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熙很喜欢他穿白衣,他似乎也很喜欢穿白色锦衣……
她想起他们初见面的时候,他穿的也是一身白衣,白色的丝绸料子上绣着大海山川,龙腾渔跃。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红了脸颊,只敢躲在母亲身后偷偷看他,这位公子长得真是好看,唇齿生花,眉目如画,他朝她父亲微微拱手,低垂的眉睫微挑,抬起头来,一看到他的眼睛,小凉熙就想起了今早刚学的词,双眸剪水,这是她见过最美的一双眼睛,直到今天依然是……
在沈府的日子里,他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的教书先生,他教她认字,教她书法,教她习武,教她下棋,他有次喝醉酒,捏着小凉熙的脸说:“小凉熙,你知道吗?在沈府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他眼睛里满是坚毅……
凉熙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在他离开之前,凉熙都一直自认为他不过是父亲给她找来的教书先生罢了……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说告别,悄无声息……
当时他和她的父亲正在后花园的亭子里下棋,而她就躲在对面的小树底下偷看。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紧张的样子,他正襟危坐着,一身白衣底下沾了些湿土,和他本身爱干净的性格很是不搭,这是早些时辰陪她出门的时候沾上的,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父亲叫了去。他的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时而抿着嘴,时而蹙起了眉,每一步都要思考良久,然后才会缓缓地抬起袖子,用两只手指夹着那颗润白的旗子,稳稳当当地放在棋盘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似乎每一步都生死攸关。
十岁的凉熙不懂下棋,只是想见他,就偷跑出来了,她蹲在小树后面,时而冒出头来看两眼,看着他皱皱眉,眯眯眼,她就跟着皱皱眉,眯眯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深奥的问题,也不知道他们战况如何,本应该是行外人看起来很无趣的事儿,凉熙却看得起劲。
似乎是想到刚刚丫鬟姐姐跟她说的话,不自觉地,一抹红印上了脸颊,又染了耳脚,丫鬟姐姐说,他以后就会是要保护她一生的人,以后她会嫁给他,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什么是神仙眷侣呢?她摸摸脑袋想了想,应该就像前几日他与她讲的故事,两个人后来都变成了蝴蝶,但是他们还是会永远在一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一切的回忆都这么美好,可终归是回忆而已。
十年后……
凉熙从睡梦中惊醒,她又梦见了,他离开的当晚,她家破人亡,自己颠沛流离……
每个月圆之夜,她总会梦见她的母亲和父亲声嘶力竭地喊她快跑,她感觉自己心脏通通直跳,便再也睡不着了,她呆呆地看着窗外,一轮圆月映在夜空中,四下悄然无声,她轻轻地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楚怺,永初,真的是你一直在骗我吗……
我,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