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辰,你的药理是跟谁学的?本王瞧着可不像是门外人自修!”
叶清弦从火架上扯下一只烤的金黄喷香的兔腿,吹了吹上面余留的炙热,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块肉来塞到了嘴里。
他含糊不清的说道“久病成医不行吗!”
“久病成医顶多认些草药,会些合药的本事,那针灸可是要认穴道的,没个师父教根本出不来!”
萧王看不惯他小口吃肉文绉绉的样,扯下了另一只兔腿,豪气万丈的在他面前咬了一大口。
结果被烫到了!
萧王赶忙松口,喝了一大口酒,用冰凉的酒水来解除口中的滚烫。
叶清弦看在眼里,幸灾乐祸的笑眯起眼睛来,他不紧不慢的在兔腿上撕下一块肉来,吹了吹热气,放到了嘴里慢慢咀嚼。
他道“我们家以前是杏林世家。”
萧王眸中一瞪,只听叶清弦又道“我爹还曾是宫中的御医。”
萧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将口中的酒鼓动咽了下去,慌忙问道“你是御医之后,为什么会落入南巷子当小倌!”
“得罪了小人,家破人亡呗!”
叶清弦的声音过于风轻云淡,大有一种在说昨天吃了什么的赶脚,听的萧王都替他着急。
“你爹叫什么,得罪了谁?”
叶清弦没有说话,萧王等的心里焦急,催促道“你说啊!说了本王看看能不能帮你!”
叶清弦突然笑出了声,摇头道“别傻了,圣旨一下覆水难收,再说了,我们叶家除了我之外,早就死绝了,王爷要帮我!帮我什么?上坟吗?”
不知为何,萧王脑中突然闪过昨天叶清弦那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和说过的话。
叶家的姓,我对得起!
只要我还活着,我爹娘便不会死不瞑目。
萧王突然明白过来,看向叶清弦的目光发生了一丝弱不可察的变化。
少了一些轻蔑,添了一丝尊重和敬佩。
对于一个经历了灭顶之灾的家族来说,他们所有人的愿望大约就是希望家族中能留下一个后人。
只要叶清弦还活着,无论是做小倌还是乞丐,都能让全族泉下放心。
因为他们的事迹和回忆有人承载,有人不忘,只要叶清弦还活着,叶家便仍在。
活着这种事情看着简单,但对于一个家破人亡,连最起码的自由,尊严都没有的人来说,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换做萧王,他怕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哦!对了!”
叶清弦好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对萧王道“严格来说,我也算是戴罪之人,若是身份被皇族和官中人知道了必死无疑,你别到处乱说哈!”
“...................”
萧王“本王,就是皇族人,而且身有官职。”
叶清弦突然反应过来,表情变得极为苦恼“这就麻烦了,要不你出了封口价。”
萧王被他的话逗乐了,他啃着兔腿,吊儿郎当的说道“本王可是将军,大将军,身价贵着呢!一个字亲一口。”
“....................”叶清弦“你还是告发我吧!”
萧王“你可是叶家唯一的后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不怕你家先人不瞑目吗?”
见叶清弦犹豫,萧王便知道有戏,又加了一把火“要不就一口好了,亲一口本王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叶清弦没有说话,看向萧王的目光中充满了抗拒,萧王有些泄气道“要不本王亲你一口?”
叶清弦看了他半晌,突然开口道“王爷的伤之所以好的这么快只因为我合药时放了一味家传秘药,若是我下了狱,就没人为王爷合药了,届时王爷的伤怕是要晚一点好。”
萧王道“宫中有御医,本王可以进宫找人合药。”
叶清弦勾唇一笑,眸中满是冷意“宫中人可信吗?”
萧王顿时不说话了,叶清弦喝了一口糙米甜酒,沉声道“若是宫中人可信,我第一次见王爷时,王爷伤便不会裂开,我也不用剔除腐肉了。”
“王爷虽是武将,但并不笨,对伤口之事怕是早就起疑心了,您是皇叔,手握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人有胆子敢在您的药里动手脚,除非有人指使,而普天之下能够越过王爷,一手掌控太医院的只有一人。”
叶清弦看着萧王,他黑不见底且又熠然闪烁,大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感觉,萧王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遮掩似的大口啃着兔腿。
吃相是潇洒,但这会子嘴里的肉变得像无味蜡似的,尝不出半点味道来!
“王爷眼下除了我,还有第二个可信之人吗?”
萧王两三口啃光了兔腿,泄愤似的将骨头扔进了火力“你真是御医之后?看你这狡猾奸诈的样子,怕不是奸商世家出来的!”
叶清弦说的一字不差,每一个句话都像小刀子似的直往他心里扎。
想他这个皇叔半生兢兢业业,为晟朝出生入死,为了打消他皇侄儿对他的偏见,他在那黄土连天,寒暑不散的鬼地方呆了十几年,回了晟朝还得装疯卖傻,时刻扮演成欺压百姓的流氓混混。
当然对叶清弦是例外,他一见到叶清弦就真的很想耍流氓。
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他那侄子还是恨得他牙根子痒痒,日夜期盼他早点死!
除了没有扎小人下降头外,他那侄子怕是把想做的都给做了!
每每看到他侄子那一脸虚假客套,他都恨不得拿刀刨开胸膛,让那白眼狼臭小子看看自己的忠心!
尽管叶清弦说的都对,但是萧王就是不愿意服输,他恶狠狠的威胁道“那本王就等!等伤好了之后再去告发你!”
叶清弦吃着兔腿笑而不语。
萧王的威胁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纸老虎,不但没有任何让叶清弦害怕的地方,反而让他觉得很滑稽可笑。
就像是一个被人看破了心事,恼羞成怒的孩子。
“你敢嘲笑本王!好!本王这就为国除害,将你就地正法!”
萧王翻身压在叶清弦身上,双手掐在叶清弦脖子上,一脸狰狞,一副不把他掐死绝不罢休的模样。
架势挺凶悍,但掌下却是半分力气都没用。
叶清弦难得配合的喊了几声救命,装腔作势的挥舞着手脚,一副即将要被人谋害的惊恐模样。
两人玩的开心,突然身后传来了拔刀怒喝声。
“大胆贼子休要张狂,快快将人放了!”
两人同时一愣,萧王到底是将军,反应的快,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副赤红狞恶的牛神鬼怪面具扣在了脸上。
叶清弦看着只觉得好笑,素来混世的萧王竟然也有不想被人认出身份来的时候。
于是他也很配合,并没有当众说出萧王的封号来。
带着面具的萧王慢慢转过头去,将那持刀男子吓得一哆嗦。
那面具本就骇人,再加上萧王故意营造了几分阴冷的气氛来,两两相融,衬得他整个人阴森森的,就像是刚从阴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男子刷的一下将锋利的大砍刀护在胸前,强作镇定喝到“大...大胆!光...光天化日..你...你竟敢装神弄鬼!还意图行凶谋害无辜!简直...简直罪大恶极!罪无可恕!罪该当诛!”
男子义愤填膺的训斥了一顿后,还抽了个空去安慰叶清弦“公子别怕!有我在,这歹徒不敢把你怎么着!”
那男子穿着深蓝劲装,周身透着属于江湖儿女的潇洒,俊朗不凡的脸上更是隐现一丝与生俱来的贵气,一双寒光利眸微微眯起,迸溅出为民除害的正义之光。
叶清弦心道;此人如此年轻,还一脸桃花风流,一定是个刚入江湖,立誓扶危济困,匡扶正义的嫩瓜秧子!
大砍刀刷的一下直指萧王,那正义之人啐道“大胆歹徒,识相的快快束手就擒!”
萧王看了叶清弦一眼,示意他赶紧解释一下,把这一腔子想要正义人间,为民除害的大傻子给弄走。
然而叶清弦却默默挪去了一边,将架子上烤兔的前腿撕了下来,坐在一旁看好戏似的吃着肉,喝着甜酒。
他才不要帮萧王解围呢!谁叫这人总是为难自己,就得让他吃吃亏,他才能长记性。
戴着面具的萧王睨了叶清弦一眼,额间青筋直跳。
头一次他觉得这小可人当真是阴险,明明就是他喊救命把这持刀的傻子给召来的,这会子倒是装的跟没事人似的。
不但想着帮他解围,还一脸看好戏似的看着,最过分的是他还将仅剩下的一条前腿给吃了,就给他留了一个没多少肉的骨架。
叶清弦自己坛子里的甜酒喝完了,就伸手去拿萧王那坛没怎么动的糙米甜酒,萧王看在眼里,怒火忽的一下燃了起来。
他的确不爱喝这没什么酒味的甜酒,但是不代表能容忍被别人拿了去受用。
萧王想要夺回自己那坛酒,无奈他刚一动,那持刀男子就大喝出声。
“贼子,休得伤人!”
萧王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不等那人再说出什么正义之言,率先出手,一掌逼退男子后迅速一个扫堂腿,男子险险躲过,大喝一声,挥舞着宽口大刀,嘿哈嘿哈的耍出了一套刀法来。
若说这刀法当真不错,劈风断石,寒气凌空,刀光长影,霸气凛然,高手范十足。
这套刀法,一招一式当真是精彩,看的人眼花缭乱,热血沸腾,恨不得拍手叫好!
叶清弦看的呆了,一大口兔肉咬在嘴里都忘了嚼,他这会子是真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人不可露相,没想到眼前这个嫩瓜秧子,不!这位少侠竟然有这样好的高深莫测的武功。
相反萧王倒是满眼嫌弃,眼底深处还闪着一丝看大傻子一样的目光。
那男子耍了一套刀法后,以一个干净利落,大气规整的动作结束了一整刀法,结束之后,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健壮的胸膛微微挺起,正当叶清弦以为他又要说一些正义之言时,他突然扬声高喊起来。
“来人呐!救命啊!有贼啊!有山贼!这里有个丑的没脸见人的大山贼!”
叶清弦“...........”
——所以,你刚刚耍刀法的意义在哪?
萧王“............”
——嗯?山贼?哪呢?
响亮的呐喊声在山中快速掠过,不过肘腋,只听周围传来了急促赶来的簌簌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听起来往这赶来的人还真不少。
萧王这才后知后觉过来,他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你说的山贼莫不是老子吧?”
叶清弦“........”
对于这种事情,萧王你该有点自信才是!
就萧王这个扮相和气质,放在寨子里那是妥妥的山贼头子。
那人拧眉看了他一眼,果然道“你该不会想要狡辩吧!”
他一句话证实了山贼到底是谁,气的萧王直跳脚,抡起胳膊对着那人就是一拳。
“臭小子!”
那人见状又嘿嘿哈哈的耍起大刀来,然而萧王轻轻松破了他的刀法,对着他那风流潇洒的俊脸结结实实的赏了一记铁拳。
那一拳打的真叫一个狠,叶清弦听着那动静都觉得自己的脸也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