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盼盼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好冷。
她被点了哑穴、贴了止动符,身上的外衣掉落在地上。
她眼含祈求,面前的男子丝毫不给她眼神,低头寻找着什么。
“……”纪盼盼冻的瑟瑟发抖,牙齿也不自禁打着颤。
这屋内放着一块百年寒冰。百年寒冰散发出的寒意使屋子气温低下,接近于秋天的温度让衣着单薄、生着病的纪盼盼仿佛处于冬日。
少年背对着她,背影笔直,乌黑头发被一根黑色发带束成马尾,黑色衣袍绣着红色简洁的花纹,腰上系着佩剑。他带着面具。那面具黑色为底,红色为纹,掺着少许金色勾勒出一朵桔梗花。
少年的穿衣打扮与他的年纪完全不符,露着不应该属于他的阴暗和成熟。
纪盼盼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可奇怪的是,心里扬起不知名的安心。
就像笃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纪盼盼知道这是原主留下的自我反应。记性里并没有这个人。
纪盼盼再一次得到确认,她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又或者更准确——记忆被人篡改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纪盼盼作为穿越者的优势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存在着她不知晓的危险和意外。
纪盼盼这边脑内风暴,那边少年的动作停了下来,幽幽转过身。
纪盼盼一眼撞进了一双如皎月般清澈的眼睛,但目光是锋利的,刺得她心口一疼,眼下的痣衬得他越发冷酷。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然后举着火折子,一步、一步缓慢有力的朝着纪盼盼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踏在纪盼盼的心上。
少年在距离她三步距离停下脚步,将地上的外衣捡起给纪盼盼披上。
在他靠近的那一刹,温暖的气温和桔梗花香似洪水泛滥钻进她的鼻腔,然后疯狂席卷她的大脑、心脏。
纪盼盼脸烧的滚烫。
仅仅几秒,少年快速拉开了距离。
空气中静谧的不可思议,火折子燃烧的声音在此刻清晰无比。
“你是纪家大小姐?”
他的声音冰冷豪无感情。
纪盼盼眨巴眨巴眼。
他伸手想解了她的哑穴,少年的手指冰凉,贴在她的肌肤上一阵刺激。
他动作不停,“那你可知道……”
话音未落,他皱眉收回手,敏捷抽出佩剑,向身后利落一砍。少年下意识伸出手将纪盼盼护在身后。
“禀——”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
也就一眨眼的事,纪盼盼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纪盼盼懵了几秒,转而才明白是清凌道人搞的鬼。
“……”纪盼盼摸摸脸,烫意还未消下去。
纪盼盼不得不承认,她被帅到了。在她生死存亡(可能)的时候,纪盼盼突然感到心动。
她坐了下来,给自己到了杯茶,又一股气喝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机,今晚信息量略大,她要好好整理。
第一,那个少年的身份。他的反应和身手,八九不离十是修仙弟子。
第二,他在找什么。他最后肯定是想冲纪盼盼询问什么,可惜没听见。
第三,清凌道人。纪盼盼清楚,那少年身手是好,不过道行不深,从他踏入纪家那一刻,清凌道人应该就感受到了,他却没有任何行动,放任少年在纪家寻物。而在他们即将交谈的时刻,动用法术将她送回了房间,少年不知去向。
“看来,此人定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纪盼盼扶着下巴,低吟道,“一群老狐狸到底隐藏了什么…”
另一侧。
“你把纪盼弄到哪里了?!”少年清冷的嗓音克制着一股怒意,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面上是冷漠的神情。
清凌道人手执棋子,云淡风轻道:“自然是她应该呆的地方。”
“这里是我的意境,清随阁。”清凌道人含笑,“哦,我忘了,你知道的。”
少年沉默不语。
“你要的东西,机缘到了自然会得到,不可心急。重要的是,你别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少年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而转为无奈,声音低沉:“我知道,师叔。”
“告诉你件值得高兴的事吧,那个娇弱的小女孩最近缠着我要修仙。”清凌道人下了颗棋子,笑容可掬的瞧着他,眼中晦暗不明,“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况如珺?”
日子飞快,纪盼盼身子一天天好起来,一周后也好的七七八八。
纪盼盼从祠堂那天回来后就被父亲禁足在明雅阁养病,一步也不让她踏出房门,纪盼盼早就闷坏了。
“潇潇……”
潇潇吹了吹药,将勺子递到纪盼盼嘴边,毫不留情说:“小姐,你不用想了,不可能。”
纪盼盼一下子泄了气,认命的叹口气,从潇潇手中抢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闷了下去。药的苦味瞬间弥漫在她口腔,心尖都抖了抖,她不禁地皱眉。
“这药我什么时候能不喝?”纪盼盼问。
算算日子,那天就要到了。她必须想办法出门。
吹雨拿起一颗蜜饯喂纪盼盼吃下去,笑着说:“这药是给小姐身体固本培元的,清凌道人吩咐要喝三个月。”
又是他。纪盼盼郁闷不已,怀疑清凌道人公报私仇。
“不就是调戏了他一下吗,至于这么记仇吗。”纪盼盼嘟囔了几句。
从那天纪盼盼不小心“调戏”清凌道人后,她再也没见过清凌道人。可这位大佛似乎记上了仇,每天变着法的折磨她。
上周三是逼她吃虫子,上周六是让她站在院子里晒了一下午的太阳,这周二是让她喝特苦的药……
她自然是不会任人摆布,可她父母偏偏又极其信任清凌道人。每次她不按照他的吩咐做事,父母亲都会在她房间里苦口婆心地劝上几个时辰,缠的她只能松口照做。
要不是为了以后跟他学法术,她早就翻脸了!
纪盼盼就着衣袖随便擦擦嘴角,突然严肃了下来,眼神里犀利望着吹雨,声调低了下来:“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回小姐,那东西确实在纪家藏宝阁中。”
纪盼盼笑了一笑,梨涡若隐若现,那双极其好看的眸子眯了起来,慵懒的开口:“很好。”
她早就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这个家走向书中的结局。
如今,是时候行动了。
“小姐,到早饭的时辰了。”吹雨提醒到。
纪盼盼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走吧。”
纪盼盼还未进入厅房,便听见厅房聊天声。
“……大哥,妹妹最近似乎有些奇怪。”
“嗯,我也察觉到了,饭量比以前增加了一倍,是生病的原因吗?”
“???”
吃的多就奇怪了?!连淦饭都不行了,还有没有天理!
纪盼盼内心翻桌,表面笑容不变。
纪盼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叔侄二人关系很好,圣上对父亲十分尊重、信任。可从两周前,父亲不知道什么原因,上奏自请举家撤离长安,搬入扬州。圣上不解,万般挽留,父亲却铁了心要搬走,圣上无奈,只好同意,封父亲为扬州王。
关于搬家的问题,她挑了周围最好说话的人询问。
她趴在母亲的膝盖上,天真烂漫的问:“母亲,我们在长安呆的好好的,为什么父亲突然要搬走?”
母亲噙着一抹温柔笑意,摸了摸纪盼盼的头,和蔼的说:“因为你生了一场大病,道长说长安人太多,人一多邪祟便多,你的体质不适合生活在长安。道长另算了一块风水宝地,适合你长大的地方,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扬州。”
她始终对这个说法持怀疑的态度。
如今看来,父亲的举动很可疑,并且多半和纪盼不全的记忆有关。
根据原主的记忆,前七岁是没什么问题,到了第八岁就不对劲了。八岁后的纪盼很多行为都没法解释,像是和一个人互动。她那日梦见了一个她完全不知道、没遇见的人,纪盼这身子骨,还大半夜亲自出门寻找他,从此人定然对她很重要。到了十三岁,她莫名其妙生了场大病,而后又昏睡了一年半,其中原因她不曾知道,父母也没有解释过。
还有,她醒来时就一直戴在手腕上祥青镯的来历她也记不起来了。
纪盼盼目光如镜,掩去眼中的疑惑,笑容浮上雪白稚嫩的脸庞,皙白如葱的手指拎着裙摆,声音甜糯:“大哥,二哥,早上好。”抬脚跨过门槛。
房内交谈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
纪盼盼身形轻快,一步一跳的来到两位男生面前,乌发用红色绒球绳扎住,梳成两股辩,随着动作晃动,发尾无意间轻轻扫过女孩天真无邪的脸庞,女孩眼睛又大又圆,似湖水般清澈明亮,笑容灿烂如弯月,声音甜美道:“大哥哥、二哥哥,盼盼醒啦~”
!!!
大哥、二哥的心脏正面受到暴击。
太……太可爱了。他们的妹妹怎么能这么可爱?这可爱的打扮、软软的声音、无意识的撒娇,分分钟萌到出血啊!
纪殷手握拳在嘴边掩饰的咳一声,而后拍了拍他旁边的凳子示意纪盼盼坐过来。
纪盼盼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圆溜溜的眼睛在纪殷纪然二人之间转来转去。
纪然对上她的眼睛,纪盼盼宛然一笑,纪然却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盼盼憋着一股坏劲?
他又安抚自己想多了,盼盼虽然有时候是调皮,但坑哥的事做的很少。
对,一定是他的错觉。
“二哥,我想吃你面前的馒头~”纪盼盼持续撒娇中。
纪然十分享受妹妹的撒娇,“好好好”,他连忙夹了一个一个馒头到纪盼盼的碗里。
纪盼盼又施展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
吃完饭,纪然刚起身准备离开,却被纪盼盼拉住了衣角。
“怎么了?”纪然问。
“二哥今天还要去藏宝阁偷偷拿赤炎弓练习吗?”
纪然身形一僵,立马四处看了看,生怕被人听了去。
“二哥放心吧,大哥早就去书房了,这里只有我和你。”纪盼盼愉快说着,“哦,还有我的人。”
纪然轻咳,慢吞吞坐了回去,脸上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浑然不知眼神里的紧张和动作的不自然早就出卖了他。
“你怎么知道这事?”
吹雨上前给两人斟茶。
纪盼盼漫不经心抚着墨玉茶杯的杯缘,灵动的眼睛满含笑意,干脆答:“吹雨路过看见的。”
纪盼盼早从原著中知道纪然一直偷偷的拿纪家武将之宝炎弓练习射箭的准度。她只不过装作偶然间看到一回让吹雨每晚去藏宝阁附近证实而已。
纪然听闻,送到嘴边的茶杯放了下来,狠狠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吹雨。
吹雨感觉到了纪然的视线,竟有一些瑟瑟发抖。
“二哥你别瞪吹雨了,她胆子小经不住吓。”
吹雨现在也只是不害怕她这一个主子,其他主子责备时还是会下意识胆怯。
纪然“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你想怎么样?”
纪盼盼似笑非笑望着纪然。
“不想怎么样,二哥今天带我出门,我就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纪然警惕的盯着她:“你要出门做什么?”
纪然盼盼冲他眨了眨眼,语气诚恳道:“玩,最近在家都长蘑菇了。”
“只是玩?”纪然狐疑的顶着她。
纪盼盼非常诚恳的点头。
“知道了。”纪然扶额应。
“那就这么说好喽。” 纪盼盼跳下凳子,走到门口,回头又补了一句,“晚上吃完饭一刻钟后见哦。”
说完,心情愉快的离去。
纪然望着纪盼盼一蹦一跳的背影,微微一笑,英朗的面上温柔肆意。
这盼盼,倒是比以前更活泼了,主意都打到他头上了。看来,以后干亏心事得小心点了。
不过,他挺喜欢现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妹妹。
纪盼盼趴在地上,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
吹雨第一次见这个箱子,有些好奇,问潇潇:“潇潇姐这里面装了什么?”
纪盼盼拍了拍盒子上的灰,将它抱起来置于桌上。
“里面藏着小姐一小部分的家当。”潇潇回到。
纪盼盼点头,把盒子打开。
吹雨凑了过去,惊讶的捂住了嘴。
盒子里满满的都是银票,数值小的也有百两银子。
纪盼盼把银票拿了出来,招呼两个人过来。
三人在小圆桌上开心地数钱。这一数,一个时辰便溜走了。
纪盼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眉开眼笑的说:“这些钱够我今晚大干一场了。”
吹雨不解:“小姐哪来的这么多钱?”
纪盼盼一脸骄傲,“我是谁?纪家最受宠的小姐,钱这种东西我最不缺了。”
吹雨一脸崇拜。
纪盼盼说的是实话。纪家十分有钱,官场、商业他们家都有涉及且是里面的佼佼者。纪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备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每年过生日客人送礼最不值得的就是银两,皇上和太后还动不动就赏黄金,她的财产够纪盼盼挥霍好几辈子了。
她拿了五千万银票出来,又塞了几张银票给潇潇和吹雨,其余的又放回了床底。
“哼哼,你们放心,跟着本小姐,你们总有一天会比长安里那些贵女们还要有钱!”
纪盼盼得意洋洋,眉眼处闪着粼粼的光芒,
嘴角挂着一丝沾沾自喜的笑,双手叉腰,鼻子似要伸长与天其高。
潇潇和吹雨无奈对视了一眼,心里偷偷取笑纪盼盼爱财。
“出发去藏宝阁!”纪盼盼左手向前一指,气宇轩昂的大步走。
藏宝阁字如其名,是纪家藏宝的阁楼,据说是他们搬家时清凌道人用法术直接将其挖起,一路飞至此处。此楼位于纪家西放角落,高三层,外表破旧,绿色的爬山虎爬满了墙,大门上挂着“藏宝阁”黑色三字的牌匾,仔细看一角还有蜘蛛网,晓是白天也给人阴森森的感觉。门外摆着两尊两米高的人形雕塑,一尊凶神恶煞,一尊面目温和,形成强烈的对比。
纪盼盼掏出纪家牌令放于一处不显眼的凹槽。她有些犹豫的看着指尖,狠下心来咬破,疼的她吸了几口冷气,将冒血的指尖朝着地面。
“滴答滴答。”血滴落的声音在这人迹罕见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晰,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妖艳红色的花。
她估摸着差不多了,收回手,接过潇潇手里的手帕捂住手。
几秒后,黄色耀眼的阵法从纪盼盼血滴落的地方升起,满满扩大将纪盼盼整个人罩在阵法中心。突然,又分裂成两个相同的阵法,飞向门口的两尊雕像额头之间。两尊雕塑从脚开始褪去,转眼间,已变成两个活生生的人。
“汝乃何人?”左侧面目狰狞的“人”开口问道,声音粗犷。
“为何至此?”右侧面色温柔的“人”询问着,字正腔圆。
潇潇和吹雨见石像说话,二人皆是害怕不已躲在纪盼盼身后不敢说话。
纪盼盼勾着笑,毫不畏惧的对上他们的视线,嗓音悠扬婉转:“拜见二位祖宗,吾为纪家第二十三代纪城之女,纪盼,此次前来藏宝阁,是为红线铃,望二位放行。”
“纪盼?”左侧守门人问道。
右侧守门人抬手,几行字漂浮空中,仔细一看,乃是纪家族谱。
“不错,是这代唯一的女儿。”
“既然如此,便放你进去。”守门人说着,一块刻着麒麟的红色牌子飞到纪盼盼手中,“以后用这个,就不用次次放血了。”
左侧守门人抚着胡子,眼睛突然一亮,大笑不止。
“原来如此,不错不错,纪家就靠你了。”说完,二人恢复了石头身,仿佛这一切都是幻觉。
纪盼盼低头观察手中的令牌,脑中思绪万千。
“系统,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知道我不是纪盼了?”纪盼盼在脑海里问。
系统的声音几乎是在她问完问题响起:“他们是这个世界位于神和鬼之间的一种状态,能看出魂魄与身体是否相同。”
……果然是知道她并非纪盼本人。
不过,比起这点,纪盼盼更在意他们说的纪家就靠她了这一点。
“系统,我要举报你。”纪盼盼冷漠说,“因为你工作的不称职,导致我被认出不是本人,为我的行动添加了麻烦。”
系统沉默了一会,用冷冰冰的声音模仿调皮语气:“哎呀,维修时间到了,宿主再见。”
“……”
不负责的系统!总有一天她要从它身上狠狠赚一笔,纪盼盼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