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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肥皂样品

贾宝玉一路从甬道穿外仪门、角门,急步过内院倒厅垂花门,一路丫环、婆子、小厮遇到皆请安避让,他一路回礼便行,进内仪门后径至贾母日常在的五间大正房,门前的丫环子们见是宝玉,挑了门帘让进去,又往里传话:“宝二爷来了。”

贾宝玉往里见贾母正和李纨、王熙凤、三春姐妹、黛玉说话解闷,忙先请了贾母安,又和两位嫂子和四位姑娘见了礼,众人除贾母外,亦皆起身和宝玉见了礼。贾母方问他:“出去这一会子才回?可见是淘顽去了?”宝玉回道:“非为淘顽,只孙儿从古书中得了方子,要做成个极好的物什来,在城里四处寻原料去了,若成了还要敬献给老祖宗先看呢。”

王熙凤打趣道:“宝玉莫非不是学了做胭脂膏的新法?”

众女听了,皆嬉笑宝玉,宝玉微红了脸道:“并不是,近日听老爷、太太多有教诲了,以后可不得再伺弄女孩们物事。”

贾母也笑道:“你们快不要促狭他了,宝玉,去见了你太太再来。”

贾宝玉应了贾母,转出贾母正厅,从抄手游廊往东转至厅后东北方向,穿过一条东西短夹道,过角门进去,再沿甬道向北,到了王夫人院,玉钏、彩鸾两个丫环正立在正房门前,齐齐见礼,唤“宝二爷”.宝玉笑着回礼:“二位姐姐。”

待入的王夫人房,请了安,王夫人招手让宝玉挨着自己在炕上坐了,旋问:“天冷风大的,尽自顾出去做甚,小心冻着。”宝玉将头倚在王夫人怀中,任凭她用手抱着自己的头摩挲着,感受着这份母亲的溺爱。

过了一会,王夫人又说:“你老爷按老太太的话,已四处托人为你访老师和武教习,待寻了来,可是要安心用功,别再惹他气你才是。”

贾宝玉坐起身子正色道:“太太放心就是,儿子这回得了祖宗辈点化,亦知男儿长远终是要功成名就,才最是报父母恩的正道,以后,定要奋发求进。”王夫人哪见过宝玉说过这般知晓世故人情的话来,只以为他长大,懂了事,心下大慰。

母子两又说了会子贴心话,宝玉辞了王夫人,一路往前院东厢外门仆役大厨房而来,茗烟等四个小厮并寻了两个粗使婆子,早将猪羊油炼出,又并一大锅热饱和盐水调停好。

宝玉看了,甚是可用,又令两人去将往常府中自做豆腐压模的大木匣取六个来,待木匣来了摆好后,让他们六个尽皆在大厨房门外守着,不得许可,不准放人进来。宝玉遂按方调出皂化的汁来,后盛在铺好白棉布的四方木匣内,又将买来的各色花色汁、香汁,分开在六个匣内拌好,压上木匣盖板。

众般做完,竟是出了一身汗,宝玉想想干点活还真不容易,当下再唤进四个小厮来,吩咐茗烟:“你们留两个人在这看着,另两个将这六匣子东西抬去我房中,不得让他人掀看。”又掏出身上的荷包,捡了四颗约三、四钱的碎银小锞子分别赏了四个小子。

宝玉先行回房中,袭人恰不在,遂让秋纹打发几个日常伺候的婆子、丫环去内仪门前接小厮门传来的制皂匣子。这边厢,晴雯、秋纹又张罗帮宝玉换了衣裳,不一刻袭人也回得房来,宝玉几个大丫环们嬉笑斗嘴一番。几个匣子便渐次搬进房来,袭人命抬进宝玉书房,拿了六个四角春凳,依次摆在上面.

此时,黛玉正是也住在碧纱橱隔房,宝玉开心说:“晴雯,你去请了林妹妹来,袭人,你吩咐小丫环子和婆子们在外房不可乱进来,只袭人,晴雯,麝月,秋纹你们四个在房里就行了。”

晴雯应了自去请黛玉,宝玉又让麝月去取了裁纸刀来,用绢布细细擦拭了,袭人和秋纹两个把匣子盖板取出,又将细白棉盖布一一揭开,只看得六匣子半透明似大块豆腐平整铺在匣板上,又有香气扑鼻,分别是粉红色两匣、草绿色两匣、秋香色两匣。

这边黛玉从贾母处回来正躲榻上解乏,见宝玉吩咐晴雯来请,只这些时日以来,她已是知宝玉待自己分外亲厚,自己便也将宝玉和贾母一样排在了自己心中首位,故即带了鹦哥(此时尚未改名为紫鹃)、雪雁来到宝玉书房中。

宝玉见黛玉来了,十分高兴说:“妹妹,靠近来,看个好东西。”黛玉近前去,见得三色六匣香皂,又有香气而来,却不知何物。宝玉拿了纸刀,沿纹路将每匣香皂平切为三十六块,六匣共得二百一十六块,唤袭人取了一个小碟,从匣中盛了一块秋香色的出来,又让晴雯打了盆温水进房。宝玉端着小碟在水盆边唤黛玉:“妹妹快过来一试。”

黛玉疑道:“要试甚么?”

宝玉笑说:“我制得此物,为世间仅有,类用澡豆,妹妹但浣下手,看比澡豆如何?”黛玉听得亦觉甚奇,未见过这般形状、色香的澡豆,因而过去试洗一番,果然滑腻好用胜似澡豆十倍,又色香皆澡豆所无。

宝玉牵过黛玉的手一闻,道:“真香。”黛玉见这么多丫环在,宝玉又这般情状,虽心中欢喜,但却红了脸把手挣脱了出来,众丫环只掩嘴而笑。

黛玉试过之后,袭人、鹦哥、晴雯众丫头亦皆试过,俱皆欣喜,但不知宝玉便如何就制得出来这等好物。宝玉见众人如此,自是意得神显,说道:“今儿单买原料,就花了六十两,才得了这二百一十六块。”袭人方知道,今儿一早宝玉将房中存银二百一十两要去一百三十两竟是为了办这事,原怕宝玉胡乱花费了去,却不成想他却为了制这宝物,自是对宝玉又刮目相看不已。

宝玉将香笺纸细细裁成方块,众人说说笑笑包了切好的皂块,除去试用的一块,共有二百一十五块.当下分配道:“老祖宗、大太太、太太处各送十块去,大嫂子、凤姐姐处各送六块去,迎春、探春、惜春各四块,赵姨娘、周姨娘处各送两块去,东府尤大嫂子处也是六块,外加蓉哥媳妇秦氏四块,各处管事麽麽一人一块。”算将下来,共发派了一百一十六块,又让黛玉自取了六块,跟黛玉来的鹦哥、雪雁各两块,宝玉自房中伺候的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各得两块,其余小丫环子并伺候的麽麽各一块,宝玉奶母李麽麽得四块。如此,余有八十六块,宝玉另有打算。

登时,宝玉房中丫环、婆子尽皆端了盘子往东西两府分送香皂,各处收了此物,又尽是惊奇宝玉究竟如何制得此等宝物,一时间两府中竟是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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