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秋风,眇眇愁目,江水波澜木叶下。
不知不觉,绮云随刘义隆一行人出了河南,进入了刘宋荆州地界,众人弃车行船,沿着长江一路顺江而下。长江江面,挂着宜都王旗帜的船只缓缓东行。
初秋季节,江面浩淼,烈日照在江面上,白晃晃的一片。靠近江岸,可以见到河岸上垂柳俨然,婆娑起舞,宛若翡翠烟云,知了在树上叫得正欢,和北方迥然不同的景致。
刘义隆拨开珠帘,见船舱的栏椅上,绮云只是静静地坐着,出神地看着江水。
天色渐晚,快进入芜湖水域时,宜都王的船要靠岸停歇,进了一片狭窄的水域。忽见前面一艘商船似出现了故障,许多人围着搬运物品,一团忙乱,挡住了他们的船只上前靠岸停泊。刘义隆命王华前去查看询问。
过了一会儿,王华回来禀报道:“王爷,前面那艘船舱漏了,船上的人正忙着抢救船上的物质,所以挡住了我们的路。属下细细看过,是一户普通富贵人家的船只,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义隆思虑了片刻,沉声吩咐道:“天色已晚,我们赶着要靠岸停泊。让他们赶紧把那艘船上的物品搬走,把船给沉了。所有的损失,我们来承担。”
王华领命而去。不一会儿,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王华回来了,后面跟了两名女子款款行来。王华禀道:“王爷,那船的主人是一名年轻女子,是建康丹阳人。她说沉了她的船没有问题,只是她赶着回丹阳为母亲贺寿。所以,她希望能搭王爷的船,一同回建康去。”
义隆微颔下首,温言道:“既然如此,就留下她们,和我们一起走吧。”
当先那名女子,微微低了头,看不清脸,但见体态身姿窈窕婀娜。那女子见了刘义隆,盈盈一拜,娇声道:“小女子路惠男,不知是宜都王殿下的船,挡了您的路,着实不该。又蒙王爷不弃,能携了小女子一起回转建康,小女子感激不尽。”
义隆淡淡说道:“路小姐,相识便是一种缘分。本王船舱正好宽松,顺便捎带,你不必客气。”
那女子又行了一礼,方直起身来。迎着灯光看去,见那女子雪肤花貌,香肌玉骨,有沉鱼落雁之姿,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坐在义隆身侧的绮云也抬眼看去,见了那女子的容貌,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她竟是朝影宫的冷玳。
冷玳扮作建康丹阳人,是要去做什么?绮云眉头微蹙,心中不解。此时,冷玳身后转出一名年轻女子,对刘义隆行了一礼,爽朗地说道:“小女子吟雪,见过宜都王。”
“吟雪?”绮云仔细瞧去,正是阔别多日的朝影宫大小姐墨吟雪,惊喜万分,不由轻声叫唤。吟雪闻声,瞪大了美眸,忙上前拉住绮云的手,欣喜的嚷道:“云姐姐,是你?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可见我们的缘分,真是不一般呢!”
绮云也一叠声地问道:“吟雪,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要去建康吗?”
吟雪轻快地笑答:“云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我说,建康风流繁华,是汉文化的中心吗?我便想前来游玩一番,此次终于成行了,不想却在这里巧遇姐姐。”
刘义隆在一旁听了,突然出声问道:“吟雪姑娘和路小姐一样,也是丹阳人吗?”
吟雪愣了一瞬,转而笑答:“回王爷,我也是刚认识那位路小姐的。我要去建康,打听得她的船要经过建康。所以,我就给了路小姐些银子,让他们带了我一起走。现在好了,我有云姐姐陪我,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绮云心里暗想,冷玳假冒身份入宋国,恐怕受墨川指派,去做些机密的事情,并不和吟雪一路。于是,便对义隆说道:“义隆哥哥,吟雪是我的一个朋友。能不能带了她一起去建康?”
多日来,刘义隆眼见绮云日日清愁薄绪,心中正发愁不知道如何为她开解。眼下,来了这么一个明丽可爱的少女,陪伴她左右,也可以解了些云儿的悒郁烦恼。于是,对吟雪和颜悦色,叫她不必拘礼。
入夜了,江面一片暗黑,远处点点渔火忽明忽暗。绮云吩咐侍从安顿好吟雪,吟雪路途疲劳且没有心事,一会儿便睡着了。绮云独自靠着船舷,吹着江风,凭栏远眺。
“好一个灼华郡主,走到哪儿,都有倾慕者。”黑暗中,一个冰冷嘲讽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夜的静谧。绮云回头看去,来人正是冷玳,皱眉说道:“原来是冷掌事啊,你何时这么关心绮云的事了?”
“我是,建康丹阳人,路惠男。”冷玳再次强调她新的身份。
绮云秀眉一挑,眼含戏谑,对她道:“哦?路小姐不知看中了建康什么,舍得离了并州? 建康风流,小心迷了眼。绮云对建康熟悉,可以作路小姐的领路人。”
路惠男面色更冷:“这不干郡主的事。莫要忘了,你也曾受过我们宫主的恩惠。”
绮云犹豫着劝道:“路小姐,请放心,我不会阻了你的路。但前提是……你不要祸乱生事。”
路惠男对绮云的劝告嗤之以鼻,眼含警告道:“哼,你能阻了我的路?在宋国,你我都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莫要拿你郡主的身份弹压我。”
“云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息?你在和谁说话呢?”义隆从船舱内走出来,温言相询。
路惠男见了是他,脸上寒霜尽褪,盈盈施礼道:“绮云小姐正在和我,聊路途上的有趣的见闻。”
绮云瞅了她一眼,对义隆道:“是,我们在聊一些旅途中的趣事,没想到路小姐是个游历丰富、见多识广的人。”
“刚才,你们在聊哪里的趣事?”义隆听了有些兴致,笑问道。
绮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和墨川是在黄河壶口,便随口答道:“我们正聊到壶口瀑布,那是天下第一大奇观。义隆哥哥,你将来有机会也一定要去看看那壮阔美景,才不枉此生。”
“黄河壶口在江北中原,此生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去。”义隆叹道,忽对路惠男问道:“路小姐也去过江北?”
“惠男随父经商,自小游历四方,回江南的时间反而少了。家虽然在丹阳,对建康陌生的很。所以,到了以后有机会到了建康,要请王爷带领惠男,游玩一番,不知可否?”
“再说吧!”义隆见她有些殷切,回应她口气淡漠。路惠男微笑道:“我见王爷两颧发红,气短口干,似有陈年顽疾。王爷似有心阴虚劳症,也叫心血症。一旦发作,心痛难忍,对不对? ”
“你居然懂得医术?”义隆见她年轻,竟然能看出他多年的旧疾,有些惊异。
“惠男年少时,也经常生病,家中经常医师出入,所以久病成医了。”
“没有想到,你竟也是一个久被疾病折磨的人。”义隆心生同病相怜之感,对她神情不再散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