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从天而降的美男子,我紧张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付没有见识的样子,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想来柳清和看我的表情肯定好不了。
“你吃饭了吗?要是还没吃,让我姥姥给你热热菜。我们也是刚刚吃完。”哎呦,听听这话说的多暖人啊,声音也特别轻柔,标准的普通话,听起来就像电视里播音员的声音一样动听。
“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目前为止我说的惟一一句话。
“你请炕上坐吧。”柳清和跟我客气着,不过他好像并不是刻意要这样客气,因为他只要张嘴说话就是这样有礼貌的,很自然,就连对他的姥姥姥爷也是这样的语气。“姥爷请坐,姥姥请坐。”好家伙,他开口必带‘请’字,让人听了特别新鲜,我们周围这些人什么时候和人这样客气有礼貌过呀,一开口不带脏字就不错了。
“你是啥前儿来的?”我吭哧瘪肚地挤出一句话来,这么简单的一句寒暄,居然还不忘带上浓浓的土腔侉调。我羞怯的眼睛躲躲闪闪的,想看人家又不敢看。
“我下午刚到,从北京一路开来的。”
“北京?那么远啊?那得跑多长时间啊?”我惊奇地瞪大自己的小眼睛,借此机会多看了他几眼。
“不算太远,我早上出发的,下午就到了,跑的高速。”他说话好自然啊,而且没有一点架子,语气特别的随和。他身上有一种和谁都能自来熟的感觉,非常容易接近,这是我最喜欢,最佩服的气质,我就缺少这样的特质,我给人的感觉总是硬邦邦的,一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像跟谁都合不来似的。我也很想成为一个随和的、可亲的,在哪儿都受欢迎的人,可我就是让人觉得不合群,不可爱。天性如此,真是没有办法。
“你请坐,吃点水果吧。”他见我太局促,又不会说话,就礼貌地说道。
我越发窘得要命,这种场合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在受刑。三爷爷知道我的脾性,立刻笑呵呵地说道:“你不用跟她客气,她就是俺们这个家的人,天天住在这里的。”
“是啊,是啊,三爷爷家就是我家,三爷爷就是我爷爷。”我急忙接道,一边还扭扭捏捏地笑着。
“这么说,我才是这个家的客人喽。”柳清和笑了。他那上翘的嘴角,雪白的牙齿,使得他那张美丽的脸,更加艳丽动人。哎呦,我这心跳得呀,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我的脸一定红得赛过红色颜料了,因为我能感觉到我脸上的那个热度,已经烧疼了我的皮肤了。
我想走又舍不得走,想坐又太尴尬。想说点什么,可又实在想不出来说什么。我正犹犹豫豫着,三爷爷说话了。
“美丽啊,你小哥哥今晚没地方住,住你那儿行不行啊?”
“行,行,太行了。”我高兴极了。那个房子一直没人住,都缺少人气了。
“这不太好吧?”柳清和说。
“没什么的,她那房子一直空着,她从来就没晚上在那睡过,胆子小不敢住。”
“是啊,是啊,没关系的。我这就去收拾一下,你尽管来住吧。”我好像生怕柳清和不答应似的,急忙跑出门去。回到家我忙成了陀螺。好家伙,懒惰的我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打扫一下卫生的,家具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客厅里我白天躺着看电视嗑瓜子,把屋子造得披片的,怎么见人啊。我急忙用吸尘器好一通秃噜,房子太大了也不好,打扫卫生太费劲儿了。不等我收拾完,三爷爷已经带着柳清和来了。他们径直穿过没上锁的院子门,进来了。我只恨自己没多长两只手爪子,越发忙得飞起来了。我把二楼最好的主人房的大床铺上了被褥,又用湿抹布飞快地擦灰,还把正对着阳台的门打开,放放这一屋子久不住人而有的霉变空气。就听见三爷爷和柳清和在院子里说话。
“这大房子太漂亮了。”柳清和由衷地叹道。
“那是,十里八乡都是独一份呀。”三爷爷说。
“这样的房子要是在北京至少得值上亿元都不止。”
“她在城里还有房子呢,比这个还值钱。”爷俩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已经进了楼下的大厅。
我在卫生间里“哗哗”地投着抹布,水居然都变黑了。我可真够懒的了,白瞎这么好的房子给我住了。
“美丽呀,你忙啥呢?”三爷爷在楼下喊。
“来啦,来啦。”我只好放下抹布跑下楼。那爷孙俩正站在客厅里,柳清和穿着黑色皮夹克,身姿挺拔,举止优雅,显得更加的帅气漂亮。他正在四下里探看,那表情里都是钦羡。
我忙把整个大厅扫了一眼,还好,经过我一通忙活,大厅看上去挺顺眼的,起码地上没有瓜子皮了。
“我把楼上的床铺了一下,一直没住人,我也就没收拾,屋子太乱了点。”我一脸的不好意思和歉疚,倒好像我不是这屋子的主人,而是仆人似的。仆人因为懒惰被主人抓了现行,心里颇为诚惶诚恐的。
“没关系,我只住一晚,明后天我就走了。”柳清和一脸随和的笑。
“怎么不多待几天呀?”我心里好遗憾。
“他工作忙。不过他以后会常来的。”三爷爷说。我还是觉得相当的遗憾。不是怕柳清和不来,实在是因为看出了自己和柳清和的差距太大而难过。他所在的世界和我毫无相关,我就是坐着火箭也追不上他。唉!
“你的房间在二楼,正对着栏杆那间。”我唯唯诺诺地说。这付神情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奴才。真的,我其实真的情愿做他这样高贵的公子的奴才。
“你太客气了,美丽。”柳清和的声音太好听了。
柳清和和三爷爷在我的引领下参观了整栋房子,一路赞叹不已。看得出,柳清和对这样漂亮的房子相当羡慕。以前我就听人说过,三爷爷的女儿嫁到了城里一个普通人家,想来经济情况和一般家庭没什么区别,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家庭。只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孩子却是这么俊秀优雅,真是完全出人意料。当然三爷爷的女儿年轻时就是个有名的大美人,虽然我只见过她一两次,但知道她的漂亮白净和柳清和如出一辙。
“好漂亮的房间啊。”柳清和站在二楼卧室里说,他随手打开了旁边卫生间的门。“哇!卫生间这么大啊?赶上一个大房间了。还有浴缸,我可以在里面洗澡吗?”
“当然可以,有热水器,插上电就可以洗澡了。”我说着话忙一步跨过去把热水器的电源插上了。
“哎呀,真是好极了。我姥爷家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真受不了。”柳清和轻轻嘟囔着。
“那什么,咱们就回去吧。让你小哥哥自己在这里睡一宿吧。”三爷爷说。这一声小哥哥听着咋这么别扭呢?我要是也这么称呼柳清和,那得多不得劲儿呀?
就这样,我们连声客气地与柳清和告辞了。倒好像他是那个房子的主人似的。
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失眠了。我感觉我过去的二十一年跟没活过一样。我见过的人,经过的事,跟柳清和一比,都一无是处,不值一提。他就像一道特别绚丽的霞光,突然间照进我的混沌一片的世界里,太耀眼,太迷人了,我已经被这道光线摄去了魂魄。从此把我这颗灰蒙蒙、黑突突的脑袋瓜子清扫得一片光明。我好像突然找到了人生目标似的,异常兴奋。可是,可是我到底有啥可兴奋的呢?人家跟我有啥关系呀?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哪一点敢跟人家比呀?还是算了,别做白日梦了。睡觉!
柳清和第二天并没有走,并且一连住了四天呢。第二天一早,我刚洗漱完,三爷爷就叫我去喊柳清和起床。我这没脑子的家伙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我丁零当啷地打开院子门,又噼里啪啦地进了大厅。向楼上跑去时,我这迟钝的脑子才有所反应。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跑到一个男人的床前去喊人家起床呢?真丢人。
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就赶紧轻手轻脚地回到大厅里,坐到沙发上了。就在这时,柳清和站在二楼围栏那里已经看见我了。也是,这都快九点了,柳清和怎么可能还不起床?
“美丽来了。”他先说道。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
“清和哥你起来了?三爷爷喊你去吃饭。”我登时站了起来,又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我就来。”他脸上是可爱的笑容。“你上来,美丽。”
我急忙跑上楼。他依旧笑着并伸出手搂住我的肩膀。我的脸肯定又红成一片。
“美丽,你这房子的装修还可以有更好的改进。你看看你这柜子和墙纸都不太合适……”原来他要给我提有关装修的意见呀。我老老实实地洗耳恭听,一边哼哼哈哈地应着,一边想着别的,他说的话我一句也没记住。只是对他搂着我肩膀的动作心旌摇荡,激动万分,几近晕眩。他的话我没记住,可这屋子的变化我可都看见了。就见他睡过的主卧室被他擦得干干净净,床铺也铺得四棱四角的,堪比在手机里看到的那种样板房的样子。真让我佩服不已。
“哇,你是怎么把房间收拾得这么漂亮的?我就不会收拾屋子。我收拾完也跟没收拾过一样。”我老老实实地说。这是实话,我只知道擦擦灰,扫扫地,最多把明面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藏到柜子里去,除此之外,怎么才能让房间更好看,更干净,更顺眼,我就不知道了。打扫、收纳房间原来也是一门学问呢。
柳清和还是温柔地笑着,他的白净的脸蛋离我这么近,他的气息我清晰可闻,那是极其清新的口气,闻起来好香。“打扫房间一点都不难,关键是要保持好的习惯。每天都要至少清扫一次。东西不要乱放,用过就放回原处……”他很认真地给我讲解着。我对他的钦佩更加五体投地了。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
吃过早饭,三爷爷刻意安排我们俩在养猪场和养鸡场里转悠。柳清和对着臭烘烘的猪圈又是拍照又是感叹,觉得什么都新鲜得要命。难为他这么爱干净,咋就对猪圈这么感兴趣呢?捡鸡蛋时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每捡到一个鸡蛋、鸭蛋、大鹅蛋就得惊讶地尖叫一声,然后对着鸡蛋还要赞美几句,看得我直想笑。这一天下来,我觉得他身上都有鸡粪味了,他却乐得不行。这一整天,李云庆都没有露头,三爷爷指派他出门买东西去了。到了晚上,柳清和突然说,他还可以再呆两天。我一听乐坏了。
第三天我带着柳清和和三爷爷去了城里我家的房子,这个让三爷爷惊叹不已的房子,却没引起柳清和多大的兴趣。“这里太闹哄了,晚上睡觉都没法睡。”他嘟哝着。
“多热闹啊。我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我都想在城里买个房子呢。出门就有看不完的乐子,哪儿像咱们村里,成天就那么几个人,一到了晚上就黑灯瞎火的,啥意思也没有。”三爷爷说。
中午我们三个人在楼下的饭店里吃的饭,我豪爽地让服务员挑最好的菜尽管上。三爷爷这次没说啥,只乐呵呵地看着。柳清和却一直客气着,面上有些难堪,好像觉得让我花钱破费挺不好意思似的。我真想说,我有的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