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弦跳下马车才发现他们来到了外城,并且上了山。
他不知道这山叫什么,但这山极高,他在内城时远远的看到过此山的山顶。
此山被水环绕,水波轻荡,隐隐有微波击石之声,水鸟从天缓落,展翅在水面掠过,划出一道道银痕水波。
山中更是丛林葱郁,松叶独有的清香在空中浮动,风过之时,只闻簌簌叶声层波起伏。
混和着松叶香的风迎面而来,那独有的清冽自由让人心结舒散,整个人变得轻松自在。
沉迷在美景之中的叶清弦突然感到腰间一紧,随后眼前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他已经被人虏到了马背上。
他一脸惊愕的看向身后的萧王,只见那人没皮没脸冲他呵呵一笑,一声铿锵有力的驾后,胯下骏马前蹄高高一扬,飞一般的窜了出去。
叶清弦不会骑马,而且曾经还被烈马甩出去过,他对高头大马的阴影一直挥散不去,眼下萧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着他策马扬鞭,那冲击力和刺激一点也不必上次跳崖好哪去!
“我不会骑马!”
叶清弦大声呼喊,但是他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风一掌击个粉碎,只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在风中零星飘摇。
庆幸的是萧王听的一清二楚,他拉过叶清弦的手,让他自己拉住缰绳,然后把马蹬踢到他的脚下。
“踩好马蹬,双腿用力,眼睛看着前方!”
叶清弦的脑子已经混成了浆糊,迷迷瞪瞪时只觉双腿好似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待他再次反应过来时他的双脚已经踩住了马镫,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马背上。
“很好!深呼吸,目视前方,用心去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让自己静下心来,与马合二为一!”
那声音低沉有力,散发着能够安抚一切的温色,叶清弦浆糊一样的脑子当真慢慢冷静疏散下来,他深呼吸,耳畔的风声好似渐渐弱了下来,他依稀听到了两个心跳声。
一个乱如急鼓,一个沉稳如钟。
他深呼吸,只觉胸膛那咚咚作响的心跳似乎得到了缓和,丛林从眼前往后倒的速度似乎也慢了下来........
叶清弦回过神时,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习惯了马儿奔跑的速度,甚至能够预知马儿的每一个转向和扬蹄,看着面前那随着奔跑而飞扬的鬓毛,他突然生出了一丝喜爱,忍不住去伸手抚摸马儿的鬓毛。
鬓毛表面带着一丝风中凉意,叶清弦深抚鬓毛,感受着鬓毛下丝丝温暖和健壮。
他第一次欣赏到了属于马的俊美,也有些明白为什么男人总会对骏马烈马有一种无法解释的钟爱。
“萧王,我”
叶清弦一转眸,身后空空如也。
萧王不见了!
萧王撇下他一个人在这纵马扬鞭了!
叶清弦当真不晓得萧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独身骑马骑了多久,其实他也不算是骑马,充其量是坐在马上还未被摔下来而已。
“夹住腿,拉缰绳!”
一声高呼从天而降,叶清弦想也不想,当即照做,只见胯下马奔跑的步伐猛地一顿,前蹄高高扬起,一声响亮的嘶吼响彻天地。
马儿停了下来,摇头打着闷响的鼻息,而叶清弦好似被人点了穴似的,直挺挺的坐在马上,连动也不敢动。
刚刚那冷不丁的一扬蹄险些就把他给掀了下去,得亏他踩马镫踩的结实,夹腿夹的紧,不然就成了马蹄下的亡魂了!
那傻子二百五从天而降,指着僵成木头一样的他,毫不客气的放声嘲笑“哈哈哈哈哈!言辰,你怎么呆成木头了!下来呀!”
叶清弦这才回了魂,他恶狠狠的瞪向那放肆大笑的人,牙后跟咬的咯咯作响。
“你!你这个大傻逼!”
这人竟然抛下了他,当真不怕他从马上摔下来吗!
心火难消,只见叶清弦缰绳一拉,马头一转,抬起前蹄便向萧王踩去,萧王哎呀一声,转身就跑,叶清弦骑马追来,眼看就要追上时,萧王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只见密林中又窜出一头枣红马来,萧王翻身上马,催促着马向前快跑。
两人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叶清弦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学会了骑马,也没有发现自己从最初的恼怒气愤的追萧王,变成了享受骑乘的乐趣。
马儿互相追逐玩闹,主人的心情也变得大好,两人骑着马慢悠悠的草地上走着,脸上满是轻松恣意的笑容。
这和谐自在的氛围终究被咕噜一声异响生生打断。
叶清弦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萧王目光灼灼,唇畔笑意逐渐夸张,弄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好意思笑!大清早的你就让人将我绑了来,我能不饿吗!”
萧王慌忙收敛了笑意,打了个响指道“走!狩猎去!”
两人骑马前行,刚入林子,只见草丛中传来簌簌的慌乱异响,随后只见一道黑影猛地窜了出去。
萧王搭箭拉弓,对着那黑影潇洒帅气一射。
射了个空!
叶清弦“..............”
萧王干咳一声,面上有些尴尬“胸前有伤,影响了发挥。”
叶清弦正想安慰他一句,突然眼前黑影一闪,后背猛地贴上了一团温热。
萧王跳到了他的马上。
不等叶清弦发问他为何要与自己同乘一匹马时,萧王已然双手一抬,拉过缰绳,顺带将叶清弦拥入怀中。
叶清弦眉间一紧,正要推开,一把弓箭突然塞到了他的手中。
“你来射!”
那弓沉甸甸的,拎起来分量不轻,而且叶清弦不会狩猎之术,就算勉强拉满了弓,搭上了箭,也根本不可能打到什么猎物!
“怂什么!搭箭,拉弓!”
肚子饿的有些抽痛,叶清弦认命似的拉开了弓,纤细的箭羽在弓弦上微微发颤,萧王腾出一只手来放在叶清弦那抬起的胳肘上,微微一抬,搭在弓上的角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松手!”
叶清弦照做,只听一声破空声,利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狠狠的像那猎物射去,眼看就要射中,猎物后腿一蹬,身子骤然一转,险险躲过了夺命利箭。
“再来!”
叶清弦不再犹豫,快速搭箭拉弓,萧王扶着他的胳肘,调试着箭头对准的方向。
猎物一跳,利箭射空,猎物一躲,利箭钉在了树上。
正当叶清弦想要放弃时,利箭破空射去,与此同时,那矫健的野兔被利箭射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叫。
“中了!”
叶清弦欢喜上头,余光突然觑到了远处另一道窜出的黑影,那只一只七彩锦鸡。
头一次狩猎成功的叶清弦食之味髓,兴致大好的拉开了弓箭,催促萧王协助狩猎。
这一次两人配合的相当好,三箭之内将猎物拿下。
泠泠溪水旁两人处理着猎物,生火烧烤,心情无比愉悦,萧王还带了两壶酒,叶清弦正要推拒,萧王晃了晃酒壶道“是糙米甜酒!”
糙米添酒其实不是酒,不过是担了酒的名头的甜水而已,从来不会醉人,三岁的孩子都能喝。
叶清弦这才接过来,两人碰壶对饮,坐等架子上的猎物烤熟。
两人山间赏景,对饮烧烤,心情欢悦的同时,皇宫之中却乌云密布,陷入窒息寒冬。
金碧辉煌的御书房中,皇上正坐在龙椅之上,一脸阴郁,气压低得像是要吃人。
“什么叫做不见了?”
声音压抑低沉,似漫天寒气威逼而来。
一进门就跪下的章太医猛地一缩脖子,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平稳,皇上这会子已经很不开心了,若是再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一怒之下怕是会直接让人把自己拖下去受罚。
“皇上息怒,叶公子是上街买菜时不见的,有个卖猪肉的小贩亲眼看见,说是有两个人用麻袋将叶公子绑去了一辆马车里,那马车所去的方向是城外,老臣不敢报官,只能冒死进宫找您。”
“来人!”
莨菪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封城。”
莨菪“!”
章太医“!”
封城!
晟朝立世以来就封过两次城,一次是外兵来犯,一次是皇子夺位逼宫造反,除此之外,晟朝再也没有降过封城的旨意。
莨菪当即就跪了下来,惶恐道“皇上三思啊!封城之事非同小可,民间必会人心浮动,多有流言的!”
更重要的是,若是让人知道皇上大动干戈的封城是为了一个小倌,一定会令天下耻笑的!日后又怎么安坐龙位,让天下人臣服呢!
皇上道“另外把宫中所有的兵将都派出去,去城外一寸一寸的查,只要有可疑人马,一律扣下!若是找到歹人,当场诛杀,不!活捉回来,朕要查清楚在他们背后操纵的人到底是谁!”
莨菪“此举实在不妥,请皇上三思!”
皇上不为所动,他快速摊开圣旨,提笔就要下旨,莨宕飞扑过来,一把夺过圣旨,尽管他吓得浑身颤抖,但还是不死心的劝道“请皇上三”
“放肆!”
咚!
话未说完他便被一脚踹了出去,撞翻了一旁的花架,那缠枝青花牡丹瓶被撞倒在地,惊心动魄的一声清脆后,整个御书房的气氛瞬间冷到了极点。
莨菪吓得脸都白了,这可是皇上最为喜爱的花瓶,今儿他是真的死定了!
然而皇上连看那花瓶都没看一眼,捏着御笔阴沉的看着他“圣旨拿来!”
莨菪庆幸皇上不与他计较花瓶的同时将那圣旨往怀里抱的更紧了。
“皇上,您着急,奴才明白,但是您万不可下旨呀!这旨意一下,覆水难收,叶公子只能进宫了,他那样的淡泊的性子要如何在这后宫中生存,那些娘娘又怎能容得了他!”
皇上微微一顿,捏着御笔的指尖略有些发白“此事朕自会定夺,拿来!”
他哪里还顾得了这个,当下最重要的是将人找回来!
若是那些人心怀不轨,言辰哪里还会有什么日后!
“皇上您听奴才一言,此事万万不可!”
莨菪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道“皇上若是要寻叶公子回来无需封城,也无需将宫中兵将派出去,只要一人足矣。”
皇上拧眉看着他,只听那莨菪道“三法司衙门的参谋,赵慕远赵大人。”
赵慕远的娘亲是公主,虽是与他同岁,但按照辈分,却是他的侄儿。
整个皇族中,他唯独与这个侄儿最为交好,而且赵慕远手中有上百位府兵,还能调用三法司衙门的人。
三法司衙门的那些人最擅长寻人查案,一人城府抵得过十人。
皇上贴着御笔的手终于泄了劲“快去将赵慕远找来!”
莨菪如释重负,紧绷的后背微微一瘫,松了一口气道“奴才谨遵皇上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