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名为杰星的奶茶店内,有店员正在挂带有浓厚冬日氛围的彩灯。
已近晚上8点,距离关门的时间还有2小时,店内堂食的人少了,但外带奶茶的队伍从收银台排到门口。
叮咚一声。
顺着门铃声,忙着调试奶茶的店员还是脱口而出一句“欢迎光临!”
只有一个眼尖的店员从忙里抽空看一眼刚刚进店的人,接着便对着正在调味的另一店员耳语道,“财神爷到店了!”
这个店员似乎有些耳背,也有些不谙世事,“明天要放假了?”
阮陈陈饶有兴致地点了一杯茉香奶茶,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店内。
刚刚排队买奶茶的客人都各自满意离去了,阮陈陈端着奶茶走到店门口,将带着“休息中”字样的门牌朝向店外。
并叫来店长吩咐道,“明天休假一天,记得通知大家,只是这家店面休假啊。”
店长点头准备离开,阮陈陈又反悔起来。
“等等,所有店面都休息一天吧,麻烦你了昂。”
阮陈陈站起身来,对着站得直直的店员喊道,“大家辛苦了,今天请先下班吧!”
整间店铺,除了能容纳十几张桌子的奶茶区,过了便是一整面的留言墙,再往里,便是不对外的一间小清吧。
阮陈陈悠哉打开清吧门,走了进去。
窃喜提前下班的刚刚那两个店员,边收拾边闲聊。
“什么?她就是老板?看不出来,好年轻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是富二代,头脑也聪明,在俞市开的连锁奶茶店呢,还要往市外开呢。”
“这么有钱,她应该很多朋友吧,加上我多好啊!”
凭着对即将到来的“周末姐妹会”的一丝执念,姜颜终于熬到了周五,跨越了半个俞市来到这里。
“干杯!”
打了烊的奶茶店里,俩人靠着沙发喝着酒,坐在清吧区的地上。
店里循环播放着偶像许杰的歌。
奶茶店虚名是卖奶茶,实名是为了许杰,因为偶像酷爱喝奶茶,完全一整个大阴谋。
姜颜不止一次,想变成个男人,入赘阮家。阮陈陈这个女人,是真有钱!
“对啊,那个时候我还真就以为是别人给你起的外号。”
阮陈陈捂嘴大笑,“富婆?哈哈怪你太天真。”
姜颜继续控诉,“那我还以为有钱人完全不一样呢,谁想到你是真亲民。”
“就当你在夸我了!”阮陈陈一甩秀丽长发,“干杯!”
好友相聚,俩人似乎有聊不完的天。
姜颜掏出包里的眼药水,吐槽起文案工作的辛苦,还随口提起出差江原的雨伞事件。
“姜颜啊,你这是想男人了。”
姜颜将手里的抱枕丢了过去,没好气地让阮陈陈倒是找几个男人给自己。
阮陈陈立马变脸,“那可不行,我那些都是狐朋狗友,我的好阿颜是我的。”
“好好好,马上出发去登记。”姜颜一杯下肚,接上话茬。
“那可不行,我还是需要男人的。”
呵,女人。
矮桌上,阮陈陈正撸起毛衣袖子,开始调起鸡尾酒。
“给你调一杯最厉害的。”
看着手法娴熟的陈陈,快及腰的黝黑长发被揽到肩一边,露出纤细脖颈。
那个齐耳短发的女高中生早已是从前,姜颜就要将自己的秘密吐露出来。
“阮陈,我好像获得了一种可以穿越从前的能力。
不对,不是穿越回从前,因为发生的事情与过去的一切并不是完全吻合.....
可以说是,陈陈,我有了到另外一个时空的能力。在那里,我和刘森是互相认识互相有了了解,外公也还在,我们都很开心。
我和刘森,不再是我一个人遥遥相望了。”
“想什么呢?”
阮陈陈手挥动着,叫醒神思恍惚的人。
姜颜还是守住了,因为想默默守护着所有,这一切也许难能可贵,弥足珍贵,更加天机不可泄漏。
抿了一口酒,姜颜突然开口,“不晓得陆姿怎么样了。”
阮陈陈回忆起来,“去年过年在石县碰见过一次,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见过面了。”
“对呀,我工作,你游玩,她在老家,真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
“明天啊,明天我们回石县。”
看着一脸认真的陈陈,姜颜惊地张开的大嘴又收回去,“就这样决定了?”
“对啊,就这样决定了。”
姜颜犯难起来,“可是后天我要上班,不能够回去一天就回来吧。”
“请假!我给你工资。”
“陈陈!”
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姜颜生扑过去,抱住阮陈陈的大腿,直喊皇恩浩荡。
待酒过三巡,俩人有些进入微醉的状态。
姜颜放下酒杯,表示不行了,再喝就吐了。然后顺着沙发边缘,整个人躺在了地毯上。
很少喝酒的姜颜,深感微醺是对酒精最好的诠释。
“不行啊姜颜,我给你说,这得练啊,至少得把这瓶喝光了。”
脸也绯红的阮陈陈站在沙发上,举着红酒瓶,冲着躺在地上的姜颜喊,顺便打了一个嗝。
姜颜闭着眼睛,用手搭在额前,“真不行了,存着。下次,下次再喝。”
“那……那行。”阮陈陈有气无力地将酒瓶放在桌上,累得瘫倒在沙发上,“我也不行了。”
整个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徐徐的音乐声填满整个房间。
“昂,林宥嘉的歌。”姜颜侧身,看着投屏上刚切换的歌,怀疑起来。
“是我刚刚点的嘛?”
“对,是你。”沙发上传来声音。
阮陈陈躺在沙发上仰着头,盯着映射在天花板五颜六色的灯光,听着歌曲前奏,喊了一声姜颜。
“嗯?”地上的另一堆烂泥背对着阮陈陈。
不知怎地,姜颜莫名有些心慌,感觉沙发上的人要给自己一个雷击。
“你还想着刘森吧。”阮陈陈这一问,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而之所以这样问,是她知道对方一定会否认。
“没有。”耳边传来两字,果不其然。
“我没有说谎,我何必说谎.....”歌声洋洋。
随着副歌的开始,阮陈陈说道。
“你说谎。”
余光瞥见地上的人动了一动,接着便听到姜颜的细声询问。
“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可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你心里想什么,我一下子就猜到咯。”
“油腔滑调阮陈陈。”姜颜嘁了一声,没有回应阮陈陈的话,开始装睡着,嘴里却小声跟着歌声轻唱。
“我哪有说谎,请别以为你有多难忘.....”
第二天一早,姜颜揉着宿醉的头从房间里出来,完全想不起昨晚到底怎么回的阮陈陈家。
等到下午2,3点,富婆阮陈陈才起床,简单捯饬一番便赶回石县。
黑色小轿车驶出高速路口,开往高中时代的那条街道。
景象由繁华都市的高楼大厦变成小县城的市井烟火,还有山野白林。
小城只有冷冽的冬风,于是向远山望去,高山上一片白茫。白雪按着山的海平线,一层一层向天空递进,直至洒满自己的身影。
“山上下雪了。”
姜颜惊呼着。
俞市虽近寒冬,天气凌冽,但很少下雪,石县这些小县城倒是满足了市区人民未曾见过的美丽景象。
瞌睡了2个小时的姜颜伸着腰,懒懒说道,“这下真得请假了,想着我们一早出发,我下午再回去呢。”
“不是说好了我给你报销啦。”阮陈陈单手握方向盘,看向姜颜的眼神那么真挚又坚决。
姜颜完全被迷住,头枕着阮的胳膊就做起白日梦。
“陈陈啊,你要是个男人该有多好。”
“可惜啊,我更喜欢陆姿那样的成熟女人。”阮陈陈笑着摸摸姜颜的头,“再说了,我们差不多是凌晨4点才回家睡觉的,你早去早回根本不可能的。”
姜颜抬起那双呆萌杏眼,“不是昨晚回去的吗?我以为12点前我们就回到你家了。”
“那你根本不记得了,也对,还是我让代驾司机抱你上车的。”
阮陈陈转动方向盘,直言第一次见到姜颜这样能睡的人,声明昨晚并没有喝多少。
“小趴菜姜颜。”
在离校外的一条街远的康德大街上,阮陈陈带着姜颜找了一家汤锅店坐着。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店内座无虚席,好不热闹。
有种已经在过年的喜庆氛围。
姜颜看着热锅里的鲜汤翻滚,肚子不禁咕咕叫起来,“陆姿还有多久啊?”
“你姿哥来了。”
阮陈陈与姜颜一同循声看去,所等待之人笑靥如花地站在店门口。
170米高个子的陆姿穿了一件短黑羽绒服,刚从金林老家赶回来,脚上的长筒靴靴底还沾有白雪泥土。
大波浪长卷发柔亮地披在肩头,只涂一个浅色口红就有“我乃至尊”的独我气场。
“是我的菜!”
看着因紧身蓝色牛仔裤凸显陆姿更加曼妙身材,一双大长腿惹得阮陈陈羡慕不已,不禁地大哇一声。
“好久不见啊!”
三人寒暄拥抱,入了座。
“姿哥这称号。”姜颜舀起三碗热汤,对着陆姿坦白道,“我都快忘记了。”
陆姿顺手接过阮陈陈递过来的发绳,边扎头发边说,“那这你可不能忘啊,还是你给我的称呼呢。”
“是啊,导致我也跟着这样叫姿哥了。”阮陈陈在一旁怀念起来,“姿哥,来,多吃一点。”
三人自高中毕业,时常微信联系,见面倒是少得可怜,但只要聚一起也还是从前的欢乐。
只有姜颜与阮陈陈在大学毕业后,都留在了俞市,这才有偶尔见面的时候。
“姜颜,再来一碗!”
阮陈陈伸手去拿姜颜的饭碗,想为其再添两勺米饭。
姜颜用身体躲避起来,摆手直言不用了,吃得很撑了。
阮陈陈大笑起来,让姜颜不用如此,大家也都不是外人。
陆姿也被逗笑,“那你这饭量可不如从前了。”
“害~”
姜颜一抹小嘴,整个人向后倒去背靠椅子,苦笑起来。
“是啊,代谢也不如从前,得控制控制。”
“你这小身板可别说这话啊,多吃才是硬道理。”阮陈陈教育起杞人忧虑的人,夹起一坨肉,“快吃了。”
姜颜美美伸长脖子,乐哉乐哉地又吃了起来。
吃完饭,散步在冬日的石县。
小城虽小,但烟火气十足。街道两旁树木和路灯上,早已挂满了五彩缤纷的彩灯和吉祥如意的大红灯笼。
成群结队的人海走在热闹街道上,欢度这难得的相聚。
“嘶....”姜颜缩紧脖子,将整张脸埋进衣服里。
陆姿看向姜颜,“冷吧,比俞市冷到了。多穿一点啦。”
姜颜表示无奈,“我都穿四件了呜呜呜。”
阮陈陈一件华丽裙式风衣尽显风度,她是出了名的不怕冷,只是担心姜颜这个弱身子,便问到,“要不要找地方坐坐?”
“没事,走走就暖和了。”
只短发一人的姜颜蹦跶着挤进俩人中间,左右挽起阮陈陈和陆姿,将身旁俩人的长发都安放在自己的肩上,一脸满足。
“防寒最好不过了。”
陆姿与陈陈相顾一眼,异口同声,“神经啊。”
却也任由姜颜,不予阻止。
“呀呼!”
借着俩人的力,姜颜顺着道弯着腰假装滑行起来。
“你慢点,哎呦!”个子最矮的阮陈陈踮起脚,拼足了劲去撑起玩嗨的姜颜。
陆姿笑呵呵地看着姜颜“胡闹”。
“姜颜,你还真是一直这样可可爱爱。”
“啊!!!”
“慢一点!慢一点啊!!!”
“姜一宸,我恨……”
“你”一字还没讲出去,斜坡上。
姜颜嗖的一声从自制的大铁锹滑雪装备上,侧飞越过在前拉绳的姜一宸,一头栽进路边的雪堆里。
好在,只是雪堆,不是旁边的碎石头。
俩人不敢明目张胆地跑到大人跟前去打闹,待姜颜在雪地里拳打脚踢了姜一宸一番后,勒令他回屋里去拿毛巾来。
乡野田间白雪皑皑,稻谷桩头顶白色帽子,与屋后披着白色衣裳的竹林相对无言。
乡村公路上零零散散停着几辆车子,车顶也被白雪覆盖。
“真的是服了。”姜颜蹲在离家不远的一辆车子前,边擦头发边狂怒,“你是不是疯了啊,拉那么快。”
跟前蹲着的姜一宸自知刚刚差点闯下大祸,却也不认输地怼了一句,“是你要玩的嘛。”
闹归闹,玩要玩,等闹够了,姜颜又拉上姜一宸去院子里堆雪人。
力气大的姜一宸负责铲雪,自认为手工艺人的姜颜则来推身体和脑袋。
“好丑啊!”
姜颜手扯快要遮住全脸的羽绒服帽子,继续向站着的姜一宸吐槽。
“我们也没有眼珠子,就拿糖果吧。”
说着,就摸向衣服口袋,掏出了三个糖果来,往雪人脸上粘。
屋里,时不时传来外婆的呵斥声,“这么冷,还不快点进屋来。”
外公则在一旁一唱一和,“没事儿,感冒了有他俩好受的。我们来烤火,好暖和啊。”
雪人堆完了,姜颜还在吐槽为什么这个雪人这样丑的那刻,谭盐提着一袋烤红薯,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嘿,你俩在这儿堆雪人呢。”
谭盐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最大、烤得最香喷喷的红薯,递给了姜颜。
烤红薯还冒着丝丝热气,散发出的香味一下子充满鼻腔。
“哇,你还真给我提过来了啊?”
姜颜大咬一口,含糊不清地点评起来,“好吃好吃,比外婆家的烤火炉烤出来的好吃。”
姜一宸接过谭盐的袋子,也拿出一个红薯吃起来,“走,进屋烤火。”
“不冷唉。”谭盐顶着快1个月没有理发的自然卷笑得傻呵呵,看着吃的正香的人,“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嘛。”
今天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在家准备年夜饭。
厨房里,也放了假的马静娴跟着谭矜玉煮饭切菜,马奎元则在烧着灶火,吩咐姜一宸砸白果。
本打算回家的谭盐被谭矜玉叫住,“走去哪?就在这儿吃晚饭啊。”
“大姑婆,我回家了,家里也在做饭了。”
谭盐推迟着正要出门,却被却马奎元拉住,“别走啊,我给你爸爸打了电话,他们也过来吃,快去烤火。”
“好咧,我去看看姜颜。”
“哎呀我去给姜颜倒点热水。”
不顾马静娴的劝说,谭矜玉利索地从锅里舀起一大瓢水,走出后门来到水泥池,打断了正聊天的俩人。
“快快,加点热水,这么冷的天。”
“不冷,手套戴着不冷。热水洗菜反而不好。”姜颜在灰色的长款羽绒服上,系着一条围裙,她用手臂一掀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催促外婆进屋去。
谭矜玉叫谭盐也进屋去,天寒地冻地待外面干嘛。
谭盐撇脚的解释,让谭矜玉看向这俩小孩的眼光里有了些异样。
边上的谭盐忙不了什么忙,只能站着,鼻腔发出沉闷的声音。
姜颜低着头最后清洗一遍大白菜和菠菜,头发又不听话地掉在额前。
“感冒了?”
谭盐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几缕头发再次散落下来,他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手去。
“是鼻炎,老毛病了。”
又怕姜颜被自己吓到,但先出声询问,好像有种难以言说的尴尬。
“站这不冷吗?没事就去砸白果,我这儿马上好了。”
姜颜的催促声打破了谭盐的遐想。
“哦,哦好!我先去一趟厕所。”
谭盐扭头就冲向柴房,看他慌乱的样子,反倒是被姜颜吓得不轻。
谭矜玉看着切菜毛躁的马静娴,上前就准备说教,却被女儿一句话怼了回来。
“吃饭的嘴最多。”
因为弟弟马文的事,又是大过年,被叫回老家的马静娴早有不悦。
放下菜刀,马静娴就准备去洗手。
“不切了?得炒得两桌的呢。”
谭矜玉看着就半小盆的肉丝,表示怀疑。
马静娴早已洗完菜板菜刀,准备切酸萝卜,“够了啊,马文他们又不回来。就算是谭盐一家来,也够了。”
谭矜玉于是不再坚持,自己老了,很多事情,女儿一说,也能过去。
“害,他们不回来好,不回来省得我麻烦。”
马静娴在边上轻笑了一声,明白老人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想念家人的团圆。
姜颜清理干净水池,脱下手套,手仍有点通红,却感觉暖乎乎。
正端着洗净摆放整齐的竹筲箕进屋去,天空就开始飘落白色雪花。
伸出手去接住,六边形的雪花慢慢在手心中融化。
大地还未褪去白装,一片片雪花从天际下来,又开始他们的飞舞。
“真的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