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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山

二十九日一大早,吃了昨晚的剩饭,冯猴儿敲开里正家的大门。

“里正爷爷,您家有香烛白布吗,我想在家里设个灵堂,可是家里没有东西”冯猴儿带着哭腔说道,说到最后挤了几滴眼泪。

“有有有,唉,可怜的孩子,以后可咋办啊”里正也发愁这冯猴儿才十二岁,就举目无亲,村里也没有济养堂,只能村里多帮衬些了。

把冯猴儿拉进院里,里正招呼着婆娘去找香烛白布。

“里正爷爷,您家有硫磺和木炭吗,我想请道观法师给给俺爹娘做场法事”冯猴儿问道。

“做场法事也行,我家里还剩了一些过冬没用完的木炭,一会给你,这硫磺太金贵了,我家也没有”顿了顿,突然想到村东田瘸子,道,“你去村东田瘸子家,他瘸腿之前在矿上挖硫磺,看他家有没有。”

“婆娘,去柴房把木炭给娃儿装点”里正朝屋里找香烛的婆娘喊道。

没过一会,里正婆娘从屋里出来,左手拿着麻布袋子,装了小半袋子碎木碳,右胳膊夹着一叠白布,白布里裹着几根白蜡烛,把东西递给了冯猴儿。

“唉,可怜的孩子,十二岁就成了孤儿”里正婆娘看到冯猴儿也有些伤心,却也无可奈何,人各有命。

“去吧,娃儿,做法事那天,我去你家里瞧瞧”里正说了一声,叹了口气。

“法事那天来请您”冯猴儿接过袋子和白布,朝里正施礼道。

出了里正家,冯猴儿心想这半袋子木炭足够用了,等会去村东田瘸子家问问硫磺的事。

一路小跑,把东西放家里,转身就向村东田瘸子家跑去。

“田叔在家吗”冯猴儿跑到田瘸子院里喊道。

“咋啦娃,找你叔有啥事”田瘸子人未到,声先至,过了一会人才一瘸一拐从屋里出来。

直接问田瘸子要硫磺,怕田瘸子不会直接给,毕竟这玩意儿金贵,先把里正搬出来壮壮声势,打定主意,冯猴儿说道:“田叔,我想给家里做场法事,可是没有硫磺,我去了里正家,里正爷爷说你家有硫磺,让我来问问。”

“这老东西,我家就剩这么点家当了”田瘸子骂了里正一声,又道,“等着,我去给你取。”言毕转身向屋里走去。

田瘸子之前不是瘸子,年轻时候在附近山里硫磺矿挖矿,有一天矿洞塌方,老田人没跑及时,被石头砸断了腿,于是落了个田瘸子的诨名,但他也不在乎,瘸就瘸了,瘸子不用服府兵兵役,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过了一会,田瘸子从屋里拿出三块拳头大小的硫磺,递给冯猴儿,说道:“娃儿,老叔早些年从矿上没下的硫磺就剩这三块了,都给你了,拿着吧。”

冯猴儿有些感动,他分辨不出这三块硫磺质地如何,只知道闻起来鼻子很冲,想哭。不知道田叔为啥把硫磺放屋里,怎能受得了这味儿。

这三块硫磺放在草市上或者药铺里起码得五吊钱,这可是不小一笔钱,今天田瘸子这么大方给了自己,确实感动。

“田叔,我知道这硫磺金贵,我在家里翻出了几吊钱,给您两吊钱做补偿,剩下的钱,我还得请法师来家里做法”冯猴儿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吊钱,要递给田瘸子。

“你田叔不差你那点钱,就是我这瘸腿走路不便,你家办事,我就不去了”田瘸子没有收下钱,拍了拍右边瘸腿说道。这几年村里人没少惦记这几块硫磺的,东借一块,西借一块,早已扰得田瘸子不厌其烦,不如今天都给了这娃儿,以后也落得清净。

冯猴儿见田瘸子推却,知道老田也是要面子人,可是这硫磺实在金贵的很,不由分说扔下两吊钱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喊,“谢谢田叔,我替俺爹娘谢谢你。”

“这娃儿”看着冯猴儿扔钱跑路一气呵成,不由一阵好笑,转身拾起了地上的两吊钱,小声嘟囔,“也是苦命的娃儿啊。”

木炭有了,硫磺也有了,就差硝石了,这东西比硫磺还金贵,汉代《神农本草经》中,硝石列为上品第六位,记载它能治二十多种病,在隋唐之际人们又发现硝石入水能使水温降低,由此硝石更加大热,成为皇宫府衙和豪门大族必备解暑宝物,而吃货们在此基础上制作出了早期的冰奶饮,硝石更加金贵起来。

先去道观问问吧,那里的牛鼻子老道炼丹一定有硝石,顺便请位法师到家里做场法事。冯猴儿想到此时刚中午,不如即刻出发去道观,但是去哪道观好呢,还是去问问里正吧。

“里正爷爷,哪个道观做法事灵啊”冯猴儿跑到里正院里喊道。

里正正在屋里吃饭,听到冯猴儿在院里喊,放下碗筷,出屋门,说道:“娃儿,啥事啊?”

“里正爷爷,哪家道观做法事灵啊,我去请法师做法事”冯猴儿挠挠脑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这娃儿,忒急躁,刚才就要告诉你去哪家道观寻法师,你倒好,一溜烟就跑了”里正有些好气说道。

“嘿嘿,刚刚有些急了”

“你出村西,沿大路往西走二十里,崆峒山脚下有一家逍遥观,找妙然法师”

“好嘞”冯猴儿听完转身跑出门。

“你娃儿吃饭了没”里正话还没说完,只见这小子又跑了,说道,“这小子真对得起这名字,猴急猴急的。”

广成泽地如其名附近乃是一片沼泽地,汝水临广成泽而过,大面积的湿地使得人们居住比较集中,多在地势较高之处。

向北的温泉是皇家禁苑,李治和武则天之前多次到这里泡澡,赞不绝口。

再往北乃是广成关口,广成关乃是拱卫洛阳的八关之一,是南方入神都的重要通道,当年孙坚战广成,斩华雄便是在此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关口里设有专供过往官员和传递国家情报所需的驿站广成驿。

汉朝以来,此处一直是皇家猎场,但也允许百姓在此开荒种地,附近只有三个乡十五个里一千五百多户人家,耕地也是挨着村子。

田家里是十五个里中最靠西的,也是地势最高的一个,附近人要去崆峒山都要从田家里村西的路走,出村往西有一条黄土路,宽两丈有余,来往的人不少,有不少达官显贵和善男信女来此烧香祈福、寻仙问道。

刚出村不远就听见有车家汉子叫喊:“雇车嘞,上山有车嘞,三百钱就走。”

田家里到逍遥观有二十里路,这汉子喊三百钱就可以乘牛车上山,怕是要拼车了。

隋唐时期民间已经出现租车业务,当官府车辆不足的时候往往向私人租借车辆,多是牛车,一天租金三尺绢或者一里三十五文钱,当然官府给钱与否还要看小吏,若是遇到黑心小吏把钱贪墨了,车行也是敢怒不敢言。那卖炭翁,不就是被连车带炭还有牛一起拉走了。

若是包一辆乘牛车,这二十里路最少要七百钱,若是车辆装饰豪华的得一吊钱,绝不是平民百姓能承担得起的。

看那汉子的牛车,没有车篷,只有一个大板车,车上已坐了三人,有人问车家汉子:“何时出发,不然就换车了。”

“马上,马上就走,再来一位客人就出发”车家汉子一脸堆笑,看到冯猴儿从身边路过,问道:“娃儿坐车不,三百钱。”

冯猴儿摆了摆手,示意不坐。

那汉子也不多言语,转身招呼别的路人。

一路走来,越靠近山脚小商贩越多,有勾栏酒肆、客栈医馆,还有那卖吃食的,杂耍的,挑担的等等,应有尽有,好一个热闹地方。

二十里路走了一个时辰,到逍遥观山门时已经未时末,下午快三点了,累的冯猴儿头晕脑胀,大呼后悔没有乘牛车。

只见那山门,高三丈由于,乃是汉白玉雕成,四柱三门样式,中门正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无极之门”四个大字,书法飘逸潇洒,仙气盎然。

过了山门,乃是丈余宽的青石台阶铺就,逐级而上。

石阶两旁,山涧流水哗哗,山风吹叶沙沙,不时传来钟磬之音,与风声、水声交错,似是天籁之音,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好一处仙家景象。

冯猴儿顾不得欣赏美景,拾阶而上,穿过二道、三道山门,找到知客道童。

“见过道长”冯猴儿施礼。

“不敢当,叫我法信就好”道童法信回礼,道,“施主何时?”

“我来请妙然道长到我家做一场超度法事。”

“妙然道长今日不在观中,施主改日再来。”

“额。。可不能白跑了一趟,不然又耽误了一天”冯猴儿心想,不如随便找个法师做做样子,来这的目的也是找硝石。

“观中还有哪位道长能做法事,一日就好,我父母一夜双亡,小子愿捐五吊香烛钱超度亡父母。”

五吊钱,确实不够用的,观中道士的出场费哪个不是十吊起步的,法事也分很多种,一天的、三天的、七天的、一个月的,人数也有单人和多人,还有超度形式,是只念经啊还是要设坛做法,收费都是不一样的。

里正自然知道逍遥观道士做法事收费很贵,但有一例外,那就是妙然道长,妙然道长心善,乃是苦修士,除了主家管饭,分文不取。

“这点钱我很难替你办事啊”道童心想,但是又不想放掉这五吊钱,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由得促狭一笑,转脸就严肃说道:“既然施主也是孝子,我去求求法仁师兄,请法仁师兄为施主亡父母做法事吧。”

“劳烦道长了”冯猴儿对道童施礼道。

临走前,道童转身对冯猴儿说:“我这师兄有些怪异,请施主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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