲痛,小侄念及伯伯平日恩情,心下也是难过不已,不知伯母查到什么头绪没有?”

“唉……哪儿有什么头绪,你伯伯他那日晚饭过后说有事,故而没有与我母子同去看赛舟,但家中弟子无数,也没见有谁进来,谁曾想……”

“夫人,请问尉迟老前辈有什么中毒的迹象么?”

夫人看了看芊芊,转而问穆涵道:“刚才我就看见这位姑娘,真是俊俏,不知是否贤侄的……”

“夫人误会了,我和穆少庄主只是好朋友而已。”

“原来如此,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不敢,小女姓欧,小字芊芊,夫人直呼我名便可。”

“好,痛快!芊芊姑娘,刚才你问老爷是否有中毒迹象?”

“是,我想老爷子功夫高强,怎么会被人轻易杀死而无还手之力呢?若是中了身体麻痹的毒,倒是有可能,据我所知,有那么几样毒物是可以叫人全身麻痹的。”

“确实不错,但是爹爹的尸身我们找无常恨陆神医看过了,他说爹爹并未中毒。”这时候旁边的少主人插话了。

“哦?那请问陆神医看过之后发现什么疑点没有?”

“没有,神医只说,对方是一剑得手,且爹爹并没有防备。”

“嗯,那么说我的猜测是有可能的。”

“芊芊姑娘,你的猜测是什么?”

“天一,不许没大没小,这位芊芊姑娘比你年长,你好歹也要尊称人家为大姐才是。姑娘莫怪,小儿是我惯坏了,一向没规没矩。”

“呵呵,夫人言重了,少主的名字可是尉迟天一么?老爷和夫人真是起得好名字!”

“哪里,我们两个老粗怎么会想出这个名字,还是穆老弟给他起的名呢。”

“哦,原来是爹爹起的,他倒没和我说过。”

“好了,娘,别扯那么多了,还不知道芊芊大姐的猜测是什么!”

“我的猜测是,定是熟悉之人趁老前辈不备下手,才一击成功!”

“这个我也想过。”老夫人顿了顿说道,“可是实在没有可能。和我家老爷交好的,能叫老爷请到书房叙话的没有几个人,无非是终南山离门剑的黄老爷子、涵剑山庄的穆老弟、天山一剑凌霄子、漕帮帮主司徒化等寥寥数人而已,但这几位不是在各自门派有事,就是刚从我家离开,况且他们与我家老爷不但交情莫逆,甚至连一点起冲突的可能都没有,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再说若是他们前来,断无可能不走正门,直接自行到老爷书房的。”

“娘,我觉得爹爹老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似的,我记得爹爹以前就老说不叫我随便去他书房,而且即使他的亲传弟子和家丁们,他也是吩咐过了才可以去书房的。”

“伯母,这次我来,本就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头绪,爹爹好发英雄帖,叫天下武林中人一起帮忙找寻凶手的,既然天一老弟说书房似有蹊跷,不如我们一起去观看一番如何?”

“好,贤侄,你们随我来。”

穆涵示意施平和其他人留下,他和芊芊二人随着老夫人和尉迟天一一起向尉迟蛟的书房走去。乍进书房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异,书架上的书都平常得紧,芊芊扳了扳书架,也没有什么机关。穆涵是看了看墙上的画,普普通通,一个侍女舞剑图,图下也没什么机关,敲敲墙壁,也没有空音。芊芊和穆涵两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个够,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突然芊芊看到桌案上有一张纸,上面只落了一笔,是一个字的第一笔,一个点。穆涵走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就把纸放下了。

“夫人,请问老庄主平日写字么?”

“一介武夫,写什么字,我平日就说他,这个书房都是摆设,弄了这么多书,平日也不看,他总说是给天一留着的,可天一也甚少进来。他平日里也就是给谁带个口信会写几笔,其他时间也没那个闲情雅致练什么字。”

“您看,这个是不是老庄主写的?”

“这,确实是他所写,他这个人写点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收笔总是在下,他收笔总是横着的。”

“这个点既然是老庄主写的,那么明显第一个字应该是称呼,所以这个点很关键,说明对方的姓名中肯定有以点起笔的。”

“哎,姓宋,是以点起笔,还有姓宗。”

“也不一定是姓,也可能是外号,比如玄灵子……”

芊芊和穆涵说一个名字,一旁尉迟天一的头就像拨浪鼓一样摇那么几下,到最后干脆摇个不停,“爹爹不认识什么姓宋的好朋友啊,也没有姓宗的啊!玄灵子?功夫太差!”

“莫非是他……”这时候老夫人眼中似有无限恐惧,随即又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的……”

芊芊和穆涵对视了一眼。

到底老夫人口中的他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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