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白发苍苍的张老汉,弓着背,拄着拐杖,蹒跚着走到蜿蜒万里的汉阳河边,在一座刚立起的坟头前上了一炷香,烧了一些纸,接着双眼直直的盯着坟头,一言不发。
昏暗的光线,映照的是一张麻木的脸,浑浊的眼睛噙着泪,却久久未能落下。许久后,忽听一声“爹”,浑身一震,四处望去,只道是幻觉,刚有点色彩的眼睛再次变的浑浊。
这声音又一次响起,张老汉却再没反应,只是陷入更深的回忆。三声巨响“咚咚咚”,彻底震醒了老汉。
张老汉直起身子,竖起耳朵,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没再没有一点声音,刚舒了一口气。“爹”,声音极为悲伤,此时却显得异常清晰。
声音就是来自坟头,正是儿子的声音,张老汉并未感到惊恐,僵硬的脸上反倒有了一丝活力。
“难道是我儿死而复生?”
张老汉“竖”起耳朵,当再听到这一声“爹”时,已经没有丝毫怀疑。
“难道是上天可怜我们一家?叫儿子回来了?”张老汉念头一起,当听到“咚咚”的声音后,整个人好像打了鸡血,状若疯狂,胳膊、腿、脚、手掌并用,拼命拨土堆,身子弓着再直起来,反复这个动作,白发跟着一震一震,好似一只白发大虾拱土,“儿子,你撑住啊,爹来救你了!”
浑浊的双眼瞪的好似鸡蛋,身上充满了力量。手掌极速推土,虽然已破了口子,却又被泥土糊上。他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只是发疯一样的拨土。
凭借着一腔热血,拄着拐杖的张老汉,硬是短短时间推开了土,露出了棺材一角。此时,“爹”的叫声,已经十分清楚。张老汉完全陷入疯癫,可上方棺材盖依旧堆着半尺厚的土,若要短时间推开,自然不是人力可以做到。可张老汉想不了那么多,一门心思只想救孩子。
“掀一点棺材,将那个木棍插入缝隙”,棺材里传出清晰又无力的声音,透着说不尽的诡异。
张老汉毫无所觉,却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随手拿来一根木头,想也没想就用双肩扛着棺材板,脚用力,肩膀向上顶,这棺材板竟被他抬起,露出一点缝隙,老汉吃力的把木头插入缝隙。心头稍定,呼哧呼哧的将泥土推开,又竭尽全力一掀,棺材板立起,里面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只是此时看起来憋的满头青筋,双眼圆睁。
张老汉喜不自胜,嘴上喊着“宝儿”,低头将儿子扶起来,儿子虚弱不堪,张老汉用了很大力气才将他推到土堆上。张老汉稍稍喘了一口气,双眼直直的看着儿子,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了。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忙将棺材盖上,用泥土填埋,这一次,却用了开棺时间的三倍。
张老汉休息了一下,逐渐冷静下来,这事不能四处张扬,况且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他所住的林平县北河镇已经有十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无故失踪,被发现的时候,几乎是进气多出气少,他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第五个死亡的。这事情来的有些邪门,县里的官差已经焦头烂额,却又毫无结果,到如今,林平县北河镇下面的村子都出了类似的事情,各家少年天一黑就不再出门。如果王汉阳死而复生这件事宣扬出去,恐怕就要惹麻烦了。
儿子虽然行走无碍,但身体虚弱,一脸铁青,恐怕要调理一些日子,张老汉越看越心疼,思衬片刻,见天色还早,暗道或许村里人还未起床,先带着儿子偷偷回去,若碰到人,就说是他舅舅家的孩子,毕竟现在满脸是土,不仔细看也看不清楚。心里有了计较,便转身对儿子说:“一会你跟着我走,若有人问你,就说我是你的姑丈,问起名字,随便说。又觉得不妥当,便叮嘱道”叫王汉阳吧”。
王汉阳点点头,“一切听爹安排。”随后老人在前,王汉阳在后。老人一路找寻偏僻的地方行走,一边左右张望看看是否有熟人,时不常回头看一下王汉阳是不是在后面,好似后面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财宝,决不能脱离一米的安全距离。
张老汉拄着拐杖,虽然腿脚不利索,却显然比平时快了不少,一边走,一边催促。“快走,快走。”却不知道自己才是拖后腿的一个,而后面的王汉阳,眼睛满是血丝,表情悲伤,和前面的张老汉踏实而又快乐的神态相反。
赶巧不巧,正走着,张老汉迎面撞上了儿子的发小,赵小雷。只听赵小雷大叫一声:“啊!”话还没出口,就见张老汉一个趔趄,迎面倒向赵小雷的怀抱,一下将赵小雷压倒在地。其实,张老汉早有预谋,虽然走的快,但老花的眼睛瞪得溜圆,半聋的耳朵几乎竖起来了,老远看到赵小雷的时候,心跳都加速了,老实一辈子的张老汉从来没这么坏过。一见面,立刻身子倒在了赵小雷身上,一面右手打钩,叫后面的儿子赶紧走。
赵小雷一边向上推张老汉,一边咧咧着:“唉,叔,你真沉呀”!“唉!叔,我怎么看不见!” “叔那后面的……”
张老汉道:“他老舅家的。你这孩子走路不看人呀!”
赵小雷:“叔,感觉是你没看到我呀!”
二人纠缠片刻,张老汉才爬起来,一边走,一边神秘兮兮的说:“走了,走了,小雷,现在各地不安生,别四处乱走,要注意安全。”说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前飞奔,留下一脸晕乎乎的赵小雷。
此时,张老汉已经一头大汗,拐弯处,见到儿子等他,悬着的心也立刻到了心窝处。随后再无风波。
张老汉家是一处三套茅草屋,北边一套分三间,西边东边各一处,也是三间。北屋屋后一处菜园子,有后门且临街,前门处荒无人烟,除了一条小河,就是高大的树木。张老汉就是从前门冲进院子。
一进大门,大喊:”孩子他妈,快出来,快出来”。端着瓷盆的一个老妇人走出屋门,一眼看到了远处的王汉阳。
“咣当”!一声,盆子掉地,老妇人浑浊的双眼立刻有了神采,只是喊了“小宝儿”,再也不肯说一句了。可是恰在此时,忽听敲锣打鼓声,“乡亲们,咱们有救了,有老神仙来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