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只穿云响箭射入半空之中。一刻钟功夫，马向天和那三名士兵赶着我们的马向我们飞奔而来。
望着远处那群欢快奔跑的骏马，我不禁在想：马儿呀！马儿，你们的有些主人将不再回来，永远地留在了锦州城。其实动物比人活得简单，人除了自己的生命之外，肩上背负的责任太多太重，所以动物比人活得更快乐。
我们一起来的二十八骑，在锦州城内包括刘达一共牺牲了六位兄弟。如果能活在回到右屯卫，我将把这六位兄弟的牌位供奉着，让全军瞻仰，他们都是为大明牺牲的勇士。
马向天四人来到近前，看到我们满身血污、衣衫褴褛的样子，就知道昨夜在锦州城内发生了何等惊心动魄、凶险万分的战斗。
“三师弟，刘达兄弟他们几个呢？”马向天看到我脸色阴沉，悲痛之情溢于言表，没好意思问我，悄悄地向他旁边的金山兆问道。
“大师兄，刘达兄弟为了救我们大家，永远留在锦州城了。其他的兄弟也。。。”
金山兆转身过去，哽咽地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过来！”我将众人聚拢过来。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们的任务—寻找代梓，绝不会放弃。不然对不起逝去的各位兄弟们。现在已是卯时，我们吃饭休息一个时辰，辰时四刻准时出发。”
众人纷纷开始准备休息。吃过干粮喝了水后，我躺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昨夜太累了，骨头都散架了。
梦里刘达和那几个牺牲兄弟的音容笑貌又出现在我眼前。梦见我亲自给刘达和李翠花主持婚礼，大家都说刘达这小子捡了个宝，纷纷对他进行各种调侃。
刘达和李翠花身着新郎新娘的大红吉服向我磕头。我向他们进行祝福，祝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将二位新人送入了洞房。梦中我还看见几个好事的边军还蹲在他们新房外准备听墙根，被我大声呵斥走了。
我刚一转身，突然刘达浑身是血地从新房夺门而出，他的脖颈处被咬了好大一个伤口，血汩汩地往外冒。我急忙问他，怎么回事？刘达告诉我：“大人，李翠花她变成丧尸了！”说完就摊到在我怀里。这时还穿着新娘吉服的李翠花张着血盆大口，双手平伸猛地从新房钻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咬中了我的肩膀，疼得我大喊了一声：“啊！”
“大人！大人！醒醒！醒醒！您作噩梦了？”谭世祥双手抱住我的肩膀，使劲地摇晃我。
“哦！原来是个梦。”这个梦很真实，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唉。。。。。。”我长叹一声。我知道刘达的死对我打击太大，心中根本无法割舍。就像一个长期和你朝夕相处的亲人，突然离你而去，心中的那种悲痛与不舍只有自己清楚。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向谭世祥问道。
“回大人，现在已经辰时三刻了。”
“把大家都叫醒吧！准备准备，一刻钟后我们出发。今日还有一整天的路要赶，争取戌时的时候能到达右屯卫。”
一刻钟后，剩下的二十二人收拾停当。将锦州城穿出来、散发腐尸恶臭的衣服都扔掉，擦干净那些血迹斑斑的武器，骑上毛怜马朝着广宁右屯卫的方向进发。
太阳在天空中高高地挂着，大约在午时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片松树林子。来锦州城时，我们也曾路过这片松树林子，大白天根本就没什么异样。因此返回的路上，我们也未多加关注，想着现在也是大白天，丧尸们都还抱在一起睡觉呢。
我走在马队后面，正在与杜天昌、谭世祥们谈到回去后要给牺牲的兄弟们全部都设立牌位，就供奉在军营里。话音未落，忽然听得马队前面传来。
“嗖嗖嗖。。。啊。。。”冷箭的破空声和中箭的惨叫声夹杂在一起。
“大人，我们中埋伏了！”有人大喊。
“准备战斗！”我刚喊完。“嗖嗖嗖。。。嗖嗖嗖。。。”箭雨纷纷从松树林子的左右两边向我们射来。
“持盾挡箭！”我大声地命令。众人纷纷拿出挂在马上的虎头盾挡住射过来的箭雨。
“嗖！”我听得很清楚，一声由远及近的破空之声朝我袭来。我连忙用虎头盾护住脑袋，进行抵挡。虎头盾面积不大，只能护住头和身子。突然感觉一股剧痛从左大腿传来，我知道我中箭了。低头一看，果然一支黑羽箭正稳稳地插在我的左大腿上。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往外冒。好熟悉的箭羽，正是那帮蛮子的箭。
题外话：
真实历史上自后金自崛起以来，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创造了无数军事史上的奇迹。其起家的时候不过是建州左卫苏克苏护河（今苏子河）部的一个小部落。
等到努尔哈赤起兵反明时，已经是胜兵六万余，人口三十多万的大部落了。
随后更是把强大的明朝摁在地上打，抚顺、清河、萨尔浒、开铁、辽沈、广宁等战役，把辽东二十多万明军横扫一空，而它本身的损失微乎其微。这样的战绩真是让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后人无法解释明朝在军事上的失败，只能从朝政混乱、财政枯竭、军队败坏、宦官专权、民不聊生等方面找原因，而忽视了最基本、最直接的因素，就是后金军确实不好对付，其战斗力极为惊人。
若是普通的强敌，比如丰臣秀吉麾下的倭寇，西南的杨应龙、奢崇明、安邦彦等等。与这些势力交战时，之前提到的各种问题一样不少，但明朝仍然将其平定了下来。即便是李自成等义军，明军也曾多次大胜。
但与后金军交战时，则容不得明朝方面犯下一丝一毫的错误，动辄便是几万、十几万地歼灭明军。如此惨重的损失是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承受的。
那么后金军的战斗力为何会如此逆天呢？
我们具体来看一下，后金军究竟有哪些过人之处。对于一支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来说，其战斗力无非是攻击力、防御力、机动性等三大硬核指标，以及作战意志、后勤供应、军事纪律这三大软性指标。
先说攻击力。不少人都知道建州女真属于渔猎民族，射箭是其看家本领。但后金军射箭的本领究竟有多强，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不了解。
后金按弓力大小将弓分为六等，其中最强弓是16到18个力。力是明清时期专门计量弓力大小的一个单位。一个力为九斤十四两（明制，一斤是十八两），约5.90千克。十八个力约为106.2千克。
大家可能对106千克的硬弓没有概念，简单点说，拉开这样一张超强弓，相当于把一个两百斤的胖子从背后抡出去。可以想像一下，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而当这个力量集中到一支箭镞上，那真是无坚不摧，几乎没有什么铠甲抵挡得住。
所以清弓或者叫满洲弓，即便到现在，在国际上也是相当有名，被称作冷兵器时代的反器材步枪。再对比一下其它弓箭，西方最厉害的是英格兰长弓，鼎盛时期的精锐部队据说能达到150磅，而最顶尖的大力士能够拉开200磅的超级长弓。那么清弓18个力换成磅是多少呢？约为234磅！完全是遥遥领先。
还有中国古代最强的弩——宋代的神臂弓，分为三等，力量最大的换算之后是88.5kg，接近200磅。跟最强的英格兰长弓差不多。但不论是英格兰长弓，还是神臂弓，它们的蓄能都是比不上后金使用的反曲复合弓的。也就是说清弓不光力量大，同等力量下蓄能还更高，优势是相当明显的。
而明朝方面，明代学者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佳兵》篇中提到：“凡造弓视人力强弱为轻重。上力挽一百二十斤，过此则为虎力，亦不数出。中力减十之二三，下力及其半。”
明朝的一百二十斤，约为十二个力多一点。凡是超过十二个力，在宋应星看来，就属于极为罕见的虎力，而且非常少见，不是每年都有的。可能好多年才出那么一个。
然而后金偏偏就打破了这种现状，十二个力的弓在后金军中只能排第三等。能够拉开十三个力以上的弓箭手有两三万，最精锐的白甲兵更是普遍在十六个力以上！
明朝方面是“虎力，亦不数出”，而后金方面却是成千上万，可见双方的差距之大。另外，还有一点非常不可思议。就是这种拉力极大的硬弓一般是作为步弓使用的，骑兵一般是用软弓。
据现代骑射爱好者实测，超出70磅（5个力多一点）的弓在马上操控就非常困难，这也是当今骑射领域的一个常识。像蒙古骑兵所用的弓一般都是5个力，也就是60多磅。
明朝方面其实也一样，像卢象升能拉开12个力的硬弓，但平常只用9个力的弓。
卢象升据说臂骨极为粗大，是当时有名的神箭手，也仅仅用九个力的弓。而普通士兵，步兵一般在八个力以下，骑兵跟蒙古人一样，也是用五个力的软弓。
而后金军偏偏就把步兵所用的硬弓给用到骑兵上了。为了抵消马背颠簸的影响，他们通常抵近射箭。用明朝著名学者、官员徐光启的说法就是：“贼于五步（8米）之内，专射面胁（肋），每发必毙，谁能抵敌？”
其实从实战来看，也不一定非得在8米以内。至少在30米以内，都在后金军弓箭的有效打击范围内。如果是神箭手步射，那么7、80米也不一定安全，像张献忠就是亲抵前线侦察时，被神箭手觉罗雅布兰在超远距离上一箭射死的。
常人难以超过十二个力，骑兵不能用硬弓，这都是当时的“常识”。但当后金军打破了这个常规，自然也就拥有超常的攻击力。在冷兵器时代，单兵攻击力恐怕没有比后金军更强的了。
那么后金军为什么能够屡屡打破常规呢？为什么在明朝，十二个力以上就属于“虎力，亦不数出”，而后金一下子就能拥有成千上万的“虎力”战士？为什么别的骑兵都只能用软弓，偏偏后金骑兵就能用硬弓？
难道真的是女真人天赋异禀，个个都是天生神力吗？并不是的。事实上，在努尔哈赤崛起之前，女真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战斗力也就是明朝边军精锐的水平。所以被李成梁逮着机会，灭了好几个部落。
但是自从努尔哈赤发动兼并战争以来，建州女真的战斗力就开始直线上升。真的是直线上升。
兼并战争是极其残酷的，类似于民间传说中的“养獒”，只有最强的那只獒王才能胜出，其余的都会被咬死吃掉。在这种“非胜即死”的战争中，建州女真的战斗力一再突破极限。到努尔哈赤的儿子们都成长起来的时候，其水平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努尔哈赤本人，他早年是女真第一神箭手，但他是拉不开十八力硬弓的。早期女真士兵普遍也就是拉八个力的战弓，十个力以上就属于力弓（专门练力气用的）了，跟明朝其实是差不多的。
但随着“养獒”战争的进行，建州女真的硬弓力量越来越大，一直达到极限的十八力。现在东北地区还保留着这个俗语——“十八力”，用来称赞某人的技艺已经达到了最高标准。
由于弓力越来越大，甚至让努尔哈赤本人都感到震惊。据《满文老档》记载，努尔哈赤不只一次跟儿子们讲，说你们弓的力量太大，这样射不准的。但儿子们都不听，他也没办法。其实是努尔哈赤的经验已经落后了。
像皇太极就能使用十七个力的强弓，据说晚明第一猛将刘綎就是被皇太极射死的。后来在追击林丹汗的过程中，由于大军缺粮，皇太极亲自带着将士打猎，曾经一箭射死两只黄羊，力度之大。
可见当时后金军队的攻击力之强，其实可以称为冷兵器时代的第一强军也不为过。
书归正传。
我忍着剧痛，用手直接将外露的箭杆折断。
“吴啸天，你的死期到了！”树林里有人用纯正的大明官话大喊。
怎么后金蛮子里也有汉人？而且还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军中有奸细？
我正在纳闷，突然从树林左右两边乌央乌央地冲出大队梳着金钱鼠尾辫，体格彪悍，手拿刀枪斧锤的后金蛮子，目测有数百人之多。
双方已经缠斗在一块，兵器碰撞声与喊杀声相互夹杂。一个后金壮汉在我的正前方四五丈的地方，反手拿一杆铁枪当作标枪朝着我的面门就扔了过来。铁枪速度很快，力道极大，如果被射中，脑袋肯定是要被戳穿的。
我左手紧握缰绳拨开马头，算准时间，右手握着孤鸿寒影反手就是一刀，将那距离我面门仅两尺的铁枪拨开。
“当”的一声，铁枪落地。我一夹马肚子，直接驾马朝那后金壮汉冲去。后金壮汉连连后退，冲到近前，手起刀落，一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出好远。
“狮子”继续朝前奔去，突然马失前蹄，我从马上一下子就栽了下来。“狮子”被后金军设置的绊马索给绊倒在地。
大腿又是一阵剧痛，栽下来这一下估计又把伤口给撕裂得更大了。摔得满脸满身都是黑泥，这时五个后金士兵手持弯刀呈半圆状，从旁边树林中冲过来将我包围住。
我正在想先杀哪一个？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吼一声：“大人！趴下！”大勇的声音？对！没错。我身体迅速趴下，在趴下的那一刹那，只见一个巨物从头顶上飞过，朝着那五个后金士兵狠狠地砸了过去。当场就有三个士兵被砸成了肉泥，另外两个估计也被砸得半死不活。
我仔细一看，那从头顶飞过，砸死士兵的巨物居然是一匹死马。
嚯！大勇这小子真是天生神力，他直接将一匹死马举起当作一块巨石，就朝那五个包围我的后金士兵扔了过去。
大勇手持铁枪，几步跃到我面前，护住我。
我捡起摔落在地的孤鸿寒影，左手拍了拍大勇的右肩说到：“大勇，你又救了我一次。”
“大人，蛮子人很多，我们还是找机会跑吧。”
“嗯，好汉不吃眼前亏！”
话音刚落，又有十多个后金士兵冲了过来。看来今天他们是铁了心要取我的性命。
我和大勇背靠背地站着，这些后金士兵手持弯刀又把我们围在了中间。
一杆铁枪被大勇舞得是虎虎生风，逼退了后金士兵的数次进攻。有侥幸进得前来的，弯刀刚一伸出，就被孤鸿寒影一刀斩断，反手一挥，脖颈处立马裂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激射而出，瞬间倒在地上。
我们二人和后金士兵就这样僵持着，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攻，我们也找不到脱困的办法。
“保护大人！”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只见远处急奔过来数条身影，然后刀光剑影，一阵的眼花缭乱，我们二人面前的后金士兵纷纷倒地，不是少了个脑袋，就是缺了条胳膊或者大腿。我一看，正是马向天、杜天昌、金山兆和谭世祥他们。果真是好功夫，二叔何道长门下这四位徒弟的功夫，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他们五人将我又护在中间，远处见到一个马上的蛮子军官正在指挥更多的后金士兵对我们六人搞一个更大的包围圈。谭世祥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那军官中箭落马。
趁着敌军稍显慌乱之际，我们六人一起朝着敌人的薄弱处冲去。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人一马朝我们疾驰而来。
“大人！大家一定护住眼睛和口鼻！”马上之人大喊。
众人一听就是托马斯那半生不熟的汉语，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不上那么多了，自己人的话得信。当众人用手遮掩住眼睛口鼻，托马斯已经骑到我们面前。只见他从怀里掏出数个卵形物体朝着后金士兵们就扔了过去。
战场上瞬间就弥漫出几大股白色的烟雾，我们护住了眼睛和口鼻都还感觉眼睛刺痛、呼吸困难、喷嚏咳嗽不停。那一大群中招的后金士兵有的捂住眼睛蹲在地上、而有的直接在地上打滚哀嚎，场面极其混乱，战场上的能见度只有不到五尺。
“大人，我们快跑吧！这玩意只能暂时让他们丧失作战能力，时间长了就不灵了。”托马斯焦急地说到。这小子嘴巴上还蒙了块布，难怪还能说话。
喉咙感觉像火烧一样，这小子扔的这玩意太厉害了，等有空的时候一定要问问他。
我已经说不出话，用手势招呼我们的人赶紧撤，收拢了还活着的边军残兵，逃离了此处险境。
大腿受了箭伤，血不停地往外渗，我走路只能一瘸一拐。托马斯将唯一的马让给我骑，大腿使不上劲，只能由大勇牵着马跑。稍微远离了那几大团白色烟雾，我仔细一看，现在就只剩下我、马向天们四个师兄弟、托马斯、大勇和六个受伤程度不一的边军士兵，我们刚才被伏击时又折损了九个兄弟。
血债要用血来偿，迟早我要向后金鞑子讨回这笔账。而且这次我们被设伏，肯定是我军中已经有奸细向后金鞑子出卖了消息，待我回到右屯卫一定仔细查清楚。
十三个人，一匹马狼狈不堪地向前奔逃。其中十二个人都是两条腿跑步，所以实际上也跑不了多远。
“大人，您的腿流了好多血，必须得找个地方进行包扎。”杜天昌向我说道。
我低头一看，鲜血已经把大腿处的铠甲染红了半边，关键那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刚才形势所迫，根本没时间进行仔细包扎，任由那鲜血直淌。如果再不进行包扎止血，估计我还等不到这条腿残废，那血就已经流干了。而且受伤的兄弟们全都在硬撑，如果再不找个地方包扎休息，估计累都要累死了。
“世祥，你赶快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大伙儿跑得这么累，必须得休息了。”谭世祥朝我点了点，几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消失在远处。
这小子的轻功和体力真不是一般地好，最值得庆幸的事是他是我忠贞不二的部下。
“马神，你那玩意能持续多久？”问完这句话，我感到很虚弱，感觉像要从马上摔下来一样，摇摇欲坠地。
“最多能持续两刻钟。大人，您怎么样了？大勇快来把大人从马上扶下来，他要坠马了。”托马斯大喊。
大勇把我从马上扶了下来，直接背在了背上，继续往前走着。
一盏茶的功夫，谭世祥从远处又飞奔回来。
“大人，前面有座古庙，我进去检查了一下，虽然有点脏乱，但是里面是安全的。我们到那庙里休息吧。”
“好！带路带路！”这血流得我说话有点有气无力了。
众人行了约莫两刻钟，穿过一片平坦的草地，在一个山脚下果然看见一座破败不堪的古庙，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修建的。
来到近前，庙门早已不知所踪。但见古庙院子是荒草丛生，断壁残垣，香炉倾倒，殿宇倒塌，一幅破败之相。进到大雄宝殿里，更是蛛网结织，年久失修，神象毁坏，萧瑟秋风，一片凄凉之势。
大殿内正中供奉着手持一根粗大铁棒的，断了半截身子的神像。也不知道是哪位神灵菩萨。
众人累得皆瘫倒在地。杜天昌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根布条，将我的腿部铠甲卸下，将那中箭的伤口绑好，止住它继续流血，并在伤口上倒了些随身携带止血生肌的药粉，暂时缓解了伤势。
“世祥，有劳你到外面放个哨，有情况及时回来通报。”我有气无力地说到。
“好的，大人。您先好好休息。”
谭世祥走后，我对大家说：“这次我们被后金蛮子伏击，他们对我们的路线行踪掌握得如此清楚，百分百我们边军里出了汉奸，把我们去锦州城找人的信息透露给了后金。这次我们如果能逃回去，千万不要声张。我会派人暗中调查此事，把这个千刀万剐的汉奸给揪出来，替我们牺牲的边军兄弟报仇雪恨。”
其余众人皆神情愤慨，恨不得将此贼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马神，你刚才丢的那玩意真是把大家给救了，你立了一大功!好样的。还有那玩意叫什么？是你自己琢磨的吗？”我朝着托马斯竖起了大拇指。
“呵呵，我就说吧，大人！您带我出来，我不会给你添乱，只会给您提供帮助。您看锦州城那么多丧尸，刚才又那么多后金鞑子，我都全身而退了。我还等着您给我修教堂的那一天呢！”
“不错不错！等这关外天下太平了，我一定给你修座大教堂供你传教用。让上帝保佑我们！”
“哈哈！大人，您也说让上帝保佑的话了，看来您离我们全能的神越来越近了，您肯定是听到上帝的召唤才说出这样的话的吧？让我们一起沐浴在伟大天主的光明和圣洁之中！天主是穷人的慈父，他是最会慰藉人心的圣神，他是我们人生旅程中舒适的庇佑。在劳苦中，天主是休息。在悲痛中，天主是慰藉。在酷热中，天主就是清风。天主是幸福的。。。”
“打住打住！我的神父，你又开始传教了。”终于让自认为逮住机会传教的托马斯闭上了嘴。这时我注意到了大勇，这小子一进大殿就盯着那尊断了半截身子的神像看。
“大勇，你瞅啥呢？看得这么入神？”
大勇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上前爬到那贡台上去摸那根铁棒。
“大人，这根铁棒是真的也！全是生铁的。”大勇兴奋地叫道。
“这根铁棒那么粗，又那么长，起码有两百多斤吧？”我估计道。
“哗。。。”的一声，大勇这小子居然把那根铁棒从那神像的手中给拽了出来，泥塑的石块纷纷掉落下来。
大勇将那根铁棒在手中比划了一下，脸上露出非常高兴的神采。
“大人，这根铁棒我用着很趁手，比那杆轻飘飘的破铁枪强太多了，以后它就是我的武器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根铁棒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少年，终于遇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恭喜你啊！大勇。要不要用我的宝刀来试试这根铁棒的硬度？”
“还是别了，大人。我好不容易才弄到如此趁手的武器，呆会儿你又给我弄断了，我找谁哭去？”
“哈哈哈。。。你这小子还记仇。”
我正在调侃大勇，突然谭世祥几个箭步就冲了进来，肯定是有情况发生了。
“大人，不好了！那群天杀的后金鞑子又跟上来了。他们全骑着马，我们肯定跑不过他们。”
“妈的，我们就守在这大殿之中。大家都起来，后金鞑子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一双我们砍一双。在大殿之中，他们的骑术施展不开，只能和我们进行步战。出去反而容易被他们的骑兵冲散，对我们进行分而歼之。”
众人皆称诺，手握武器，准备和这帮后金鞑子决一死战。
时间飞逝，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听见那古庙外“踏踏踏。。。”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果然后金鞑子们已经将这古庙围了起来。
等了片刻，不见一个鞑子冲进来。此时大殿外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大明官话。
“里面的人听着。我叫李永芳，是大金国的三等总兵官，也是大金国的额驸。吴啸天，本来我们是要杀死你的，为重伤的萨哈廉将军报仇。但是接到最新命令，我们大汗有好生之德，如果吴啸天你走出来，带着你的人投降。我们大汗将既往不咎，而且还会赐予你们荣华富贵、高官厚爵。吴啸天，你听到了吗？”
“投降？投你妈！”我大声地回答到。大殿中的众人皆大笑。
“你怎么乱骂人呢？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已经被我们大金国的军队团团围住了，插翅也难逃。你不过就是明朝一个小小的参将，如果投降我们大金，最起码封你做个将军。我们大汗是个很爱惜人才的人。”李永芳又在古庙外大喊。
“李永芳，你这个狗汉奸！你投降鞑子真是辱没了你的祖宗十八代！”
“妈的，吴啸天。我就问你投不投降？再不投降，我们冲进来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投降可以，但是有条件！”我大声喊道。
“大人，您？？？”大勇握着手中的铁棒，对我怒目圆睁，好像我马上就要投降似的。
“嘘！等大人说完，大人一准没憋什么好屁。”谭世祥对着大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呵呵地看着我。这小子跟着我的时间长了，简直要成为我肚子里的蛔虫了，以前是刘达，咳。。。可惜了我的好兄弟。
“有什么条件，你尽快提！我们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了。只要你能投降。”外面又在大喊。
“这条件，也只有您能办到。”我继续大喊。
“撒条件，你说！”李永芳在外面继续问道。
“把你老娘叫来，我当场和你老娘给你生个弟弟。生完我就投降。”
“妈的！吴啸天，你作为明朝一方主将，说话如此污言秽语，居然还侮辱我的老娘。我老娘今年六十七了，你要么？”
“六十七了，努把力还是能生的。要不你先把你老娘，咱们来试试？”
大殿中的众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外面的后金士兵由于听求不懂汉语，不知道我和李永芳聊什么。看着你来我往的，还挺热闹，还以为这投降的事要谈成了，所以一点喧闹都没发出。
“大人，你真牛！在泼妇骂街的行当里，你也算是宗师了！”谭世祥向我竖起大拇指。
“呵呵，当年我骂街那可是拳打南山张阿婆,脚踢北海刘大妈,天下无敌的！”我回答道。其实我这样和李永芳你来我往地骂街，就是为了推延时间，等待时间突围，不知道外面那个傻缺什么时候能够醒悟过来。
“吴啸天，老子不给你废话了。老子倒数十个数，数到一。你再不出来投降，我们就冲进去，杀光你们所有人。我们外面有三四百人，你们死定了。”
“各位兄弟！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今日我吴啸天和众兄弟一起上路，走这黄泉路，跨这奈何桥，喝这孟婆汤。大家一起，绝不寂寞！等他们冲进来，我们就开杀！”
众人皆握紧手中的武器，用视死如归、舍生取义的坚定眼神望向我。
和这帮慷慨赴死的好兄弟一起上路是我吴啸天的福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是可惜了我那两位娇滴滴的美娘子，这么年轻就要当寡妇了。不知那几天的拼命卖力，她们有没有怀上个一男半女，给我老吴家留个后。
大战在即，我正在胡思乱想。外面已经数上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啊！”
怎么数着数着，就喊啊了？外面这傻缺不会把二喊成啊了吧。
不对，外面怎么有马嘶声和兵器的碰撞声，还有后金鞑子士兵的呼喊声。
“大人，您听！您仔细听！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不会呀！不会是这狗汉奸李永芳临阵倒戈，和后金鞑子们干起来了吧？我可听说这李永芳是铁杆的汉奸啊！
我往大殿外移了几步，偷眼一瞧。哇塞！外面果然打起来了，打得还挺热闹！
只见外面黑压压一大片穿着银盔银甲的彪悍骑兵正在攻击后金鞑子们，鞑子们被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阵中一面黑色大旗正在迎风飘扬，旗上绣着个大字“明”！
“关宁铁骑！是关宁铁骑！”有个边军士兵大喊。
题外话：
历史上的关宁铁骑，总人数三万人，明末清初山东承宣布政使司三大精锐部队之一（另外两个是辽东铁骑、东江登莱新军）。
关宁铁骑驰骋疆场几十年，从辽东到北京，从北京到秦蜀，从秦蜀到云南，从云南到缅甸，再从云南调转马头向北京杀去。
几十年中，这支骑兵阵斩过蒙古名王，打败过八旗护军、刺杀过多尔衮、追杀过李自成部、追剿过张献忠部。
在吴三桂未死前打到清庭宗亲怯战，康熙亦曾一度禁止八旗与其进行野战，最后随着军团的末代主帅吴国贵在武冈被火炮狙击陨落而陨落。
明末，在练兵的问题上，袁崇焕力主“以辽人守辽土”。民风剽悍，有切身利害关系，而且多善骑射，习知女真举动。
《辽东志·风俗》亦载: “辽人性悍善骑射。人性淳实,务农桑。粗习文化,有中国之风。”《全辽志·艺文》: 人性犷悍,冠裳异制,习俗尚武,争以射猎为生,诗书礼乐之教,蔑然不闻也（辽人因轻书重武导致努尔哈赤在翻译普及完太公左传等书籍后，八旗将领战略素质已远高于辽人）。
因此，袁崇焕在辽民中精选身体强壮者，充实各军，同时大力栽培祖大寿等一大批辽将。借着宁远大捷后明军士气有所回升，开始于与后金军骑兵作战的机会，袁崇焕苦练出了一支兵力并不很大，但战斗力相当强的骑兵。
这支部队后来被人们称作 “关宁铁骑”，是明末最精锐的部队，战力高于后金六旗，能与八旗军中护军（后金八旗中精锐中的精锐，相当于后金的特种部队）正面交锋。
关宁铁骑曾经在宁锦之战打得皇太极大哭，四城之战再次打得皇太极大哭。
《满文老档》中记载汤古岱阿哥答曰：“我等此来，实为失利，请汗赐死，我等当死”。於是大汗曰：“尔等不收全军而归，陷於彼者，明兵杀之；已归来者，我再杀之，於我何益，能增加我之力量乎，我军士亦瘸乎，彼有何辜，呼天叫地而死也。我念及此，马能怀，岂不伤感。”大汗恻然泪下，聚集之大小国民，俱堕泪。
书归正传。
我大喝一声：“冲出去！杀！”
众人抡起武器直接杀入了鞑子敌阵之中，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大勇那根铁棒犹如神助，每一次挥舞都会倒下一片鞑子。铁棒到达之前还是喘气的活人，铁棒挥舞过后全成了摊在地上的肉泥。
“好俊的功夫！”一位穿着金盔金甲，提着一把青龙偃月刀，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将军朝着我们直冲过来大喊道。
“你们是大明那个部分的军队？”少年将军向我们问道。
“我们是广宁右屯卫驻军吴参将的军队！”有个边军士兵回答道。
“是吴啸天参将的军队吗？”
“正是！”
“刚好我领军就是要投奔于他，你们可得给我引荐！”少年将军向我们说到。
“在下就是吴啸天！小兄弟，今日你施以援手，救下了我们。此等大恩，不用再引荐了！”我拱手抱拳说道。
“呵呵，您就是吴啸天参将大人。我叫吴三喜，我们是本家。待我们杀光这帮鞑子，我再来参见您！对了，您骂人很有一套，我刚才潜伏的时候都听见了！哈哈哈。。。。”
现有强援来救，不杀他个痛快，对不起我们手中的武器，只是可怜了这帮鞑子。
后金鞑子只有三四百人，而且都是轻骑兵。关宁铁骑粗看起码有上千人，且全是重骑兵。这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黄泥巴滚裤裆，不是死也是死了。我们十三人就只有敲敲边鼓的命了。
于是刀光剑影，铁棒挥舞，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仅仅过去了两刻钟，后金鞑子被消灭得干干净净，古庙前的草地上到处都是后金鞑子的尸体。真是风水轮流转，刚才紧追我们不放的敌人，现在都成了马下残尸了。
“那个狗汉奸李永芳呢？死了吗？”我大喊。
“没注意到啊！刚才只听见声音，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谭世祥回答道。
“大人，刚才我们突袭的时候。有几个后金鞑子趁乱骑马跑了，我们也没顾得上追，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人。”一个关宁铁骑的骑兵向我说到。
“咳。。。跑了就跑了吧。这个天杀的狗汉奸，迟早有一天我要他偿还我那牺牲的九个边军兄弟的血债。”
“吴大人，我的部下把后金鞑子虏获的一群马给带来了。您看是不是你们的马？”
吴三喜向我大声喊道。
我仔细一看，果然是我们刚才丢失的那群战马，而且“狮子”摇头晃脑地就在其中。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大明英勇的男儿们，现在我们朝右屯卫进发！”
“胜利。。。胜利。。。胜利！”人群中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收拾好装备，我们骑上了战马。我与吴三喜并肩而行。
“三喜，这次我们遭遇绝境，承蒙你和你的关宁铁骑相救。大恩不言谢，你这个小兄弟我交定了。你能给我说说你们是如何遇上这帮后金鞑子的吗？”我拱手抱拳说到。
“大人，您这样太折杀于我了。我们是如何遇到这帮鞑子的，这事说来话长，也许就是天意吧。三个月多前，当时我和父亲奉督师大人之命带领伍仟关宁铁骑驻守在盘山。这瘟疫突然爆发，军中大乱，一千多名士兵都变成了吃人肉、喝人血的活死人。后来，我带着剩下的士兵，拼了老命才镇压住这次瘟疫，将变异的士兵都一一处死了。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老父亲也战死了。就这样关宁铁骑仅剩下三千多名士兵了，那都是我们大明最精锐的战士，没有死在和后金鞑子厮杀的战场上，却都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这个瘟疫实在是太可怕了，比后金鞑子还凶险。唉。。。。。。”吴三喜边说边叹气。
“瘟疫爆发之后，我们和督师大人，以及驻守锦州，广宁卫的大明军队彻底失去了联系。我们关宁铁骑半年多没发军饷了，我们都知道朝廷财政困顿，川陕之地又发生民变，军饷的事估计朝廷一时半会发不出。我们关宁铁骑都是辽人，辽人守辽土，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所以军饷的事我们还能忍，但是最要紧的事是这三个月来，我们的军粮越吃越少，士兵们都开始吃野菜啃草根了。草料也越来越少，人能抗马儿不能抗啊，您瞧瞧这些马都饿得皮包骨头了。”确实关宁铁骑的战马还没有我们的那二十多匹马肥壮，好多瘦得都能见到马肋骨了。
“后来我们辗转联系上驻山海关的明军，他们告诉我们，现在辽东大地是由您吴参将在主事。这不，我带领了一半的骑兵前来投奔于您，您可不要嫌弃我们呀！”吴三喜继续说到。
“三喜，没事。军饷的事我现在还不能给你解决，但是这三千大军军粮的事，我一定负责到底。右屯卫存储了大量的军粮，幸好在瘟疫爆发之后没有被及时调进关内，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足够你和你的士兵们吃饱！”我信心满满地回答到。
“那就太感谢大人了。我替我的兄弟们感谢大人的大恩！”三喜向我拱手抱拳。
“呵呵，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莫说两家话！你再说说，是怎么遇上这帮鞑子，然后随便救了我们的？”
“我们在去往右屯卫的路途中，我的骑兵探子回报，前方发现几百个后金鞑子，全骑着马，好像在追赶什么？我们当时大部队在他们后方一里地的地方，而且是下风向，因此他们没有发现我们。我们就在后面紧紧跟随，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接着看见这帮鞑子包围了刚才那座古庙，还有个汉人在喊话，叫里面的人投降。我就在猜想，难道这庙里的是我们大明军队的人？”
“当那汉奸开始数数的时候，我用千里眼瞧见好些鞑子已经将那火箭搭在弓上，准备烧死你们。我知道必须突击了，因此带领部下向那帮鞑子发起了进攻。没想到，歪打正着，刚好就遇上了我要投奔的人，吴参将您。您说这冥冥之中是否真有天意？”
“三喜，你说得好！老天爷的意思就是让我们驱除鞑奴，恢复我大明江山。战胜瘟疫，还大明百姓一个天下太平！走！我们去右屯卫好好喝一顿。”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右屯卫的方向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