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战书,还望陈大人过目。”
营帐内,三个黑色劲装的男子围着一位身装紫袍,面色从容的青年,虎视眈眈地望着冥界众将。
“有劳库使者了,还望回去转告晋大帅,十五日后,我们燕山见。”
燕山是索楼山脉内地势最辽阔平坦的地方,且那里灵气浓郁,无论是布阵还是调息,都是最好的作战地方。故而,无论哪类种族的战役,只要是在九曲黄泉界,它就一定是首选目标。
“话已传到,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
陈笛用灵力压住了众将欲出手的招式,笑吟吟地目送使者的离开。
待得气息散尽,冥界大将萧南北便忍不住了:“大帅,那群人气焰如此嚣张,为何不让我出手灭灭他们的威风?”
陈笛但笑不语,立于他身侧的乌溪忍不住出口道:“蠢南北,‘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不懂吗?再者说,若是我们出手,便是恃强凌弱、以众欺少,这不是白白给魔族找‘师出有名’的借口吗?”
“就你聪明,怎么你是想跟我练练吗?”
萧南北言罢,一股强悍的气息涌出,成铺天大网之势朝乌溪扑去。
“小孩子不懂事,萧将军要多体谅啊。”
一剑划过,萧南北气势锐减,舒洞箫的剑意瞬间弥漫在营帐内。
“不错!”
心里喟叹了一句“后生可畏”后,陈笛起身走向“浮灵图”,遥指中心的燕山道:“诸位请看,燕山此地,灵气浓郁,适合排兵布阵。我这几日准备派人夜间偷袭魔族,白天操练军事,有劳诸位高手偷潜此地,布下“九莽雀灵阵”,陈笛在此谢过诸位了。”
“大帅不必客气,这是我等该做的。”
抬起欲弯腰的陈笛,舒洞箫笑道:“在下是冥帝关门大弟子,舒洞箫。”
此话一出,除萧南北外,众人议论纷纷,舒洞箫也不多语,朝陈笛抱了抱拳后,化为一道流光飞向燕山,乌溪见状,尾随其后。
见乌溪方才笨拙的施法离去,萧南北暗笑了两声,也紧随而去。
剩下的诸位高手,向陈笛拱了拱手,也相继离去。
“这次魔冥之战,怕是老家伙们都要纷纷退场,为这些后生们留空间喽。”
陈笛回味着舒洞箫的剑意,感慨一声后,提枪甩舞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冥界,澹台家。
“阿卷啊,再过十日便是你娘的祭日了,你即刻启程,去看看她吧。”
简朴大气的正厅里,一位头戴二十四梁通天冠的男子坐于主位,对身旁明眸皓齿的姑娘说道:“在岛上多待几天,将我的那份心意也一并寄去吧。”
“好,我即刻去准备。”
澹台卷走到门口,抬头看见重重叠叠、壮观宏伟的楼阁,颇有深意的说了句:“世人常说‘谅以天尊地卑,君臣道别,宜杜渐防萌,无相僭越’,爹饱读诗书,这些道理不用阿卷多言,你自懂得。”
没有听到该有的回答,澹台卷想了想,决定先去祭拜母亲,剩下的回来再说,这种事一时半刻是化解不了,得打持久战。
主意定好后,澹台卷同父亲道别,化为流光飞向渚和岛。
“开始吧。”
彻底没了负担后,澹台都凡对着暗处挥了挥手,一场冥界的腥风血雨就此展开。
索楼山脉。
“报,大帅,不好了,魔族杀上了崆透山。”
“糟了,快召集舒洞箫他们回来。”
没料到方送了战书后,这群人便从后山袭击,结界竟然被打破了。
“不好,是他们!”
想起送战书的四人,陈笛提枪奔至后山,果然看到库巴伦四人率领大批魔军攻了上来。
“击鼓,变阵!”
满地的尸首看得陈笛目眦欲裂,望着狰狞而上魔军,他提枪的手微微颤抖。
“肃雷诀!”
银枪因灵力的充盈而膨胀至百倍大,嗡嗡作响的雷龙在“点、戳、荡”的招式中积累了山岳般的势,引出天上的九玄银雷与枪尖相触后,一团青黑色的火焰咆哮着向魔众涌去。
“霹雳”的烤焦声在魔族前锋军此起彼伏的哀号中传出。
冥界众人见了,士气瞬间大涨,一阵阵“军势”于百万雄兵中隐隐冒出。
不待它发芽,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倏然而至,在一团灰色的蒙雾中,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浮现。
“陈大帅好强的修为啊,燕某佩服,佩服。”
看着魔帝燕岐康浑身没有灵力覆盖,却依然令逸畅境的修者直不起身子,陈笛双目凝了起来。
“魔帝燕岐康,魔界第一高手,在六界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怎么今日搞这些宵小之辈做的事?”
“哎,此言差矣。我魔族向来信奉‘胜者为王,败者寇’的道理,只要能打赢你们,用什么方法就不那么重要了。”
燕岐康言罢,双手向下探去,自那群受了重伤的魔兵中萃取生气,不消一瞬,魔兵便死伤千余。
“阴险!”
见燕岐康连为他冲锋陷阵、受了重伤后依然毫不退缩,执着前进的亲兵都不放过,陈笛暗呸了一声,面色凝重的望向陡至数倍大“魔掌”。
“陈笛,此乃我魔族上古秘法,他们为我而死,是荣幸。”
燕岐康此话一出,魔兵跟着摇旗呐喊:“为王战死,荣幸之至!”
“哼,魔族之人,惯以欺诈为生,这些魔兵早已被你蛊了心智。无论你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反对。”
陈笛看着燕岐康,冷言嘲讽道:“早些年听闻魔族常杀同类,甚至易子而食,今日得见魔帝手段,才知传言非虚。”
“陈笛,嘴皮子功夫那么厉害,让我来看看你的手上功夫怎么样!”
“沧海望岳掌!”
在燕岐康低吼的那刻,半空中那只悬浮的巨掌便幻化为巍峨的高山重峻,一寸一寸的向冥界众军士倾轧而去。
高山所过,皆为裂痕。没等它继续推移,陈笛便扬枪挺刺。枪尖阻止了奇山的行进,两股灵力相持之际,魔众趁机杀上山崖,没了舒洞箫等高手坐镇,黑气所过之处,如镰刀割麦般顺畅。
“与我打斗,还敢分心?”
当陈笛着急军士安危,分心察看之际,燕岐康巧施步诀,对着他的后背就是雷霆之击。
“你!噗!”
没成想燕岐康把握时机如此精确,毫无防范的陈笛受了如此重击后,面色顿时惨白如绫。
“元帅!”
诸军见陈笛受伤,士气陡然衰落,而魔军则大振,攻势越来越凌厉朝冥族逼去。
燕山。
“哎,为什么这里如此寂静,魔族不是约战在此地吗?”
萧南北察觉不到魔族的气息后,疑惑的看了看周围,不解的问道:“难道我们来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这里就是燕山。你看,这还有我们驻扎的旗帜呢?”
一把取下插入土中的旗帜,乌溪笑道:“说你蠢还真是,连旗子都不会看。”
“小心!”
一剑划过,乌溪身后悄然冒出的低阶魔兵瞬时寂灭。
“哈哈!这里就是燕山,也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大股阴邪的气息突然冒出,一团黑雾弥漫在冥界高手周围,萧南北皱眉看了天象,掐指一算,低骂了一声后,大喝道:“糟了,元帅他们有危险,我们中计了。”
“现在才知道,晚了,我送你们和那老头团聚吧。”
黑雾消散,数百名潮洄境的高手现身,为首的蓝衣男子看了眼舒洞箫所在的方位,大喝道:“布阵!”
周围的灵力正在慢慢消逝,知道魔族惯常心狠手辣的萧南北,在看出他们的企图后,提剑刺去:“舒洞箫,右边的十个交给你了。”
“明白。”
舒洞箫取下巨剑,慢慢的褪去剑鞘后,一柄残缺的古剑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此剑名为“阴晴”,自我五岁便开始淬炼,经过这十七年打磨,砍碎个上品宝器,简直是,轻而易举!”
一剑劈出,潮洄境强者俱后退数步。
“不错,小子,你天赋很高,但,到此为止了。”
燕雀擦了下嘴角被剑罡震出的气血,双掌合十,口中默念:“戮神诀!”
一杆墨蓝色的大刀自空中降落,燕雀接了后,实力瞬间提升至潮洄境后期,一呼一吸间,澎湃的灵力倾泻而出。
“大师兄小心!”
阴冷的气息似毒蛇般在身后嘶鸣,舒洞箫按下“阴晴”,大喝道:“墨花如雾!”
一片山海自剑意涌出,众人在舒洞箫的世界里迷失。
“雕虫小技。”
燕雀一刀划向天际,欲把剑意打破,走出幻境,不料舒洞箫双手结印,续阵道:“天瀚辰达!”
幻境大变,空旷辽远的星辰悬挂于苍穹,不待燕雀反应,身旁的数名潮洄境初期的高手便陨落至虚空。
“这是阵法,大家小心!”
燕雀见舒洞箫的面色愈发苍白,心里了然:“这阵确实挺厉害,但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留下你们,足够。”
“大放厥词!”
“地噬清辉!”
一道道古剑自地下翻滚而出,在星光的照射下,它们泛着粼粼的寒光,但只静静的悬浮于空中,似是死物。
“没灵力了吧,小子,该送你走了。”
燕雀手持“混余刀”,朝力竭的舒洞箫直直的劈去。
“叮!”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舒洞箫抬头一看,是萧南北!
“哎,你死没有!”
萧南北挡下燕雀的全力一击后,狠狠的咽下欲翻涌而出的鲜血,转头对舒洞箫侃道:“我救了你一命,那我今后是不是就成为冥界的大英雄了呢?”
“是,你是大英雄。”
舒洞箫注意到萧南北握剑的手正不断地流淌鲜血,眼中忽地凝出一团莫名的液体。
“大英雄是什么?为国、为家、为爱战死的风流人物,你说对吧?”萧南北一边说着,一边将灵力聚至剑身。
“是,你要干什么?”
察觉到萧南北的企图,舒洞箫扶着“阴晴”,艰难地站了起来。
“要为老子立碑,老子是为冥界的众生战死的!”
话音一落,萧南北神魂钻入剑中,外体在离魂刹那间,旋至燕雀身旁,精准的插入他的胸膛。
“你!”
“南北!”
乌溪见到这一幕,不顾身旁的刀光剑影,凌跃至只留下剑鞘的战场,发疯似地大喊道:“萧南北!萧南北!你出来啊,出来啊!”
燃烧了神魂的萧南北再也听不到乌溪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死前只确定自己已经带走了燕雀,别的就再也感知不到了。
“南北,是我害了你。”
舒洞箫双膝垂地,朝萧南北重重的磕了响头后,自怀中取出大把的培元丹,全部吞咽后,看了一眼战场上所剩无几的道友,拍了拍乌溪的肩膀后,御剑回了索楼山脉。
渚和岛。
“娘,女儿来看你了。”
澹台卷望着满屋盛开的花草,笑道:“娘,您还真是喜欢‘沾花惹草’啊,您看您屋内全都是些不知名的野路子。”
“你此刻是不是在骂我啊?让我猜猜,您肯定说,‘死丫头,就你会胡说八道。’对不对啊。”
“娘,一年未见,您肯定想我了,我今日来呢,就是想多陪您一些时间,顺便跟您谈谈我这一年来所发生的大事小事。”
澹台卷取了块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没有灰尘的板凳,笑道:“我知道爹经常派人来打扫这里,但我还是要检验一下他们是否认真处理。”
“娘您是不是在说,‘知道别人打扫的不干净,你怎么不亲自来打扫呢?’。”
“我正要跟您解释呢。这一年,我遇到了一个很正经、待我很好的男人,他叫‘舒洞箫’,就是冥帝叔叔的关门大弟子,武功很厉害的。”
“娘,您刚才是不是在调笑我,‘还没出嫁胳膊肘就朝外拐了’。”
“哎呀,那是因为女儿真的很喜欢他。我跟您讲,在百宗之战期间,他为了我,偷偷跑到五行八荒界,跟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学做珠钗。”
“因为有一次我偶然说道,我喜欢看您带珠钗,尤其是爹给您做的那种‘流珠玳瑁钗’。他听了之后,每晚趁我睡熟了,便去人界找那少年,坐在木棚里,一刀一刀的为我雕刻。”
“我也不知道他学了多久,但当他把珠钗拿给我的时候,我发现他手上全是细细的刀痕。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告诉我,后来我吓他说,我要去人界找那少年算账,他才肯告诉我实情。”
“原来啊,是因为先祖有规定,任何人不得在五行八荒界施展灵力,他说他不能破环规矩,便和少年一样,用木刀一下一下的磨滑玳瑁。他是个新手,做工自比不得多年精艺的少年,可这人虽慢,功夫还是很好的。”
说着,澹台卷取下了色泽鲜艳的流珠玳瑁钗,笑道:“娘,您看,那个笨蛋是不是还挺适合做手工的?”
“我猜您肯定要说,‘傻姑娘,莫不是被那小子骗走了真心?’。”
“可不能用‘骗’字的。娘,您不知道,这家伙开始并不喜欢我,只不过是我硬要和他在一起,日日缠着他,最后他才同意的。”
“娘,他说了,等他打败了魔君,就回来继承冥帝之位。到时在他的册封大典上,他会以人间的礼法迎娶我。”
“娘,你此刻是在祝福我吧。”澹台卷遥想到日后就要嫁给舒洞箫,一丝甜意蔓上心间,对着手边的花草笑道:“姐姐就要嫁人了,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哦!”
开心的原地转起了圈圈,澹台卷笑了一会,看到门口的黑旗,一脸凝重的走了出去。
“小姐。”
门外的护卫见澹台卷出来,便躬身行礼。
“这旗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入侵我澹台家?”
随行的护卫低头不敢看自己,澹台卷联想到临走之际父亲的神色,心中暗叫:不好!
“小姐,家主不许您离开。”
见澹台卷想走,八名护卫列阵一排,阻断了她的去路。
“你们让开,父亲这是谋逆,会牵连整个家族的,快让我会去阻止他。”
不愿对家兵出手的澹台卷解释了起来,为首的那个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小姐,家主已经拿下冥帝了。”
“什么?爹把冥帝叔叔抓了?”
“是,此刻家主应该在筹备登基事宜了。”
听到这,澹台卷失神的后退了两步,抬手制止了要扶她的护卫,她忽然想起最后的那个希望,希冀的问道:“北上抵御魔族的将士们回来了吗?”
“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陈元帅已陨落。”
“洞箫,舒洞箫呢?他怎么样了?”澹台卷拉住护卫的衣袖,追问道:“他有没有事,受伤了吗?”
“这个不太清楚。”
护卫只知道北上军的元帅,剩下的便不值得一提的。
“我要去找我爹,你们再拦我,便是要我跪下求你们。”
澹台卷说完,轻拉衣角,欲弯膝跪拜,那八名护卫见状,忙跪下请罪:“小姐莫乱了尊卑。”
“放心,有事我一人承担,决不连累诸位。”
澹台卷说完,化为流光回到了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