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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荒野逃生

“一切就绪!准备登陆!”

远隔几千万公里的声音在头盔内回荡,简弈深深吸了口气,透过笨拙的宇航服做出OK的手势。

随着登陆舱的门缓缓打开,不再是电子影像,荒漠般的火星地表真实呈现在简弈的眼眸,那是全人类星辰大海的梦想。

然后他朝着梦想跨出了一步,就个人而言,这只是一小步。

对这个历史性的时刻,简弈做过无数种设想,甚至包括牺牲。然而发生的一切根本超出了人的理解范畴。就像蚂蚁面对山崩地裂,明明就在眼前,却隔着次元。

变化发生在最微观的时间单位,超出感知极限,于是这一小步就变成了一大步,跨越无尽时空。

脚步落地,简弈发现他立身一片古代遗迹,复杂的装备早已无踪。青翠的巨树与新鲜空气告诉他,此时此地,或许早已不在火星。

无尽星空的一隅,银河系仿如尘埃,地球依旧沉默,绕日而行。

对人类而言,宇航员的失踪只是个小事故,火星登陆算不得失败。一切如同其他未解之谜,留待后人。

而这个世界,从此便多了一个人。

……

时光匆匆,不速之客降临已经半年了。

困惑与迷茫早已被磨平,简弈偶尔仍盼着奇迹发生,回到火星、甚至回到地球。

落地的废墟小院,是他临时的“家”,院墙早已倾塌,覆满了苔藓。

岁月如刀,只有矮小的石屋挨过了无数锋刃,保存下来。小屋不大,里面只有一张石桌子,刻满了时间的痕迹。

古怪的是,石桌上放着两套叠得整齐的长袍,典型的古代服饰,像是被人刻意放置,留待来者。

长袍穿在简弈身上有些大,他并不嫌弃,因为那是唯一的保暖蔽体之物。

院子里不知名的小果树是他的食物来源。下雨天,雨水顺着沟壑汇聚,淹没树根,让人错觉果树本是生长在水里,只因沧海桑田来到了陆地。

食物便是果子,像梨又像苹果,紫色,美味可口,效果反科学,不饿也不渴。

吃和穿都充斥着诡秘的人工痕迹,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却无所谓了。

小院后是斜斜的山坡,四周遍布参天的阔叶树木,偶有巨型残垣点缀其间。或许这里曾是一处度假胜地,然而衰败了,不知几度春秋。

这里青翠遍地,欣欣向荣,又无声无息,安静得诡异。

对植物而言,此处生机盎然。对简弈来说,荒凉如火星。

只有供养万物的太阳向他问好,日升日落,和地球一样不变的白昼与黑夜。

前前后后半年,简弈逃跑了无数次。

然而只要走出小院的范围,时空就变得莫测,每一步落地,结果未知。

要么只是跨出了一步,平平无奇;要么,一步回“家”,时间连续,环境却变了,就像他踏上火星的那一小步。

于是他就被困在了这里,废墟小院像是不可知的存在精心设计的监狱,以超出人类认知的方式运作。

院子的尺寸之地便是牢笼,数十平米的方寸之间自成循环。

伴着晨曦的光,简弈开始新一天的尝试,坐以待毙不是明智之举。

强忍着吃下一个果子,他将另一件古代长袍也穿上,有些长,拖在地上。他撕下末端,将脚包得更厚一些,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微微皱眉,抬手挥开垂落的长发。

如果一个人的头发半年时间就长至披肩,女孩子或许会欣喜,男人则不厌其烦。

值得庆幸的是没长胡子,若是和头发一样,即便走出去了也会被当成野人。甚至于皮肤都变得光滑细腻,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

不知是环境造成的变异,还是由于吃了那古怪的外星果子?

按照经验,果子可以支撑他活动好几天。如果可以走出去,他将要像贝爷一样荒野求生,寻找人烟。

他走得很慢,小心避开之前留下的标记,以免重蹈覆辙。

不知是感动了上苍,还是持之以恒的奖励。这一次,他离开废墟小院越来越远,并没有传送回去。

天公终作美,简弈快步下山。希望是活着的动力,是存在的意义。

活下去,想办法回家!

厚厚的树叶在地上叠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软软的,这对碎布裹脚的人来说是好事。

不知走了多久,残垣断壁消失,只剩下大树。偶尔开始有莫名的吼叫声传来,不知是什么动物。

森林到头,背身进食的动物第一时间进入简弈眼帘。

缩小几倍的话,看起来像是一头威猛的狮子。

和地球的狮子几乎一样,脖子处长着厚厚的鬃毛,躯体光滑,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巨兽自然发现了人类,转过头,盯着它的血食,兽眼一片猩红。

体形本就不正常,而狮子硕大的头颅顶上,竟长着一只短短的独角,隐约发光。

人类还震惊于野兽的外形,未来得及思考对策,独角狮子却先动了。

似乎是简弈背后有更恐怖的存在,兽眼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直接穿了过去。

红眼中隐约浮现恐惧,然后怪兽放弃了血食,转身就跑,大地随着步伐微微震动。

疑惑与恐惧在心底蔓延,简弈缓缓回头。

并没有其他捕食者。

不及庆幸,简弈目瞪口呆盯着远方的天空。

那是他居住的废墟方向,黑云如山,层峦叠嶂,不断翻滚。

一座巨大的浮空城闪着金光,在云巅沉浮,城市遍布的柱子直插天际,似要裂开这片天。

无数根四棱锥拱卫城中心高不可攀的方形宫殿,殿壁发光,在黑云中映照出远古洪荒世界的真相。

大山横陈,高远而辽阔,云雾缭绕,山体布满了繁盛的巨树。山与山之间,江河交错,浪涛惊天,滚滚而逝。

奇形怪状的凶兽咆哮着,有形似神龙的巨兽在天空盘旋,口鼻生烟,有火红的飞鸟凌空,做出嘶鸣的动作,有巨大的白虎一跃而过,踩塌了山峰。

场景瞬变,不可知的人形生物竟长着巨大的雪白羽翼,像天使一般,立身虚空。

下一秒,天使幻化出巨大的手掌,气吞八荒,一巴掌将形如西方巨龙的巨兽拍碎。

尸块混着血泥洒落,带着魔性的力量,大地枯萎,林木快速凋敝、腐烂,化为尘土。

这绝对不是电影,难道是神话传说中的洪荒时代?

一个眨眼,异象无踪,仿佛所见不过是幻觉。

黑云中只剩下浮空城。

宫殿璀璨无比,在黑云对比下更加醒目,仿佛极尽了世间的辉煌,又凝聚了万古的沧桑。

地面是岁月的废墟,天空竟有这么一座城?

若非之前见过小汽车那么大的狮子,要不然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眼见为实。

难道地上是那座浮空城的残迹?而狮子害怕那座城,所以废墟范围才会生灵绝迹?

做出推测,简弈又有些疑惑,他为何平安无事,也未觉不妥?这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摇头挥走疑虑,他小心向前。

从遇到狮子的那一刻开始,前路再不太平。这里的荒野,比亚马逊森林危险了不知道多少倍。

突兀的阳光照得简弈睁不开眼。眯眼细看,原来是一个小湖,像反光镜。

近了些,他看到了人!

被枝叶遮挡的湖边,一位老人正对湖面负手而立,不知道在看什么。老人典型的古代装束,花白的长发在背后飘飞,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嘿,老人家,”

简弈大喜,挥着手快速奔向老人。

“老大爷!”

似乎听到了呼喊,老人转过身,白须飞扬,仙风道骨。

老人先看了眼简弈,目光随即投向他身后的方向。隔得老远,简弈清晰看到布满皱纹的老脸表情由平静转为疑惑再泛起恐惧。

然后老人旱地拔葱,竟冲天而起,飞走了!

能飞?神仙?

“老神仙……”

简弈愣在当场。片刻之后,苍老的身影消失群山之间。

难道会飞的仙人也惧怕那座浮空城?还是……

再次缓缓回头,一切如常,没有狮子。晴空万里,哪里有乌云,哪里还有浮空城?

幻觉,又或者是昔日的情景重现?

难道穿越到了玄幻小说中,是神魔文明?

看着清澈的湖水,简弈顿觉口渴,快步走向小湖。

小湖不过足球场大小,湖面平静得像是固体,镜子般映照着岸边景物。简弈站在湖边,魔怔地盯着自己的倒影。

湖面映现出清秀的脸庞,哪里还是那个刚毅的宇航员?

像是时光倒流,又或是吃了古怪的果子,在逆生长。

他回到了学生年代,仅存于照片中的脸映现水面。简弈拨开头发,细细打量。

没看错,确实是他,十年前的他。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自己,年仅十七八,误入废墟大梦一场。一梦二十多年,出生在地球,天之骄子般快乐地成长,一路顺风顺水,成为宇航员,直到火星登陆。

但他却只有地球的记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简弈摇头,他只是他,独立于意识的客观存在。

那问题出在哪里,这湖不会是假的吧?

简弈蹲下身子,伸手在水里晃了晃。平静的湖面漾起了波纹,水面是真的,那么他看到的也是真的。

难道真的穿越到了小说的世界里,还白给了十年青春?这也太扯淡了吧?

疑惑的少年身前,湖面的波纹没有消失,反而渐渐扩大,像是要掀起浪涛。

起点不是挥手的湖边,波动来自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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