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近梁媛。他微笑着,有些怯怯的。
他捧起她的脸,专心地看着。
"你若此时后悔了,还有余地。"他说。
"奴婢不后悔。可是我不明白,陛下这样对我,难道只是为了宠我?"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便问了。
"我就是为了宠你。我就是为了告诉每个人,我宠你。只有宠了你,你才能在这皇宫安全度日。"
"我到你身边,那。。。那些要杀我的人,皇上岂不是得罪了去?"她想着,那些人就是阿合马和皇后派来要杀她的。
"你是我最宠爱的人,谁敢再动你一根汗毛?昨晚的事,我听说了。你别怕,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他说着,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他想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愿意!”
她垂下眼,心想,她没有其他选择。她知道自己没有爱上他。
"皇上,你这么看奴婢,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心虚地低下头,怕他看出来她地犹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说:"为陛下不管做什么,奴婢都心甘情愿。本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还自称奴婢?你该自称臣妾。"他提醒她。
"这两个称谓,对我来说,没什么不一样。如果我的作用是让陛下平衡朝中的左右势力,我一定不会与阿合马为伍的。"她想着,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
"不要再提阿合马了。阿合马与你何干?我不要你与任何人为伍。我把你带到我身边,什么也不为,就为了护你生命安全。你是我劫来的,不是被别人硬塞了嫁过来的。我不想让你死在我的手里。你平安活着,就顶的上我的千军万马。"
"我的生死,对你真的重要吗?"
"重要!记住,你必须比我活的时间长。我这样想,也算是我的自私一个想法。痛苦只属于活着的人。"
"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出宫呢?对我而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这宫城!"
"我之前也是打算把你送出宫的。阿媛,你有选择,我没有逼你。我只是不想你死,要么你出宫,要么你在我身边待着,只这两条路可选。可若你走了,半个忽必烈也就没有了。我曾经因为你的真实身份而犹疑过,可是我知道,你从来不是一个被身份束缚的人。我把你劫来,你不再是南宋郡主;你来我身边,也不要只是把自己当作忽必烈的女人。你就是你,你就做你自己。我不能因为我忽必烈做不了自己,而要求你也跟我一样。"他说着,又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用手指轻轻拨着她的碎发。
"我不走。我选择留下来。天地之大,然而能留我的地方不多。"她也看着他。觉得他如此坦诚相待,心里感激他。
他听了这话,心里怜悯她起来,将她抱在怀里,听见了她剧烈的心跳。
"害怕吗?心跳的这么厉害?"
"有点。"她说,想着就要借着别人的躯体,第一次体会成为女人的感觉。
"别怕,别怕,宝贝,我会轻点,不会弄疼你的。"他轻轻抚摸她的背,安慰她,又叹了口气,说,“若你觉得我逼了你,那么,我们就走个过场,我不碰你!"
"那些人都在等着。。。"梁媛望向外面,门口还有不知趣的太监和宫女排成一列等着什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等着的人是我,不是他们。你管他们干什么?你若不愿意,我就再等等。只不过,你没有地方可去了。今夜过去,无论怎样,他们都认为你是皇上的女人了。"
她不知怎么回答,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他见她不主动,也愣着不动。
他拿过酒,一饮而尽,眼里仿佛瞬间充了血,红红的。她不敢直视,然后也给自己满了一壶酒,喝了一半她就觉得辣的实在受不了,胃烧的难受,然后脑袋也晕了。
"没什么好怕的!"她摔了酒壶,忽然笑了出来,想,"扭扭捏捏地想了二十多岁,还没尝过那种滋味。如今就这样尝了,还是跟一个古今中外的第一大富豪,那也不亏了。"
她带着半醉的神态,放松地朝他笑了笑,她觉得自己涨红的脸颊就像是一团火,烤热了自己,也烤化了面前的这个男子。
"叫我列公子"。他对着她耳语道。
"啊?什么?"她听不懂。
"叫我列公子。列公子是我在江南的化名。此刻,我就是江南的一个普通的男子,在这大婚之夜,抱着我的新娘!"
梁媛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温柔的笑眼,那一瞬,她恍惚觉得这个眼前只穿一件白衣的男子,仿佛在家乡的河畔见过。他朝她回眸过,朝她笑过。她举起手,轻轻摸着他的脸,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列公子!别来无恙?”
他把她横空抱起。
第二天早晨,他早已醒来。她还在睡觉。
梁媛装睡装了大半宿,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撑不住,入睡了。
他看着她蜷缩着,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他看着她玉瓷般的脸,爱怜地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双目含泪。心想:尽管爱她如此情真意切,也免不了要逼他做违心的事情。他知道她还没准备好,可是他来不及多想,这皇宫容不得他迟疑。帝王的爱情,满眼都是伤痕累累,左右为难。把她留在身边,她免不了要被卷入朝局。以后,她若遭人嫉恨,被人陷害,他是否有能力保住他?随即又笑了笑:她不畏生死,如此亦去如她所愿。如今,她心甘情愿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她不是用来交换任何恩宠,也不是因为无法面对过去的生活和过去的人。她也许找到了她要找的人,而他就是她要找的人。她或许真的如她斩钉截铁说的那样,作了留在他身边的决心。他们俩都知道,"守护他"与"做他的女人"是完全两码事,可是她为了守护她心中的明君,她放弃了她最在乎的东西。她说过愿意守护他,当时他还怀疑那只是女人矫情假意的一句话,而此时,她用行动证明了,她会守护他。
想着她昨夜绻缱的样子,他又幸福地笑了起来:她不过是个小女人。而他确信自己给了她那份该得的快乐。
她睡了好久,睁开眼,看见皇上正在屋里坐着。
“陛下,不好意思,我睡得太沉了!”
他转过身,坐到她身边,亲了她一口,问,“睡得好吗?“
她点点头。
他将她再次拥进怀里,说,”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媛媛而来。我终于走进了你的心里,阿媛!”
“至媛。。。至元。。。至元。”他自言自语道,然后掰过她的身子,看着她说:“我要把年号改为至元。”
梁媛的脑袋一下子像被棒槌狠狠打了一样,恍然大悟,至元的年号,是这么来的?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已经感动得化了。她是个浪漫的人,听到他这么说,她甚至觉得,如果在另一端的人生遇到他,也许她真的会爱上他,甚至主动追求他。可惜,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他叫忽必烈,是一个史书里的人。
她呆呆地看着他,脑子在前世与今生之间不停地摇摆着。不断提醒自己:她只是暂时来这里走一遭,随时可能离开。
“傻瓜,看着我干什么!”他又用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我要赶着去上朝。等我忙完了,我就回来。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等我,嗯?”
“皇后那边,我要去请安吗?”她问。
“你看着办。她不是个拘泥这些小事的人,你不想去的话,她也不会计较的。”他说。
梁媛还是去给皇后请安了。
皇后见到梁媛,开心极了。
她快步走上前来,扶起她,紧紧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妹妹,请坐!”
梁媛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怎么开口说话。每说一句话她都得好好想想。梁媛心里说了句脏话,想,这比奥数难多了。
“妹妹在女工局,受委屈了。这几年,皇上总算想通了,决定不再计较过去的事情。”
“臣妾感谢皇后娘娘饶了一命。”
“快别谢我。终究,是皇上舍不得你。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都过去了。谁都有热血上头的时候。”
梁媛心里又说了一句脏话,想:“什么叫热血上头?我现在还是同样的想法!”
“好久不见,你竟圆润了许多。想是你在女工局过得还不错。”皇后笑了出来,说:“ 听说你把那边的丫头太监们教得诗词歌赋全会了。这皇宫外的人都知道啦!”
“皇后娘娘不怪罪我们不务正业,误了正事,我们当感激不尽!”
“怎么会怪你们呢?作曲唱曲是犯罪的事情吗?”皇后温和地笑着说。
她还是这样,漂亮的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说话不紧不慢的,让人如沐春风。
"阿媛,你想好了什么封号没有?我这边拟了几个,怕太拙劣,论文字,我还是不敢替你做主了。想着,还是你自己定吧!"
"让内廷司和皇上按规矩定吧。臣妾不敢擅作主张!"
"你既这样说了,也罢。我和皇上,还是叫你阿媛的。”皇后说着走近梁媛,再次拉起她的手,紧紧握着,说:“现在我们两个和皇上,三人一体,为了江山社稷,当一体同心,妹妹。"
梁媛点点头,不说话。这句话有陷阱吗?听不出来。既然听不出来,就老老实实地点头吧。
夜色降临时,皇上才来找梁媛。他开心地把她抱起,转圈。良久放下来,两人都摔倒在地上。
"头都晕了,哈哈哈!"皇上大叫着。
"我看这天上的星星竟是三倍之多!"梁媛捂着头,指着天空说。
"今天一天都干什么了?"
"画画,看书,睡觉。"
"哈,好羡慕你!"
"也去给皇后请安了!"
"哦。"他简单地回答。
"皇后问我给自己拟个什么封号。"
"封号?什么封号?"皇上问。
梁媛一头雾水,这受了宠幸,就要定位份的,那块带血的帕子已经被姑姑或太监拿走了,皇上不会不知道吧。
她不解地看着皇上。
"哦,你是说封号。"皇上说,“你不需要封号,你的封号就叫阿媛。”
"嗯?"
"你在这里的身份就是阿媛,阿媛就是你的身份。"
"呃?"
"傻瓜,我可不想以后要来你这里还得翻牌子,让太监们记着我几时来,几时走。"他把她拉进怀里,问:"你不会是觉得委屈吧?"
"当然不是。我可不在乎这个。"
"你不但没有位份,还得在我身边端茶倒水伺候我,你可否觉得辛苦?"
"不辛苦啊!只要皇上不嫌弃,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过,我没伺候过人,陛下可得给我时间学会怎么伺候你。"
“不用担心啦!且不说我这个人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若只我们两个人,我伺候你便是!做个御前侍奉的姑姑,没那么难吧,你不会在大臣面前摔跟头,经常泼了茶水吧!”他用讥讽地表情看着她,想着她自从来了这里,从来未守过宫里的规矩,待人接物,毫无宫里的章法。想着也难怪她,她自幼从未在皇宫里生活过,南宋皇室规矩更甚,她若是学了那一套,他便也不会这么喜欢了。
"我尽量不给陛下丢脸!“
”一个侍奉的姑姑,不会给我丢脸!“皇上安慰她。
”别人会认为我是一个侍奉的姑姑吗?“她问他,想不通他为何如此说。
"不说这个了,来看星星!"他拉过她,指着天空说,"今天,你可有星星要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