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0日,曼德莱城,北部一号监狱。
“您好,教授。格纳森.莫克已经被羁押在此。您确定要见他吗?”
“是的,警官先生。烦请帮我和格纳森先生安排一个房间吧——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也请不要进行不必要的监控工作,拜托了,多谢。”
十七天前的曼德莱城经历了近二十年来前所未有的骚乱——在半天之内,在13号街区与西城郊接连发生的两起恶性公共事件震惊了M国内外,曼德莱城、乃至于整个M国的民众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如此重大的公共事故,曼德莱城警方自然也不敢怠慢,在事故发生次日便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了在13号街区被炸毁的莫克生物研究所发现的有关生物实验的残枝末节的证据与由匿名举报者提供的研究所内部有关生物实验的电子文件。
一石激起千层浪,曼德莱警方公开宣布莫克生物研究所的真相后,整个M国上下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对莫克家族的更多罪行进行了曝光与口诛笔伐——毕竟莫克家族的确作恶多端,此时的痛打落水狗是很容易的。空前的舆论压力下,莫克家族内部又一次产生了分裂,原本支持德里克、被迫一时屈服于格纳森的家族成员们见格纳森的计划全面破产,纷纷反攻倒算,与施密特家族达成合作,将格纳森告上法庭,作为污点证人指控他的累累罪行。罪行被家族内外的敌对者彻底曝光后,M国民众更加怒不可遏,在一些受害者家属的带头下,“处死格纳森”的呼声越来越高。
2023年8月15日,在空前重大的案情与巨大的舆论压力之下,M国最高法院启动了许久不曾使用的特别审讯通道,提前对格纳森的罪行进行审判,格纳森最终被关进了位于曼德莱城、戒备最为森严的北部一号监狱,在冰冷的铁窗之中度过余生。格纳森被判决过后,莫克家族的相关产业纷纷破产——无论是否合法,群龙无首、内部分裂的莫克家族面对如此危局,纷纷大难临头各自飞,再加上施密特家族趁机倒挖墙角,将莫克家族许多无立场的人才吸纳入自己麾下,至此,刚刚光复不久的莫克家族再次分崩离析,湮灭于曼德莱城的暗面之中。
安静的会议室内,万人之上的文森特教授与沦为阶下囚的格纳森先生相面而坐,两杯咖啡分别摆在如今身份悬殊的二人面前。看着眼前微笑着端详自己失败的嘴脸的文森特,格纳森扭曲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
“冷静点,格纳森先生,”文森特教授自然早就察觉到格纳森的怒火,微笑着劝道,“来,先喝杯咖啡吧——正如我们第一次像这样面谈那样,不必着急。”
“哼……”面对着阴阳怪气的文森特教授,一向心高气傲的格纳森冷哼一声,举起面前早已备好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即将咖啡杯摔得粉碎。
“很好——希望这样粗暴的行为能够稍稍发泄您心中的怒火,”面对格纳森似是挑衅的行为,文森特教授不慌不忙地举起面前自己的咖啡杯,优雅地呡了一口,警惕地向房间四周环视一眼,确认没有监控装置后,才缓缓道来。“毕竟此行前来,正是向您表示感谢……”
“感谢?哼!”格纳森的笑容格外冷峻,“我倒想听听,我究竟做了什么伟大的事,值得如今曼德莱城真正的主人、身份尊贵的文森特.施密特感谢!”
“当然是有的——不要妄自菲薄,格纳森.莫克,”文森特教授微笑着说道,“没有你的行动,我怎么能代表施密特家族彻底从曼德莱城拔除莫克家族这颗眼中钉呢?”
“什么意思?!”看着文森特教授突然变得幽邃冰冷的目光,格纳森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呵,真是年轻。”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近十岁的野心勃勃的后辈吃惊的模样,文森特教授不禁轻笑道,“愚人的野心,就是我最好的工具——这句话,恐怕我忘了告知您了吧?”
“格纳森先生,您应该明确一点客观事实——如今的曼德莱城,没有施密特家族无从了解的信息。你那些自以为巧妙而隐秘的行动,其实早在开始时我便了如指掌——之所以没有当时就阻止你,只是因为我很清楚,你的这些野心勃勃的行为只会招致莫克家族的覆灭,而我,则不会像百年之前的祖辈那样,对你们留有一线苟延残喘的希望。”
“灭亡的结局是注定的,而我只不过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推波助澜而已——倒也不是我情愿如此,毕竟我还是更喜欢慢慢看着敌人在自以为是之中陷入绝望的泥淖。只是这一局之中,意料之外的因素突然插手。为了调和其中连理,我也只能牺牲一下个人的乐趣,顺水推舟,让他们加速你的灭亡。”
“他们?”不明就里的格纳森感到有些困惑。
“哦,这便是我想要感谢您的第二件事了,”提及“伍”组织,文森特教授似是想起了什么,熟悉的笑容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您应该清楚,在您的研究所爆炸的当天,西城港口发生了另一起恶性伤人事件。很遗憾,虽然港口的受害者都是公牛党的人,但幕后谋划者依旧是我——你应该对此不会感到奇怪,清理门户而已,一些不听话的家伙只能先行铲除。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帮小子做得实在太过火了。考虑到施密特家族的名誉与受害者的身份,我也不得不顺水推舟,将西城港口的事儿也安在您的罪状上了~”
“……哼……”出乎意料的是,面对眼前这个厚颜无耻地将自己的罪行无故推到自己头上的卑劣的男人,身陷囹圄的格纳森倒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冷静,“也不必假惺惺地谢我,文森特.施密特……成王败寇罢了——从当初谋划这一切开始,我就明白了这座城市,不,这个世界基本的运行准则。我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你和我,都是同一类人。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卑鄙,一样的……罪恶。”
“不不不,我亲爱的格纳森先生,”听到格纳森的冷嘲热讽,文森特笑着摇了摇头,“您还是太年轻……也不对……太平庸,对,太平庸了,这才是您失败的真正原因。”
“我不把您放在眼里,那也是有原因的——就凭刚才您的发言。作为这座城市的一方霸主,您的目光居然还局限于低劣的‘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太低端了,格纳森,这太低端了。”
“当你还在沉浸、纠结于此世的所谓‘丛林法则’之中时,你知不知道,我在考虑的,是什么?”
格纳森有些愣神地看着文森特教授,文森特的眼神深邃得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是这座城市,格纳森.莫克。”文森特附在格纳森的耳畔,轻轻说道。
“执掌施密特家族、创立公牛党、渗入曼德莱的政治管理层、扶植莫克家族死灰复燃……一直到现在,送你进监狱、彻底摧毁莫克家族。做完这一切,我的目的都从未改变——维护这座城市的既有秩序,仅此而已。”
“真是可笑啊,文森特,”听到这里,格纳森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肆地大笑着,“维护这座城市的秩序?别开玩笑了!看看这座城市,富人在温暖的灯火中纸醉金迷,穷人在昏暗的街头饥寒交迫,危险的暴力时刻威胁着无辜者的生命,无数民众的命运被几个人阴暗的交易所决定——这就是你所维护的秩序?哈哈哈……”
看着眼前狂笑的格纳森,文森特神情有些凝重地喝了口咖啡,静静地注视着他,默不作声。等到格纳森失控的情绪稍稍平复过后,文森特教授反问道:“那么,你又能做出什么改变呢?”
这次,轮到格纳森沉默了。逐渐冷静下来的他想起了曼德莱的另一个名字——abandoned city,无神之土。
“曾经的M国,在那个依靠着人力开拓与创造的时代,以‘无神之土’的名号引以为傲,但如今看来,这曾经的荣誉,已经成为对于曼德莱,不,对于整个M国再恰当不过的讽刺。”文森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我们的国家太过年轻,对于世界的观念只依赖对人性粗鄙的认识,缺少一位‘神’来指引我们该如何走下去——而不幸的是,在历史的巧合之中,我们的国家又过于强大,此世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愿与我们正面交锋、挫灭我们无知的骄傲。这是莫大的悲剧。没有神的土地之上,自以为是的愚氓肆意累积着无意义的财富,谋划着所谓的国家的未来,在压榨民众的同时,也在伤害着此世的根基……”
“但很不幸,这就是我们的国家。”突然,文森特教授猛然靠近已经听得有些痴了的格纳森,语气也突然变得有些癫狂,“我们,都只是局中人。你,我,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改变这个局面。自M国登上此世的巅峰那一刻起,它便进入了永不会迎来黎明的长夜——而看清了这一切的我,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令人痴迷与绝望的长夜的我,出于对国家与家族最后的忠诚,决定成为这片长夜的守夜人。在M国真正投身深渊、分崩离析之前,守住这令人厌恶、但无比稳定的秩序。”
格纳森已经被眼前的文森特教授惊呆了——无论是作为施密特家族的执掌者,还是作为曼德莱城真正的主人,格纳森从未像现在这样对文森特教授感到由衷的恐惧。那是一种面对未知的黑暗的恐惧,更可怕的是,格纳森知道,眼前凝视着的黑暗之中,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嘲弄着自己的无知。
“呼——真是的,我说这么多做什么……抱歉啊,格纳森先生,希望这没有影响到你我今日的谈话,”意识到自己适才罕见地居然情绪失控的文森特喝光了自己杯中的咖啡,连忙止住了话锋。“不过,你好像……也有些……是被我的话代入了吗?”
“魔鬼,黑夜……呵呵呵……”被否定了一切的格纳森此刻的心理防线早已全面崩溃,突然“咯咯咯”地发出瘆人的怪笑,“文森特.施密特!哈哈,魔鬼!你早晚都得下地狱!下地狱……咯咯咯……地狱……我看见了,你苟延残喘地爬到地狱的门前的惨状……哈哈哈……”
在逐渐含糊不清的胡言乱语之中,格纳森的面色变得反常的通红,双手的青筋骤然暴起,转而变作了紫色,嘴角与鼻孔中不断流出暗红色的血液,然后,在一瞬间猛然伏倒在桌面上,脑袋重重地倒在了先前被他摔碎的茶杯的碎片之中,顿时没有了声息。
眼前骇人的一幕似乎并没有吓到文森特先生——他轻轻叹了口气,谨慎地伸出了手,探了探伏倒在桌上的血泊之中的格纳森的鼻息,第一个确认了他的死亡。
嗯……早了些。
咖啡中的毒药发作得有些早……是心理承受不住导致了毒性提前爆发了吗……
安排了这一切的文森特教授右手一挥,将自己的咖啡杯从桌面上扫下,摔得粉碎。他说过,这一次,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文森特家族的敌人。
真可惜……原本以为能做到这一步,这位格纳森先生的心理承受能力会强一些……现在看来,不过是戴维那样的小角色罢了。
“还有一句话——虽然你听不见了,格纳森先生,但出于责任,我必须说出来。”
文森特先生优雅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格纳森的尸体,凝视着会面室的铁门,先前黯淡的眼神之中闪烁出了几分希望的光。
“那群孩子去你的研究所时,与你的……额,那个最强的生物兵器,‘头狼’,正面交锋了。一番苦斗啊!很幸运,他们伤得不算重,在曼德莱城的医院简单处理后,已经安全返回Z国了。”
“在周之恒先生提交的任务报告之中,他曾经提到,你的‘头狼’曾经压制着他们中的两人,几乎要将他们毙命于那里。而就在它即将得手的前一刻,据与‘头狼’正面交锋的那个孩子所言,它猛然卸却了先前的力量,给了两人喘息与反击的机会,眼神之中似乎……还隐隐泛出泪光。”
“不得不说,你的‘头狼’实在是战力惊人啊,差点给我又惹上Z国全局那里的麻烦——不过我很奇怪,若正如那群孩子的报告之中所言,‘头狼’为何会在那样紧要的关头突然主动卸力?尽管报告中提及他们曾在战斗之中给‘头狼’注入了神经性毒素,不过,在你接受审判的这些天,我还是好好查了一下这只‘头狼’的背景。”
说罢,文森特面色有些凝重地从上衣内拿出一份人员调查报告,有些愤懑地拍在格纳森的血泊之中。
“杰克.斯力特,28岁,前M国海军陆战队士官。七年前从部队退役,五年前在外出寻找工作时失踪,下落不明——这就是你的‘头狼’,你引以为傲的……武器,呵呵。从小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凭着自己的努力,受了不知道多少苦难,才勉强担任了军队的士官,有了看起来还不错的社会位置——却在七年前M国高层的裁军决定之中被迫退役,回到这个冷漠的社会,与过去和自己同住的一个Z国裔的少年相依为命。为了养活二人,杰克四处奔波,一边参与着提高退役士兵待遇的抗议活动,一边寻找着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
“然后,你亲手摧毁了他的梦。和他同住的那个Z国裔的孩子,在他失踪后一个月,便饿死在了13号街区的一个歌舞厅旁,被侍者发现并报警,草草收葬在13号街区的公墓之中,至今连块墓碑都没有……”
“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了这两个可怜人的详细资料,而那个Z国裔的孩子的个人信息,验证了我的猜想——也不知为何,那个孩子的眉目,与当时你的‘头狼’差点杀死的那个Z国来的孩子……竟有几分神似。”
说到这里,文森特教授看着天花板,一时间竟无语凝噎。他本来一直很期待,在这样的悲剧面前,这个丧尽天良的格纳森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惜,现在伏在桌上的格纳森并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会面室的灯光越发地昏暗,文森特教授沉默了许久,眼眸之中依旧干涸——习惯了长夜的守夜人,已经不会为此世的黑暗流泪了。
“我承认,在年轻的时候,我也和你抱有一样的想法,”沉默了许久,文森特教授终于向格纳森——亦或向他自己道出了心声,“此世就是这样,苍白、残酷,人类的自私永远不可能消亡。而完全由自以为是的愚氓主导的社会,必然会走向灭亡。你,我,都是悲剧的创造者,也是悲剧的承受者。此身已深陷局中,不可挣脱。我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就算是能在一定范围内推翻这不合理的一切,比如这座由我掌握的城市,人类心底的自私与欲望依旧会不可避免地在新的土地上将悲剧重蹈覆辙。这就是,我看到的,曼德莱的真相,M国的真相,此世的真相。”
“见证了真相的我,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你说的对,我们终将会在地狱相见,面对着审判,细说我们犯下的罪孽,然后,堕入无穷无尽的惩罚之中。”
话锋至此,文森特猛然转头,面对着格纳森伏倒的身躯,眼神空前的锐利。
“但,我和你不一样。”
“当你怀着对死亡的恐惧、对失败的不甘挣扎着被深渊的恶鬼拖入地狱的审判庭时,我会怀着平静的心情,迈着沉着的步伐,带着无限的虔诚与忏悔迈过地狱的大门,带上属于我的镣铐,坦然迎接一切的惩罚。”
“因为,我不会后悔我所做的一切。终有一日,在我于地狱洗刷过往的罪孽时,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将会度过无际的长夜,迎来真正属于它的黎明——也许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但重生终会到来。”
“杰克先生的悲剧虽然令人叹惋,但他的故事也正是有力地回击了你对此世的看法——你我都沉浸于此世的暗面,无法真切地感受光的温暖,所以我们都会对此世的人类感到无比的失望。但,即使是在最寒冷的长夜,衣不蔽体的凡人依旧会为了身边的人放弃过往的不甘,重新投身于更为艰难的生活;哪怕被改造成毫无理智可言的野兽,哪怕是在生死一瞬的关头,他依旧可以放弃求生的本能,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拯救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少年——呵,或许当时在他心里,死亡,已经是一种解脱了吧。”
“这就是我们感到失望的此世的人类——他们卑微、渺小,他们愚蠢、自私,但他们依旧是人,依旧没有忘却深埋于人性深处的光芒。虽然残酷的世界让这些本就微弱的光芒更加黯淡疏散,但我相信,在某一刻,这些被你我几乎遗忘的光芒会汇聚在一起,照亮这个世界的长夜,成为此世最后的救赎。”
“说来悲哀,我应该是看不见这一天了——但这不会挫败我的意志。在黎明到来之前,我愿献身于阴影,以暗面的力量保护好这些几近熄灭的光芒。”
第一次讲心里话,听众……居然是敌人的尸首。
文森特教授不禁在内心苦笑,但也随即释然的叹了口气——心里话讲出来,可就不是心里话了。认定背负的十字架,就不要将这份不必要的痛苦分享给他人了。
不过,看着眼前先自己一步踏入地狱的格纳森先生,文森特教授不禁皱了皱眉头——后事,还是需要处理干净的。而自己,也该重新戴上面具了。
“警官……先生——格纳森先生似乎是中毒了,我……也感觉有些不对劲……”
“等等,文森特先生!醒醒!醒醒!快去叫救护车!快!”
8月22日,13号街区公墓。
“听说了吗,布鲁克?就在昨天,那个杀人魔,格纳森.莫克,被人毒死在监狱里了!——听说当时那位文森特.施密特先生还在探监,差点一起折在里面!”
“哼,那个魔鬼,想亲自将他食肉寝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只可惜被毒死了,真是便宜他了——不过差点误伤了无辜的人,真是好险。不说了,亨利,该干活儿了!这次可不好干——老板说是施密特家族的单子,还是个没有位置的荒墓,可得找好位置!”
“我看看……没错,就是这儿了。布鲁克,把墓碑竖在这里吧——好!轻点儿!大功告成!不过,施密特家族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在13号街区的公墓补一块墓碑?而且听说——还是那位文森特先生的意思?这难道埋了个大人物?”
“我看看墓碑。‘朗科.李,逝世于2018年12月25日’——什么啊,居然是个讨厌的Z国人!真是晦气!”
“诶诶诶,算了算了,Z国人也没惹着你——不过这么看来,估计这小子和施密特家族关系不大了,估计是富人家又在进行些慈善的施舍了吧。”
“他妈的,也不知道这群有钱人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一会儿做人体试验,一会儿给莫名其妙的野小子立墓碑!施舍在这上面,还不如给我们这些干苦力的多发些钱!我的老婆孩子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吃上肉了……”
“诶,你倒是小点声儿——现在13号街区到处都是施密特家族的人,小心给你吃不了兜着走。活儿干完了就赶紧走,嘿嘿,施密特家族的单子,报酬肯定少不了,就希望老板这次扣得少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