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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锦州城

辽东春季的早晨,依旧非常地寒冷。当第一缕阳光照到了右屯卫,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我翻身起床,两位夫人已经在厨房和丫鬟厨子们准备早饭了。穿上我的金漆山文甲胄,腰带上系上孤鸿寒影,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霸气十足。我知道一场未知的冒险又在等待着我,这就是我的宿命。

和大勇用过早饭之后,带上干粮和食水,在两位夫人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我们骑上马,离开了参将府前往校场。大勇的铁棒被我砍断之后,没有乘手的兵器,只能找一柄边军的铁枪让他暂时先用着,聊胜于无。我答应他以后有机会一定找一把适合他的武器。

校场上,虽然寒风凛冽,但是人们的精气神十足。点将台下已经站定了二十多条全身披挂的汉子。何指挥实在担心我们的安全,还是从边军里抽调了二十名身手最好的兵士和我们一起出发。

我站上点将台,注视着这些可爱的兄弟,说到:“我们此去凶险万分,但是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我们必须要找到这个叫代梓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从成为我吴家军的那一天起,就给我记住。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再难再险,我吴啸天和大家一起扛!出发!”

“踏踏踏。。。。”不绝于耳的马蹄声从右屯卫城门呼啸而过。二十八骑向着远方奔驰而去,卷起一片又一片的尘土。在明亮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一阵阵铁甲的反光。

我骑着雪白的“狮子”处于在队伍的中间,马鞍也正好是银色的。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唐代诗仙李白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周围皆是死命效忠于我的好兄弟,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曾经的锦衣卫无名小卒,如今机缘巧合成了统率军队的将领,未来即使有再多的艰难险阻,有这些兄弟们陪着我,何惧之有?

广宁右屯卫到锦州城并不远,骑马也就一天的路程。我们计划夜间到达锦州城外围扎营,明日一早就进城搜索。

骑了一天的马,中途就随便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当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射大地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这座历史闻名的大城,比右屯卫要大上十倍不止。

用千里眼远望城墙上一个人也没有,城门半掩半开,说不出的寂寞悲凉。

锦州城,又称盘城。辽代始筑。为辽西走廊交通要冲,辽东重镇,从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大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因旧城址重筑。周5里许,高2丈余。成化十二年(1476),展界扩城,南北展45丈,东西展95丈。弘治十七年(1504),复加筑,使城之形状如盘,故俗称盘城。有东、南、西、北四门,分别称宁远、永安、广顺、镇北。

前年十月,袁督师袁大人的老师孙承宗孙大人被权阉魏忠贤党羽陷害被迫辞官,闲赋在家,一腔报国热血无处挥洒。当年孙承宗大人督师辽东四年,前后修复九座大城,四十五座堡垒,招练兵马十一万,建立十二个车营、五个水营、两个火器营,八个前锋后劲营,制造甲胄、军用器械、弓矢、炮石等打仗用的装备有几百万,开疆扩土四百里,屯田五千顷,年收入十五万。令努尔哈赤和他的后金骑兵不敢南下辽东牧马,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可惜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如今大明朝廷君主昏聩,奸臣当道,横行不法。要不是督师大人假意奉承、虚以委蛇,怕这驱除建奴的大业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夜晚我们在锦州城三里外的河滩上临时搭起了营帐,用马匹围成一圈。我们在中间扎营,篝火生起来埋锅造饭。

吃饱喝足以后,众人围着我。刘达说:“大人,闲着也是闲着。您给大家伙讲个故事吧!”我看了看这帮马上就要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心中已有对策,准备讲一个故事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

“那好!大家伙都围拢过来!我给大家讲一个抗金英雄岳飞岳爷爷的故事。”众人围得更紧了,尤其是托马斯、大勇这两小子听到说有故事讲,直接和别人换座位,坐到我的左右两边。

“当年岳飞岳爷爷抗击的金国正是女真族,就是现在这帮后金蛮子的祖先。从南宋到大明,女真其实一直都是我们中原王朝的敌人。”

“岳飞,表字鹏举,相州汤阴(今属河南)人。建炎三年(1129年)秋,金兀术南侵,改任建康(今江苏南京)留守的杜充不战而降。金军得以渡过长江天险,很快就攻下临安、越州(今绍兴)、明洲等地,高宗被迫流亡海上。岳飞率孤军坚持敌后作战。他先在广德攻击金军后卫,六战六捷。又在金军进攻常州时,率部驰援,四战四胜。”

“次年,岳飞在牛头山设伏,大破金兀术,收复建康,金军被迫北撤。从此,岳飞岳爷爷威名传遍大江南北,声震河朔。七月,岳飞升任通州镇抚使兼知泰州,拥有人马万余,建立起一支纪律严明、作战骁勇的抗金劲旅“岳家军”。绍兴三年,岳飞因剿灭李成、张用等“军贼游寇”,得高宗奖“精忠岳飞”的锦旗。次年四月,岳飞挥师北上,击破金傀儡伪齐军,收复襄阳、信阳等六郡。岳飞也因功升任清远军节度使。”

“同年十二月,岳飞又败金兵于庐州(今安徽合肥),金兵被迫北还。绍兴五年(1135年),岳飞率军镇压了杨么起义军,从中收编了五、六万精兵,使“岳家军”实力大增。绍兴六年,岳飞再次出师北伐,攻占了伊阳、洛阳、商州和虢州,继而围攻陈、蔡地区。但岳飞很快发现自己是孤军深入,既无援兵,又无粮草,不得不撤回鄂州(今湖北武昌)。此次北伐,岳飞岳爷爷壮志未酬,镇守鄂州(今武昌)时写下了千古绝唱的名词《满江红》。”

“大家跟着我一起念《满江红》,体会一下岳飞岳爷爷当时那种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心情!”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后来岳飞岳爷爷被昏君赵构、奸臣秦侩、万俟卨、张俊等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留下了千古遗憾。”

“你们现在的大明和当时的南宋一样,也有昏君和奸臣。大人您可不要当这太忠太直的岳飞岳爷爷!”托马斯流着眼泪说到。

“马神父,小心说话。别看你是个外国人,我们这里要是有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这叫诋毁圣上、藐视朝廷、污蔑大臣的大罪。”我赶忙提醒托马斯。

“你们几个不正是锦衣卫的大官吗?”托马斯指了指我和马向天、杜天昌、金山兆和谭世祥我们五个。

“马神父!我们几个是好的锦衣卫,你刚才说什么我们没有听见。以后这样的话千万不能到处乱说,明白了吗?”

“呵呵,锦衣卫也分好的,坏的。大人您自己发明的吧!”这句话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这外国神棍有时候真是大家的搞笑担当。

我看见不远处的刘达在发呆,于是朝他扔了颗小石子,将他打醒。

“想什么呢?莫非在想刚才岳爷爷的《满江红》?”

“大人,他在想撒子《满江红》约!他在想女人!想那个婀娜多姿的小寡妇!”马向天笑嘻嘻地接过话头。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约!看不出也,刘达。你小子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我没有!”刘达嬉皮笑脸地准备敷衍过去。

“哥几个,你们想不想听!”我走过去一把抓住刘达的衣领,将他提到我刚才坐的位置,一下子把他按坐下。

“想听!”众人皆哈哈大笑地回应到。

“刘达,本参将命令你小子今天必须老实交代!撒时候勾搭上的,上过床没有?”

众人又是一通大笑,和我这样的将军一起征战沙场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大人啊!卑职还不是跟您学的,您当时不是也和那依兰姑娘郎情妾意,迅速就勾搭成奸了嘛!”刘达又继续嬉皮笑脸地说到。

众人又是一通大笑。这说得我很没面子,没办法依兰那小妖精的手段确实了得。

“我当时完全是被迫的,我是上了依兰那小妖精的圈套,众兄弟都知道。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快老实交代你的事。”

“好吧!好吧!为了让众兄弟乐呵乐呵,我老实交代。当时在鸣泉镇张神医家的时候,我就瞧上了那小娘子。她其实长得挺漂亮的,只是当时灰头土脸大家都没看出来。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个寡妇,后来我找机会和她攀谈,才得知她新婚没多久,丈夫就在那次鸣泉镇瘟疫爆发的时候,变成了丧尸。”

“她幸得逃脱,后来跟上了逃难的队伍,这才捡回一条命。再后来,我就一直照顾她,保护她。从鸣泉镇到灵虚宫、再到右屯卫,我们一直相互照顾着。她帮我洗衣服做饭,我帮她劈柴生火。一个年轻的女人适逢乱世、丈夫又死了,无依无靠,她也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去关心她去爱护她。就这样我们俩的心慢慢就走到了一起,就那撒了。。。”

“什么叫那撒了?说清楚!不说清楚,哥几个不答应。”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大人,您真是。您自己个都是一堆烂事,您还取笑我!”众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我什么!我那有什么烂事?有你这样和长官说话的吗?”其实我知道我的烂事比谁都多。

“大人啊!说了您可不许生气!”

“你这小子,也就是我这样的长官能容你胡说八道。说吧,我有哪些烂事?我不生气!”

“大人啊!这可是您说的。您叫夏大人去特意定制的那张四个人睡都嫌宽敞的大床,已经在军营里传为笑谈了。大家伙说您在那张床上,驰骋疆场,策马狂奔。过五关斩六将,犹如赵云赵子龙在曹营七进七出。。。”众人已经笑得全趴下了。

“打住打住。。。不要再说了。刘爷,为了封上你的嘴。等我们回去,我就主持你和那小寡妇成婚,你以后就名正言顺地可以那撒了。小寡妇叫什么?”

“她叫李翠花。”

“好!先恭贺刘达和李翠花新婚大喜,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得了,谢大人吉言。大人,玩笑归玩笑。有句话,我和众兄弟们其实早就想对您说。这是我们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话。我们在私下里都说了好多次。今天借这个机会,我想说出来。”

“你说吧!我不生气!”

“大人,说真的。您是我们见过的最没有架子,最体贴下属,最投我们脾气的长官。我们这辈子能遇见您是我们大家伙的福分!我们都真心实意愿意跟随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绝不是场面话,这是我们众兄弟的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话。大家伙说,对吧!”

众人已经收住了笑容,每一双注视着我的眼睛都在告诉我,我吴啸天是他们值得一生追随的人。当你把你的下属看成你的生死兄弟,你的家人,他们就会真心实意的回报你。

刘达继续说到:“如果有一天,需要我刘达献出生命去保护您,我一定会去做。士为知己者死,我愿意。”

“我们也愿意!士为知己者死!”众人一起喊到。

我感动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帮糙老爷们太让我心碎了。

“我吴啸天发誓一定不辜负每一位兄弟!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为我而死!都给我好好活到消灭瘟疫、驱除建奴的那一天。睡觉!刘达,你小子今天话特别多,罚你守晚上第一班!”

“得令!我的大人!”

第二日卯时天蒙蒙亮,我们收营灭火开拔,准备在今日戌时结束任务返回右屯卫。

二十八骑朝着锦州城的城门奔去。从外面看这座城一点生气都没有,整个死气沉沉,感觉就像一座“死城”。

快要到城门的时候,我喝令住了队伍。

“此城本参将昨天就看着特别邪性,恐怕此行凶多吉少,为留后手接应。马向天接将令!”

“大人吩咐!”马向天拱手道。

“我们将所有的马留在城外,步行入城。马向天,我给你留三名士兵。你们四个人负责照看所有的马匹。等我们任务结束后,以响箭为号,速来接应!你们可以将马都藏在那边的树林之中。”我指了指城西面不远处的树林。

“得令!大人!”我们纷纷下马,马向天他们四个赶着马朝着那树林奔去。

“吱吖。。。”厚重的城门被我们慢慢推开。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期间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尸臭味,令人作呕。

进得城来,只见这萧条破败的景象比当初的鸣泉镇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处是败井颓垣,百业萧条、满目疮痍。商铺、客栈、酒楼到处静悄悄地没半个人影,只有酒翻子被风吹得呼呼乱响,真是一座名符其实的“死城”。

不远处的大街上倒毙着好多死人。目露凶光、口淌红涎的野狗和呱呱乱叫的乌鸦正在大快朵颐地啃啄尸体,连原来人们饲养的家猪也加入吃死人的行列。吃死人的猪绝不同于一般的猪,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啃过死人的猪肥得吓人,油光水滑、皮毛锃亮,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冒着凶光。这些猪虽然肥,但知道实情的人,估计没有人敢吃这种猪的猪肉,想想都觉得膈应想吐。适逢乱世,人命贱如蝼蚁,连猪狗都不如。

刘达说道:“大人,当时锦州城内夜间突发瘟疫,到处都是吃人的丧尸。督师命令驻军全体撤离,老百姓只要身上带伤,管你有没有被咬,都是一刀了结。被官兵砍死的百姓也不计其数,那个惨状现在想起来真是让人心碎。嗨。。。”

人无伤犬心,狗有屠人意!吃人吃上瘾的野狗们突然瞧见城门口子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位,龇牙咧嘴地准备跑过来扑咬活人。有四条刚跑过了,就被弓箭射穿倒地,其余的不敢造次,又乖乖地回去继续啃咬尸体,毕竟死人对他们来说是安全的。

“刘达,府衙大牢在哪儿?”

“回大人,东北方向穿过大概八个街口就到锦州府衙门,那大牢就在衙门的里面。大家随我来。”

二十四人全部抽出了武器,环顾四周、谨慎快步前行。虽然还是大白天,但还是必须提高警惕,以防意外发生,

路上一片死寂,一个活人都没有瞧见,死人到是见到不少。野狗和乌鸦继续啃啄着尸体,只要我们不去打扰它们,它们也懒得搭理我们。

天上又稀稀落落地下起了小雪,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位于正南方位上有一处宏大的宅院。只见当中是一个三开间(建筑物正面的开间。两根柱子之间的横向空间为一间)的门厅,实为典型的悬山式建筑。三开间每间各安装有两扇黑漆漆的大门,总共六扇大门,中间有两扇稍显破败的大门敞开着,明清时期州县的衙门也叫“六扇门”,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衙门口”。

为突出大门的重要性,在六扇门的两边还建有八字围墙。有句老话说得好:“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大门外面矗立着两座怒目圆睁、神情肃然的石狮子,显示出官府的威严和霸气。

大门上有一黑漆匾额,上书四个大字“锦州府署”。大门左右两边的柱子上还镌刻着一副对联。天长日久,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依稀认得,上联是:勉力为之,正人心,原风俗,实惟根本。下联是:文治彰矣,拔真才,加训迪,勿懈功夫。

整个衙门口看起来破败不堪。

题外话:说点明清时期维修衙门的事。

不要认为尊贵的衙门及其建筑肯定是巍峨堂皇、宏伟壮观的,实际上只有新建造的衙门才是这般体面。过上个十几年、几十年,衙门建筑就会褪去它的光彩,变得灰暗邋遢和破败。

在新建衙门的时候可以征收专门的赋税,有一笔专门的经费。而以后衙门的维修费用却是没有着落的。要维修就必须向上级打报告,请求从每年的正常赋税收入中拔出专款。

不过这样做的潜在危险就是给上级落下一个“靡费”的印象。靡费就是奢侈浪费的意思。回想我们现在某些地方县市政府的办公大楼修了拆、拆了修。一个比一个豪华、修得比美国白宫还要高大上。为了所谓的风水格局,办公大楼前还要特意挖一个大池子,美其名为某某湖。不知道这些地方官员怕不怕给中央领导造成一个“靡费”的印象?

维修衙门不仅给上级的印象不好,而且会减少国家神圣的财政收入,会直接影响官员的政绩考核。

维修衙门的另一条路是不向上级打报告,而在当地征收特别的税捐。但是这样做的结果会与当地乡绅、财主为敌。 这些乡绅、财主热衷的是在本地修建文昌庙、魁星楼之类的,以保佑本地的文运,好让自己的子弟考运亨通,从而进入官僚阶层。

维修衙门,对于当地乡绅、财主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如果赋税过重,得罪了当地乡绅、财主,而由当地乡绅、财主操纵的“舆情”会对州县官员不利,最终会影响到州县官员的仕途。

维修衙门最后还有一个解决维修费用的办法,那就是自己掏腰包。但钱从哪里来?钱从州县官员自己那些不入正式帐目的灰色收入中拿出若干来充作维修经费。不过明明可以塞进自己腰包的钱财却用来办公事,是个人都觉得不可能做这样的傻事。

况且这衙门又不是你呆一辈子的地方,州县官员职务是进进出出、升升降降,把衙门修好了给下一任用吗?

因此明清时期的衙门外观看起来大都是邋遢和破败的。

书归正传。众人进到那府衙院中,依旧看不见一个活人。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有人吗?”毫无回应。

“刘达,带路直接去府衙大牢。”

“大人跟我来这边!”刘达前头引路,众人紧紧跟随。

府衙大院直接朝左方向一直走,穿过一个小的过道,就来到了府衙监狱大牢那座独立的院落门前。

监狱贴着府署封条的两扇黑漆大门有一扇直接倒在地上,另一扇也是摇摇欲坠,似乎被人强力破坏掉一样。

“大人,肯定是有人来过,而且应该不是官府的人,官府的人有钥匙可以直接打开大门。您瞧,这门是用斧子给生生劈开的。”刘达指着倒在地上的大门对我说到。

“嗯!你说得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寻人为第一要务!”

众人穿过监狱大门,直接走进了监狱的院子中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地上塌陷出一个偌大的浅坑,感觉如同地震了一般。院子的四周是一圈房屋,在院子中间处有一个宽约五尺通向地面以下的石阶,已经完全被断砖碎石给堵塞住了,不知道这条石阶朝下具体通往何处。

“刘达,快带我们进大牢找人!”

“大人!大人!完了!完了。。。”刘达哭丧着脸满脸失望地说道。

“怎么了?说清楚!”

“大人,这地牢就在这下面,已经被完全封死了,您瞧。人肯定是死了。”刘达指了指那段被堵塞得满满当当方向朝下的石阶。

这真是他娘的怕什么来什么。一分钟前我还在想这个监狱院子中间不会无缘无故地修个朝着地面以下的石阶,没料到这石阶正是通往牢房的,敢情这牢房是官府将地底挖空,直接建在了地下一层的,真正做到了密不透风,安全性颇高,名副其实的“地牢”。

“大人,我有话说。”这时托马斯凑过来。

“说!”

“大人,据我的经验,这地牢的通道是被用炸药炸塌的,而且这炸药的量还不小,你瞧这地面都直接塌陷出了这么一大个坑。”托马斯指了指我们面前的这个大浅坑。

题外话:说点明清时期州县府衙监狱的一些轶事。

明清时每个州县衙门都有监狱,监狱一般都建在州县衙门的西侧,一进大门往左就是监狱的狱门。监狱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围墙之厚为衙门建筑之最,墙头上还栽满荆棘、刺棵,相当于现代看守所、监狱围墙上的电网。古时候没电网,只能用这些严重妨碍人攀登的植物来给企图越狱的囚犯造成较大的麻烦。

监狱的黑漆大门终日关闭上锁,一到晚上还要封上盖有州县大印、并贴有管理监狱的典史甚至州县长官本人亲笔花押的封条,到第二天早上才由典史验封打开。

监狱院落有一个“狱厅”,是管监狱的牢头狱卒们办公聚会场所。中心往往盖有一个“狱亭”,相当于一个了望亭。

有的府署在院落的北部盖一幢重监,监禁重罪囚徒、死罪囚徒。院落的南面是轻监,关押拟判徒刑以下的囚徒。有的州县监狱还专设女监。监房和当地普通的房屋没什么两样,只是窗更小、墙更厚,很多地方的监狱墙是砖砌的,防止囚徒挖墙逃跑。

而有的府署直接在地面往下挖,挖出一个很大的空间,如同我们现在修地铁站那种感觉。然后在这个地下空间里修建牢房,这样的安全性要高很多,因为只有一个出入口,而且地牢里没窗户没阳光,关押的罪犯也就没有翻窗逃跑的机会。从建筑的角度而言,这种地牢做到了真正的密不透风。锦州府署大牢就是这种。

明清时州县衙门里的监狱关押的主要是被控罪名的嫌疑犯、或等待正式判决生效的待决犯。而有一部分囚犯,有的只是尚未定罪的嫌疑犯、等待服刑的待决犯。从今天的眼光来看,它的性质应该属于看守所。

就法律上而言,监狱确实也是“密不透风”。明清法律严禁在押犯的亲戚入狱探视,只有功臣及五品以上的官员入狱后才可以允许亲人入狱探视照顾。

关押在这“密不透风”监狱里的囚徒还要戴上种种戒具。明清法律规定,凡被控杖罪罪名以上的囚徒要在脖子上套枷锁。枷锁是用干木板拼成的长方形戒具,中间挖有一个箍住脖子的圆孔。按明清法律规定,杖罪囚徒戴15斤重的枷,徒刑、流刑囚徒戴20斤重的枷,死罪囚徒戴25斤重的枷。而且徒刑、流刑、死刑的囚徒还要加戴“手杻”,就是木制的大手铐。

凡是强盗、杀人、反叛朝廷之类重罪被认为有危险的囚徒每晚还要用“匣床”拘束。匣床是一种卧式戒具,囚徒仰面躺在象如今的婴儿床一样有围栏的木板上,头发被绕在一个固定于木板的铁环上,脖子、胸口都用铁索锁住,肚子上还压一块压腹木梁,两手被铁环铐住,两足被挖有双孔的匣板套牢,再覆盖一块钉满3寸长钉的“号天板”,“密如猬刺、利如狼牙”的钉尖离囚徒身体不到两寸,号天板上用横木关闸卡死,有时狱卒就睡在号天板上。这简直是对囚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监狱“密不透风”的大门只为活人打开,囚徒收监、提审、释放、解送、甚至拖出去处死,都可以从大门进出。但是如果囚徒在狱中病死、饿死、被打死,其尸体却是不得从大门出去的,只能从监狱院落西侧院墙上挖的一个“拖尸洞”推出去。

拖尸洞平时关闭,在有囚徒死去时,用门板抬着尸体,对准洞口将尸体推出去,死者的亲属只能等在洞外,也用门板接住抬走。

没有亲属的尸体就被拖到城外的弃尸场扔掉。所以明清就有句“拖牢洞”的骂人话,诅咒他人要横死监狱。

有钱有身份的囚徒如果在监狱里得了重病,眼看气绝身亡,趁还有一口气,家里人就要赶紧使银子贿赂长官将奄奄一息的囚徒抬回家里等死。

如果这种有钱有身份的囚徒在监狱中突然暴病死亡,而囚徒家属不愿意尸体受此番污辱,就要贿赂狱卒,用所谓“天秤”把尸体吊出来。天秤和打水的桔槔相似,死者的家属先在监狱围墙外树一根高竿,高竿上绑着一根两头垂着绳索的横竿,把横竿的一头转到围墙里面,狱卒拉下横竿,把捆扎停当、裹上红被子的尸体吊在横竿上,墙外的人再用力把横竿拉下,转动横竿,把吊在横竿上的尸体转到墙外,再解下来用门板抬走,再悄悄进行安葬。

所以说从古到今,这有钱有势确实好办事。古代只要不违反大的原则,不让狱卒们丢饭碗、掉脑袋,好多事情是可以使银子进行通融的,有好多擦边球可以打,因此狱卒和牢头虽然俸禄不高,但是灰色收入丰厚哇。

书归正传。

“大人,您看?”众人都在等待着我的指示。

“督师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这个代梓变成了丧尸也要把他捆回去。现在这通往地牢的石阶已经被完全堵塞了,地牢里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大家伙齐心协力,把通道打通,将这些断砖碎石全部清理干净。然后进到地牢之中,寻找代梓。”

“大人,现在已经是巳时了。清理这些断砖碎石,打通通道估计要四五个时辰之久,到时候天黑我们就危险了。”谭世祥担心地说道。

“我知道,没办法。大家去找找工具,开始清理吧!”

石阶通道虽然宽度有五尺,但实际上容纳不了多少人同时作业,造成清理工作缓慢。四个人在最前面用木铲将断砖碎石铲入找来的几个箩筐之中,体积大的石块只能用手搬。后面的人再将装满碎石的箩筐两人一组挑着,运到院子的边缘处,然后把这些碎石都倒在地上,如此循环往复。连我也帮着运碎石,所有人都投入了这场劳作。

没想到我们这帮刀口舔血的锦衣卫和边军现在在这锦州府衙之中,全都成了建筑工匠。人工作业肯定是极其缓慢的,要是有一台作者经常打交道的75型履带式小型挖机,那工作效率简直杠杠的。

从早上巳时开始,我们就一直挖一直搬,中午就换下来吃了点干粮然后接着干。监狱院子的边缘处,碎石泥土烂砖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估摸着起码干得有四个时辰了,这时候谭世祥神情凝重地对我说:“大人,您看天,估计已经酉时了。”

天空已经呈现出橙色和红色的光彩,太阳看得出在一点一点地往下降,黄昏在慢慢来临了。我知道谭世祥何故如此紧张,一旦真正到了晚上,那就不再是活人的世界了。

“刘达,你看还有多久能挖穿?”

“回大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还要挖多久。天色慢慢暗下来,大家都心慌。”

“马神父,你说是这帮孙子为什么要用炸药把这地牢给炸塌?吃饱了撑的吗?”

“大人,您想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说真话!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

“大人,我觉得他们将这地牢炸塌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什么东西您应该明白。”

“好的,我知道了。大家小心着点,加快速度赶紧挖!”

又过了半个时辰,我还在上面喘气休息。一个士兵跑过来说:“大人,挖穿了。”

我连忙跑过去一看,果然那石阶的下方出现了一个直径两尺的小洞。通过洞口往里面看,里面是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赶快把这洞口扩大一点,这么小只能钻狗进去。”我命令到。

很快,士兵们七手八脚将那洞口扩大到了四尺左右,完全可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钻进钻出了。但是要命的是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了,我知道离戌时不远了。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

“杜天昌你带五个士兵守住这地牢入口,其余人点燃火把给我进,一定要小心谨慎。”

“遵命大人!”杜天昌和五个士兵扔掉了木铲、箩筐,抽出了武器警惕地守卫在这地牢入口四周。

其余人也点燃了火把,抽出了武器,一个接着一个钻进了这地牢之中。

一钻进去,我的第六感就告诉我这地牢中肯定有那种东西。当时我走在中间,刚提醒完下去的众人一定注意小心谨慎。

“嗬。。。嗬。。。嗬。。。”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由喉咙发出来的声音。这是一种对人肉和鲜血极度渴望的声音。

我的个去!这他娘的也太吓人了。我们刚走到这石阶的一半,通过火把的照亮,一群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囚犯”和穿着蓝布衣服的“狱卒”张着血盆大口就热情地向我们直冲过来。

这他娘的还没到上班时间啊,这帮“人”怎么如此积极,难道想年底评个先进涨工资?

第一个走在前面的士兵,已经走下了石阶,来到了这地牢的通道之中。火光下,他已完全被吓住了,就愣住了几秒。那帮如饥似渴的“乡亲们”飞奔过来,按住他的脖子就开始狂咬。颈动脉肯定是被咬断了,一腔热血像喷泉一样飚得老高。人显然是救不了了。

“楞着干嘛?杀!”我拼命大喝一声,下来的人都惊醒了。纷纷跳下石阶和这帮热情似火的乡亲们展开搏杀。

“刷刷刷。。。刷刷刷!”毕竟都是些好手,一刀一剑一人头,冲过来的“乡亲们”纷纷倒地。大勇的力气太大,刚好有两个囚犯脑袋重在了一起,这小子也太不讲礼貌了,把人家两脑袋用铁枪刺了个对眼穿。完事了,这傻小子还呵呵呵地对着我傻笑。

冲过来的这十几个“囚犯”和“差役”全被我们都料理了。但还是牺牲了一个兄弟,没办法。

“有人受伤了没?有人被咬了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如果被咬,你们都懂的,根本没法救。那么只有自己了断或者战友送你一程。记住千万小心不能被咬!”

众人检查了一遍身上,万幸无一人被咬。

在火把的火光照射下,我望着通道两侧那一长溜的牢房对刘达说到:“刘达,你知道是那间吗?”

“大人,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锦州府衙大牢在这里。至于那个代梓长什么模样、住在那间牢房,我和您大人知道的一样多,呵呵。”

我看了看着地上这倒了一大堆断了脑袋的“囚犯”和“狱卒”,说:“大家都检查检查这些丧尸的衣服,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的个去!督师大人就命令找这个代梓,就像刘达说的那样,这个大仙长什么模样、住在那间牢房我们是一概不知。

我在想你说当时这些丧尸都还是活人的时候,还可以找人问一问。比如找个囚犯问:“嘿!哥们,你们这儿有个代梓认识吗?他住那间?”

“喏!就斜对面那个头上没长毛的小子,昨晚打麻将还差我钱没还呢!”

“哦!那谢谢您了!回头请您喝酒!”

“你就是代梓吗?”

“是的,大人!”

“出来跟我们走一趟。”这就齐活了。

又或者直接大喊:“谁是代梓?谁是代梓?你家房子失火了!”

这时候肯定有人回答:“我是我是,求大人放我出去!”

“出来跟我们走一趟。”这就又齐活了。

呵呵,要是都这么简单就好了。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彻底没招了。

“大人,我们都检查过了。这些囚犯都穿的是一模一样的囚服,破烂程度不一样,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只有砍下来的脑袋不一样。要我们把脑袋收集起来检查吗?”

“你知道这个代梓长什么模样吗?脸上有什么特征吗?”

“大人,卑职不知道。”

“大人我也不知道。”

“。。。。。。”

“大人,您过来瞧这具尸体有蹊跷。”谭世祥在另一边招呼我过去看。

众人都朝着谭世祥说话的地方走去。

在火把的火光照射下,谭世祥脚下有一具穿着很奇怪的尸体。按理说着地牢之中应该除了囚犯就是狱卒。那囚犯是穿的是背上有个大写的“囚”字的白色麻布衣裳,而那府衙差役统一穿的是圆领蓝布窄袖皂衣。而这具奇怪尸体穿的却是一件带有明显少数民族风格的简易皮甲,周围还有红色、黄色、绿色的线作装饰。这人应该不是被丧尸咬死的,应该是被狱卒一刀刺进胸口杀死的,因为他的胸前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刀口。

这样的盔甲明显不是边军盔甲的风格,也不是后金军队盔甲的样式。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

“大人,这个我知道。这是秦良玉秦土司的白杆军。我们曾经几年前并肩作战一起打过努尔哈赤的后金。后来我听上司们说,秦良玉他们说朝廷慢待他们白杆军,作战的时候又不支援他们,结果他们一怒之下就反叛了朝廷,在这白山黑水之中作了土匪。”

“这白杆军为何出现在这锦州府衙的地牢之中,奇怪真是奇怪!”

“这样我们现在只能用笨办法了,大家将这牢房全部打开,一间一间地给我检查清楚,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仔细寻找这个代梓的线索。”

我们在地牢之中,并不知道地面上杜天昌和五个士兵的情况以及具体的时辰。

众人进入一间一间的牢房,并不知道具体要找什么。其实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不想放过任何机会。我想这个代梓也不会在牢房的墙壁上写上“我叫代梓,住在108号牢房。”

约莫又过了两刻钟。

“大人!大人!到我这里来,我敢肯定这个代梓绝对住过这间牢房。”马神父在远处角落里大喊。

众人拿着火把朝着托马斯说话的地方跑去。

这件牢房空空如也,地上还有把被砸碎的枷锁。这也没什么特别啊?众人都非常疑惑。

“马神父,你怎么肯定这个代梓绝对住过这间牢房。”

“大人,您别急。你瞧这儿是什么?”托马斯把火把往墙上一照。

我的个去!只见灰白的墙壁上被有人用木炭作笔画了各种各样的图形,而且是各种火器的图形。我认识的就有红夷大炮、佛郎机、火铳等等,还有好多我不认识。

这间牢房关押的囚犯一定是个火器专家,对这玩意是非常痴迷。在他的脑海中就有那么多的火器设计图纸。不简单,真是太不简单了。

我还在愣神。“大人,你瞧这地上的枷锁被砸烂了。我觉得这个代梓有很大可能被人救走了。他应该是还活着,但具体在哪里就不知道了。”托马斯向我说到。

“但愿这个大宝贝还活着。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

“大人!大人!”是杜天昌的声音。

肯定是遇到紧急情况了,不然他不要冲下来找我。

我晕,杜天昌满脸是血。他跑过来立马给我跪下“大人!卑职失职!上面丧尸出来了,我们已折损了一个兄弟。大人,再不撤离就来不及了。”

“你脸上的血怎么回事?”

“大人,那是丧尸的血,我没有被咬!”

“哦!现在是什么时辰?”

“大人,你们在下面半天不出来。上面已经戌时了,天都黑了。”

完了!完了!我把这事给忘记了,当时下来的时候天就要黑要黑的了,我们在下面起码耽误了半个多时辰。

现在是戌时了已经。现在不再是活人的世界了。

“大人这些火器设计图我想画下来,回头有机会造出来。”托马斯向我说到。

“我的亲娘!现在都撒时候了?没时间了!等我们找到代梓,叫他重新给你画!现在大家保命要紧。”

“大家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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