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宫前殿。
皇后得了奇花异草,让一众妃子前来观赏,梁媛在列。
在众人赏花离去后,皇后单独留下梁媛。
“兴许是我老了,近日总是神思烦忧,总是想着过去的事情,夜不能寐。”皇后说。
“娘娘快别这么说。皇后青春正盛,花容月貌丝毫未改!”梁媛说,这句话是真心的,毫无半点夸张。
“花容月貌。。。”皇后摇了摇头,笑了出来,说,“我自幼被人夸赞美貌如仙,只是这美貌,于我洪吉剌察必来说,就是镜花水月,我何时在乎过这个?即便我现在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妇,我也并不在意。”
梁媛听着这话,不知如何接下去。这句话有陷阱吗?听不出来。听不出来就PASS,只有微笑着看着皇后,等她说下一句。
“阿媛,你可知,皇上的这份江山来的有多不易?”
“臣妾知道。娘娘多次陪伴皇上上阵杀敌,取下众多城池番地,为皇上殚精竭虑。当年,阿里不哥将娘娘和王子们软禁在和林,准备先皇上一步称汗,是娘娘,不畏生死,用无双的智谋和勇敢逃脱虎口,为皇上送去情报。”
“是了。”皇后仰起头,眼神漠然地看着上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些逃亡的日子,面对满城的追捕,我带着孩子们,躲在草堆里,茅房里,水沟的荆棘下,躲在死马的尸体里,身上的食物吃完了,我们吃过野果甚至树叶。好在,天不负我也。”
皇后转过脸,看着梁媛,双目含泪。
梁媛见状,赶紧跪下,说:“娘娘为凶险的往事感慨伤怀,臣妾感同身受。如今天下太平,望娘娘切莫再为往事烦恼。”
“天下太平?”皇后眼里的泪流了出来。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梁媛面前,将她扶起,泪眼朦胧地对她说:“阿媛,你可知道这天下太平,这四个字是多么沉重,这背后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吗?你以为皇上坐在那个位置,我坐在这个位置,是舒舒服服的,每天诗词歌赋唱一唱,就能有的吗?”
梁媛羞愧地低头。
“阿媛,别多心。我这么说,不是为了笑话你在女工局教下人们唱曲儿。你们唱曲儿,我高兴的很!只有繁华盛世,才会歌咏不绝。”
皇后走回自己的座位,擦了擦眼泪。
“皇上称汗,是得到了很多蒙古贵族支持,才称汗的。接下来降伏阿里不哥,那些原先支持阿里不哥的蒙古贵族们都归顺皇上。须知,那些蒙古贵族,每家都有兵马无数。他们举兵归顺,倒戈阿里不哥,跟了皇上。没有他们,皇上怕是无法与阿里不哥抗衡。皇上与阿里不哥的争斗,一开始毫无胜算!”
梁媛静静地听着。她似乎明白了,皇后不是忆苦思甜的,想是阿合马的新政在漠北和西亚的各汗国遇到了阻力。
”如今,皇上当初对贵族们的承诺,开始变味。当年王文统为何满朝文武无人替他求情?并非真正是他生性忌刻,树敌无数。王文统必须死,不管他和李璮有没有媾连叛变,他必须死。他不死,皇上的宏伟大业的根基就要动摇。他得罪了那么多蒙古旧势力,动摇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你怪阿合马,你认为是阿合马陷害了王文统。须知,即使不是这个阿合马,还有下个阿合马,下下个阿合马来对付王文统。王文统自从他拟定的第一条政策传到漠北开始,他的悲剧就已注定!“
皇后终于说到了重点:阿合马。
”如今,同样的难题,横亘在阿合马的面前。他将面对和王文统同样的命运。阿合马是我的陪嫁奴隶,生性聪颖勤奋,对我和皇上忠心耿耿。不过即便如此,一个陪嫁的家奴,如果被设计害死,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他得到的荣华富贵比他本该得到的,多了不知多少倍,他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可是,阿媛,你可想过,如果阿合马死了,谁来执掌朝廷的财政?阿合马死了,皇上的钱袋子就没了。那么多未竟的事业,皇上的宏图大业,靠什么去完成!“
皇后再又走近梁媛,扶住梁媛的双肩,真切地看着她,说:“阿媛,我知道你智慧无双,一切为了皇上着想,可否听姐姐一句劝,莫再与阿合马为敌?你们二人,皆为皇上所用,皆对朝廷忠心耿耿,为何,你要对阿合马如此嫉恨呢?你一介女子,该有的荣华富贵,无上的宠爱,你都得到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这才是皇后要说的重点。她要梁媛不与阿合马为敌。
梁媛低下头,不知如何应对。
皇后转身走开,道:”我身子乏了,要去休息了。你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