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西青苏伤势极重,进进出出换了几波医官,都只能战战兢兢地对卫叶道,“禀魔尊,这位姑娘实在伤得太重。我等定当竭力医治,但也请魔尊早做准备。”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仙夷帮手,这是要他早做什么准备!卫叶恼怒又心疼,只能装模做样地摆出魔尊架势,吓唬道,“一定要把这姑娘救活,不然就让你们全部陪葬!”
可是满殿除了被吓得跪地讨饶的宫婢、医官和魔将,也无一人敢担保能把西青苏救回来。卫叶恼怒之余,涌起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这时寝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叶蘅。这个原本意图刺杀魔尊的仙夷刺客,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魔尊身边最重要的人。
满殿的人看到叶蘅,心里都不免缓了一口气,“有她在这安抚魔尊,魔尊总不至于一怒之下大开杀戒了吧!”
叶蘅走到西青苏的病塌前,瞧她满身的伤痕、惨白的面容,以及缠了一层又一层仍被鲜血浸透的纱布,简直与自己当时一摸一样,心里不免疼惜又悲凉。
她们都是仙夷的儿女,曾是何等风光恣意,如今却被困魔戎,卑贱得如同一个物件,只能任人肆意欺凌与折磨。
卫叶瞧着叶蘅神色,莫名感到一阵凉意席卷全身,几乎小心翼翼道:“看样子你与她是熟识?”
叶蘅道:“我与她同困魔戎界,自然是相互照应。”
说着冷冷瞥了卫叶一眼,可又想起他只是顶着“魔尊”名号,到底是不是还有待确定,只能收起冷色接着道,“她自从混入魔戎界,就一直盘算刺杀魔尊,只是迟迟没有机会。”
“后来又传出魔尊闭关的消息,整个魔戎界再不见魔尊踪迹。直到近日你出现,她以为你就是魔尊,所以暗中找到我,请我到风月楼为她寻回西氏世代守护的黑水族至宝,水璃珠,说是自有办法杀了你。”
“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我盗取水璃珠不成,还被魔将乙祚擒下,然后带到这里撞上了你。”
“我也曾把这里的事情暗中告诉她,请她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至少先确定你的身份。可她也许是认为我被擒怕死,就再没有和我传讯。我以为她是放弃了,不想却是搭上秋白黎,想要暗中刺杀你。”
一个家破人亡的女子,孤身困在魔戎界,一心只想复仇,为此不惜搭上自己,实在是可悲又可敬。
卫叶瞧着病榻上的西青苏,水璃珠是西氏守护的至宝,不论最后她是否能醒来,都应该伴在她左右。当即命令柴甘带人从风月楼的废墟里将水璃珠挖出来。
一直过去两个时辰,柴甘才捧着一颗通体晶莹、光芒澄澈的圆珠走来,正是水璃珠。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
柴甘将水璃珠呈上,虽然知道卫叶不会听,但仍忍不住念叨道:“魔尊,这可是伙同秋白黎等人要杀您的刺客,水璃珠又是增进黑水功法的至宝。您将它赐给西氏女,要是西氏女用它练功,那还得了?”
“人都不一定能醒来,还练哪门子的功!”卫叶心里愤愤想着,转头就将水璃珠放在西青苏枕边。
之后又觉得柴甘说的话怪怪的,“你刚刚说伙同秋白黎等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柴甘道:“魔尊您遇刺是在秋白黎的裕月林,行刺的又是她献上来的舞姬,这事自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卫叶想起救出西青苏时的惨状,心里一紧,“那她现在人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柴甘道:“涉嫌刺杀魔尊在魔戎界是重罪,已经将她和行刺黑袍人关押在虿盆岭,必定能审问出背后主使之人。”
“罗狱牢”和“虿盆岭”堪称魔戎界两大刑狱之地,前者是囚禁仙夷人,后者则是关押怀有异心的魔戎人。
只怕柴甘说的“审问”不仅仅是问那么简单,还不知道秋白黎在那遭受怎样的冤屈和折磨。
毕竟如果秋白黎真的涉嫌行刺,那么黑袍人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动用魔戎神器蜃海鼎,而可以直接在裕月林布置幻阵。
显而易见的事实,柴甘等人不可能不知道。只怕是觉出往日魔尊待她的轻慢,所以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将她也关押进虿盆岭。
却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给一个女子带来怎样致命的影响。
卫叶到底不是魔戎人,学不来他们的心狠手辣。何况他在仙夷时,只听闻秋白黎有堪比仙乐之名,却从没听过她有任何嗜血好杀之事。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醉心音律、痴情魔尊,然后生于魔戎界的被无辜牵连的女子罢了。
卫叶虽待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但也绝对做不到视人命为草芥,当即道:“虿盆岭在哪里,马上带我过去。”
魔尊近日行事越发捉摸不透,柴甘也不敢多问,连忙点了魔将卢砦和劼图,带领三千魔兵往虿盆岭赶去。
等到达虿盆岭,饶是卫叶早有准备,仍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得全身泛起阵阵寒意。
如果说罗狱牢是由仙夷人堆成的尸山血海,那么虿盆岭简直就是蛊虫、毒物、怪禽,以及惨死魔戎人化成厉鬼怨灵,聚成的九幽地狱。
方圆百里都是熊熊燃烧的幽冥之火,空中翻涌着漆黑雾霾,其中隐约可见挣扎的冤魂厉鬼,以及远远进近传来的尖利惨叫。
早知道魔戎人的嗜血好杀,但是万万想不到,对待同族之人竟也残酷至斯。
卫叶一路到达关押秋白黎和黑袍人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盛满毒物的虿盆。
无数浸在幽冥之火中的毒蛇、毒蝎、毒虫,蠕动着爬满全身,将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直接浸入神魂,发出一阵阵惊惧恐慌的惨叫。
万幸秋白黎没有被扔进虿盆,但仍被铁链绑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无数黑袍人在毒物和烈焰中挣扎,伴着一阵阵剧痛吼叫,神魂逐渐变得稀薄透明,被剥离成丝丝缕缕的黑气,聚成一个个狰狞恐怖的厉鬼,不免被吓得面色惨白。
卫叶大惊失色,赶忙斩断铁链,将秋白黎救下。
此时秋白黎已经被吓得神智都有些模糊,但看到卫叶第一眼,仍是喃喃低语,“我没有要害你,你信我好不好。”
卫叶心里一痛,轻声回道:“我自然是信你。”说完抱起已经昏迷的秋白黎往魔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