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咬了咬牙根,轻轻唤了一声,“宇烈?”那温柔的声音里满是欢喜和期待,身前的人回眸看来,所有幻象被击碎,翠绿衣衫转而变成棕色风衣,白宇烈那张脸渐渐消散,羽落焦急的伸出另一手抚去,“宇烈,求你不要离开我!”
幻象并没有因为羽落的挽留而停止消散,羽落一眨眼,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程森看着羽落那空洞的眼眸,仿佛透过了他的身体看向了另一个世界里,那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有轻飘飘的身体,好像随时都能倒下一般,每一样都让他心里揪痛一下,程森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
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唤回程森的思绪,连忙握紧羽落的手快步朝门外走去。
羽落使足浑身的力气,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一路跟着程森顺着王府外的青石小路转过墙角,疼痛更加猛烈的袭来,将羽落所有的意志抽离,恍惚间,似乎耳边传来吵杂的吵闹声,羽落闭上眼睛费力的辨别着,有白宇烈的哽咽声,有暗夜的怒骂声,还有金蕊尖锐的喊叫声和思成的劝解声,声音在脑中无限的扩张,最后混成一片嗡嗡作响,直到爆炸一般,羽落身体一沉便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浑身燃烧一般的抽搐,羽落下意识的抱着肚子,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腾空,被程森打横抱了起来,“走,我们去医院!”
“不,不要、去、医院……”仅是这几个字便已经让羽落气喘吁吁。
羽落睁开眼睛,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猛然起身,剧烈的动作不禁让她虚汗连连,摸着肚子,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之前的疼痛莫名而来,又莫名消失,她疑惑着为什么会如此。
起身朝外间走去,只见程森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摆着的石盒,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看见羽落走出来,熄了烟走上前来,“你怎么起来了,应该多休息一会的!”然后调笑的说道,“难不成怕我拿着古董跑了?”
“你是好人,我相信你,只是我心急里面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羽落被扶着坐到了沙发上,伸出手却又收回,“你有没有在里面看到一把匕首!”
“没,没有!”
羽落身体颓然的窝进沙发里,眉毛紧皱,“我见他总是将东西藏在这里,他若是知道我就是凭借那把梅花匕穿越的,定会藏起来,除了这里还会被藏到哪里?”
“羽落,只当是一个梦境算了,总有一天你会忘记的!”
羽落深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一般,“忘记,谈何容易,我一定要想办法回去!”
说着将面前的石盒打开,只见里面有好几个自己的小雕像,然后是一片又一片竹简,羽落伸手附上那刻满字迹的竹简,每一字都仿佛烙印进她的心里。
“煦灵城外,我眼见你奔向他,心中莫名一紧,看着你唇上微微的红,竟说不出责骂的话,只有痛楚在心中蔓延。”
“见你割腕引血只为救我,我便暗自立誓护你一生,纵然知道你的身份不善。然而我的身体里流淌了你的血,便要将你护于羽翼之下。”
“本是演戏给别人看,而那一刻是真的想吻下了,你手中尖刀逼至腰间,以为我不知?我竟伤心若失……”
“你抛下暗夜回来救我,虽是易容成了别的模样,然而你的气息我早已熟记,不要怪我动了心机,士兵手里拿着的画像是我特意安排的,只想引你入怀!”
“我装成暮曦,与太子联手,将你困于兰花园,只是因为知道了暗夜不善的身份,你若是知道会不会怪我眼见着你伤心,我只想让你自己寻到答案罢了!”
一排排竹简,仿佛是白宇烈隔空传来的信件一般,羽落再度泪如雨下,碎碎骂道,“你这个傻瓜,原来爱得那么早,我只以为你是在做戏给奸细看,只以为是你霸道……”
羽落将所有竹简紧紧的搂进怀中,起身越过程森就往门外走去,脚上仅穿着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脚步越来越快,程森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奔出了房间,按下电梯急迫等待着。
“等等我,你要去哪里?”程森取过羽落的鞋,追了上去,只听叮的一声,眼看着羽落失魂落魄的上了电梯,程森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电梯下行,心中似乎安稳不少,转头从楼道往下追去,看她那副模样,真怕她会极端的抱着那一堆竹子从楼上一头跳下。
汽车轰鸣,然后箭一般的窜了出去,紧随着前面的出租车一路奔驰,程森盯着出租车里面的动静,他不清楚羽落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更不知道她这是要去哪里,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向自己的裤兜,那把梅花匕安然的躺在里面,程森纠结着,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鬼使神差的将梅花匕藏了起来,更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说了谎话。
出租车围着这座小城一圈又一圈的转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后终于在一个山脚下停了下来,此刻夜色已深,羽落下了车,抱着一堆竹简朝山上跑去,程森停好车,紧随其后的追去,静谧的夜被程森的喊声划破,“羽落,于羽落……”
漆黑的山林间,弯曲的小路直通山顶,那道倔强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楚,程森想起羽落晕到时的情景,不由得心头一紧,开始埋怨自己编造的谎话,若是告诉她梅花匕还在,想必她也不会突然这般疯狂起来,若是羽落因此受了伤,自己就,就照顾她一辈子。
程森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种想法鄙夷,快速的朝山顶跑去,行至山顶之上竟是空无一人,程森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吊了起来,脑中闪过于羽落飞身而下的情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回荡在山谷间,“羽落……”
“不会的,不会的!”程森摸着裤兜里的梅花匕,身体摇晃的后退了两步,想起这半余月来的接触,程森被她那份痴情深深感动,不知不觉间竟被她的喜怒哀乐牵引。
他不信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能就此消失,连忙顺着山路往回返,脚下步伐凌乱,几次险些跌倒,似乎无力承受羽落会真的想不开一般,脚步声噔噔响起,眼前的石阶仅能借着空中微弱的月光辨别,程森跨着大步,完全不顾及这样急速的奔跑会让他滚下去的危险。
突然心中一沉,程森收住脚步向后退了回去,脸上凝重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
“羽落!”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好像担心会吓到她一般,“羽落……”
羽落犹如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猫儿一般,坐在地上,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脚上穿着的一次性拖鞋仅剩下一只,听见程森在唤她,终于将埋在双膝间的头抬起,月光下双眸水莹一片。
程森舒了口气,蹲下身,一言不发,默默的帮她将脚下的灰尘拍去,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鞋子穿好,脑中有两个自己在纠缠、撕扯着,沉静的夜,唯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不必问,这座山一定也跟她和白宇烈的回忆有关,程森心知肚明她匆忙来此是为了找寻能带她回去的那把梅花匕,程森强行将她拉起来,拿过她手中的竹简,“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不走,一定能找到的,这里,这里就是他在皇城外的山庄原址,只要我细细的找,一定能找到梅花匕的!”说着羽落一扬手,挣脱了束缚,俯下身,双手一寸寸的摸索着土地。
“如果永远找不到会怎么样?”
程森的这个问题无疑是枚炸弹,在羽落的心头炸开,不禁站直身体重复了一边“如果永远找不到会怎么样?”一声叹息过后羽落无比认真的回答,“我想我没有能力背负着与他的回忆独自生活,若是再不能回到他身边,唯一的解脱方法便是……”
程森一把捂住她的嘴,“别说了,要活着,无论在哪里?”说着将梅花匕塞进了她的掌心。
羽落低头看去惊喜若狂,“你找到了?”
“对不起,不该骗你,只是有了自私的想法?”
羽落盯着梅花匕,“我不怪你,这么漂亮的匕首你想占为己有也是正常的,你很善良,见不得我因为回不去而伤痛,谢谢!”
程森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是咽了回去。
羽落连日来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因之前深受腹部疼痛折磨而惨白的脸庞上终于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在这银白月光之下好比树枝上的玉兰花一般。
“走吧!”
程森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口齿似有不清的问道,“去,去哪里?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羽落率先向山下走去,“肚子饿死了,我现在恨不得吞下一头大象!这个时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卖买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