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拓跋焘拉了绮云,一同出了河南王府。走在昏暗的街头,灯光若隐若现,街景行人如何,二人皆不甚留意。此刻,在两人的眼中没有其他,只有彼此。
绮云和拓跋焘并肩行走,许久无话。走在空寂无人的街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绮云和他挨得很近,她的触感似乎变得特别的敏锐。她能感受到他身上如青松阳光般的味道,听见二人衣服因走动而发出簌簌的声音,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看着映在青石板上一双人的影子相伴相依,如同一个人一般,心中一阵慌乱一阵甜蜜。
她想开口说话,又怕打破这美好的夜晚。正心思联翩之时,忽觉身上一暖,一件披风罩在她的身上,还带着他暖暖的体温。虽然进入春末,但夜间的洛阳尚有丝寒意。拓跋焘看见她衣衫单薄,于是把自己的脱了给她。
绮云心中一热,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拓跋焘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二人边走,拓跋焘忽似对她说,又似喃喃自语:“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夜间出巡,看似辛苦,但是,看到自己守护一方的百姓安乐无恙,城中一片祥和平静,就觉得有一种莫大的满足。”
绮云听了,点头慨叹道:“是啊,被人需要是一种真正的幸福。比起予取予求、豪取强夺得来的幸福,更加真实可靠。”
“云清,你能理解我的感受?”拓跋焘侧首问道。
绮云看着他晶亮的眼睛,点点头。拓跋焘嘴角微扬,渐渐咧嘴笑了,笑意直达眼底,灿若朝阳般的笑容使月色暗淡,星辰无光。
二人并肩携手走了一会儿,拓跋焘见前面有个饭庄,便对绮云道:“我们到那个里面坐一会儿,我们吃吃宵夜。”
绮云点头答应,二人进了饭庄。见战乱刚过,仿佛刚刚整修过的样子。好在二人也不甚在意,拣了一个清静临窗的位置坐下。拓跋焘点了两碗面,环视四周后,说道:“记得你和我说过想在平城开一个南方菜馆,现在还有此意吗?”
绮云答道:“有啊,只要你想吃。我想在平城一处风景最好,最优雅安静的地方,给你开一家南方菜馆。这个主意怎么样?”
拓跋焘大喜过望,满足地感叹道:“没想到我竟有这般待遇。有云儿待我如此,拓跋焘此生足矣!” 拓跋焘情不自禁握了绮云的手。她见旁人在侧目瞅着他们,害羞地挣了挣,却被拓跋焘紧紧握住,挣不开,只得嘟着嘴随他去了。
此时,门口光线一暗,有一个人进来了。起初,绮云并不甚在意,但渐渐察觉店里所有的人有些愣怔,他们呆呆地看着门口那个人。绮云察觉到异样,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见那来人白色锦衣,手执折扇,英姿卓然,绝代风华,不是墨川是谁?
只见墨川正朝着绮云闲闲地走来,嘴角噙了一丝笑,凤目中全是冰又似冒着火,盯着拓跋焘紧握着绮云的手,似乎要灼出一个洞出来。
绮云讪讪地站起来,从拓跋焘的手中抽出了手。拓跋焘转头也看到了墨川,打量了一瞬,有些不解地看着绮云。绮云从脸上挤出一丝笑,轻轻说道:“这是朝影宫的宫主,墨川。”
拓跋焘恍然大悟,面露喜色,站起身来作了一揖,“久仰墨宫主大名。焘在此能识得宫主,见到宫主风采,真是焘之荣幸。”
朝影宫和贺光的清溪山庄都是魏国皇室在江湖的得力助手。拓跋焘头一次见了朝影宫的宫主本人,又是如此的天人风姿,自然是喜不自胜,有心结交。
墨川见他如此,也彬彬有礼地回道:“久闻殿下天生贵冑,却礼贤下士,实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川好生敬佩。”
他们二人的风姿各有千秋,竟不相上下,生了惜惜之意。两人互相客气一番后,一见如故。尤其是拓跋焘,竟如鱼儿得了水一般。
拓跋焘重新点了酒菜,盛情邀他入座,与墨川推杯问盏。拓跋焘说起他们来洛阳,是为河南王祝寿。而墨川也说道,他此行也正是为此事而来。拓跋焘便邀请他,用完饭后一起前往河南王府。
席间,拓跋焘与墨川相谈甚欢,拓跋焘也不忘时时给绮云夹菜,眉眼间皆是宠溺爱护。每次绮云都能察觉到墨川两道如霜的目光射来,令她极不自在。回视过去,却见他一切如常,似是自己的幻觉。
用完饭,拓跋焘邀请墨一起走,三人一齐出了饭庄。走在街头,拓跋焘与墨川兀自热络相谈。绮云插不上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
忽然,身后一个人从后面像风一样的跑过,差点要撞上绮云。她正要闪躲,拓跋焘眼疾手快,搂住她肩飞快地侧身避让。紧接着身后又传来一阵呦喝声和脚步声,只见几个大汉跑上前来,嘴里一阵叫喊着:“抓贼,快拦住前面那人。”
绮云听说“抓贼”,正待弹出琅花,却不料拓跋焘比她更快,用脚尖踢起地上的一枚石头,击中那人的膝弯处。那人登时跪倒在地,抱住膝盖,呼痛不止,怀里的几个馒头散落一地。
后面几个大汉立刻围上前来,拣起了地上的馒头,叫嚷着,“没钱就抢我们铺子里的馒头,要作死了。好好的人不当,要作贼。”卷起袖子抡了拳头,作势就要打。
那人见了,跪在地上,连连作揖,苦苦哀求道:“各位大爷饶了小人这一次吧。实在是因为我逃难而来,几天几夜没有吃喝,还有两个孩子饿得快活不下去了。大爷们行行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几个汉子听见他这么说,犹豫了下,但也有人说道:“你说你可怜,可是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年常常打仗,洛阳城都已经换了几个主人了,我们好不容易攒了一些吃嚼。转眼间,又被不知哪来的散兵给抢了。我们可怜你,谁又来可怜我们?”
“就是,就是。”旁边几人皆附和道,揪住那人的衣领还是要打。人们似乎积压多日的怨气,眼见就要发泄在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