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背上行囊,拾起被珍藏的三尺青锋,似乎还残留着儿时的回忆。手指划过剑身,慢慢归于剑匣,他怕……他怕自己的睹物思人,让泪水塞满心扉。
语霏见啸天进屋半天都未曾出来,不免有点心急:“啸天,准备下山去了。不然等太阳下山,这山路可就不好走了。”
“来了,这就出来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妮子是在这里被关疯了吧!”
打开房门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可是却一副男儿的装扮。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腰间配有吊坠,像一个美少年勾动着少女的心田。“真是一眼风情乱人心,且不知又有几家姑娘,错把相思付错人。”啸天在她身边左右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
“你又打趣人家……”
“没有啊!我这不是实事求是嘛!”
何彩依看着他俩,脸角泛起一丝弧度。“雨伯,我们去送送他俩。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何彩依轻抬起自己的手掌,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似乎她能感受到那眼角处朦胧般的泪珠,轻轻擦拭掉。“外面不比家里,少一点任性多一点理解,没有谁会顺着你的脾气。”
“妈,我会的。”彩依听此便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缓缓将手放在啸天的掌中。他一瞬间便了解了师傅内心的想法,便道:“师傅,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
她并不奢求自己的女儿能够名满江湖,那不过是一场虚名,反被所累。何彩依点头回道:“你能如是想,我已别无他念,只愿你们能够平平安安。”
啸天上前几步,来到雨伯面前。或许大家都是男人的缘故,少了一点女儿般的姿态。“一路保重。”啸天闻听点了点头,慢慢退了回去。语霏见此忙扑在了雨伯的怀里,这个看着她长大的老人,真的已经是满头白发。
雨伯一边拍打着语霏的背,一边安慰着:“又不是不见了,你哭啥!”可是这话说得是那么的苦涩,或许在外人看来,他的脚步还是依旧的矫健,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他已经是垂暮之年了。
“我,我没哭,你哪里看见我哭了。”雨伯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笑说着:“没哭,没哭,你这是开心的。”
“还是雨伯最懂我,我最喜欢雨伯了。”说着还摸了一把雨伯的胡须,又再一次躺在了他的胸怀里。“好了,再不走天就将黑。这高山密林,时有豺狼虎豹,路上注意安全。”母亲的担心也并不无道理,可是闻听此话的语霏还是一副嘟囔着嘴的模样,将一脸的不开心都显示了出来。
一声马鸣,坐于马鞍之上,回头一看,是饱含深情的眼睛。啸天他们挥着手,驾着马匹向山下而去。
“都走远了,小姐我们回屋吧!天渐有起风,怕是要变天了。”可是雨伯的声音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何彩依依旧目视着前方。雨伯却是不敢在打扰,他知道小姐心中的不舍。
又过了一会,何彩依转头回身,独自一个人向屋子里走去。突然感觉自己心里空唠唠的,像是缺失了点什么。雨伯陪着她,一步一步,像一个人的影子,始终护卫在小姐的身旁。
穿梭过飞鸟惊于枝头的虎啸,行走在爬满泥泞的山坡,了无人烟的高山和丛林,他们一路惊险的走过。
下了山,渐而有了一丝烟火缭绕的人味,或而坐于酒肆之中闲谈。“听说了吗?嗜血神教已得中原半壁江山,让得中原五大世家不得不摒弃前嫌,共抗大敌。”
这时又有一人插话说道:“说来也是奇哉,本是隐于阴沟的山野小派,可自5年前居然以犁庭扫穴之势夺得半壁江山,使群寇冒头,府衙之人闻而惧之,如同摆设。”
有人见此忙捂住那人的嘴巴,小声说道:“你不要命了,不知祸从口出。”那人拿开手掌,怒气横生,一拍掌下之桌如同瓦砾般破碎开来:“天道昭昭,我辈豪杰当提三尺青锋,岂可向阴邪奸佞之辈俯首称臣。”
远方天空传来一声破空之音,只见一把飞刀划出一丝火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了那人的脖子。四周之人见之,皆望而生畏,不觉后退了几步。此时空中传来阴阳怪气的笑声:“微末武学也敢造次,真当是不知几两称,也敢行忤逆之事。”
“是他……一剑飞刀常春雪,近年来行走江湖,名声大噪,死于其手,不知凡几。”
“原来是他……”酒肆之中知其名者小声言道,四周之人听之,忙躲于墙角之处、俯于地面、姿态各异。
胡语霏见状,心头百般难受,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凋零。手中提着长剑,对着天空一阵说道:“你这人好生霸道,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就要人家性命。”
啸天毕竟是有所经历的人,知人间险恶,忙对着东南方说道:“我师兄妹初设江湖,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可是他手中却是一点也不含糊,手中长剑紧握,生怕一把飞刀从东南方而来。
“我又没错,为何……”可是一见啸天的眼神怒目而视,她略带委屈的嘟着嘴,很是不开心。可是一想到母亲的交代,她又不得不听,心中恨道:“我再也不理他了。”
看着扭过头去的她,啸天也是一连无奈,却是对着东南方说道:“前辈威震八方,想来不会为难我等黄毛小儿。”
他也想仗剑天下,荡平天下不平事,可他还有未完之事。而且如今江湖,就如同瞎子,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之声犹如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不知其方位。可是啸天却是一点也不敢松懈,随着笑声紧闭着双眸,判断着四周突变的方位。只见他拍马跃起,一个旋转抽剑而出。一击横扫,只听得一声脆响,一把飞刀掉落下来。
“小小年纪,武功不逊于当世俊杰。若不是有事在身,真想领教其高招。”可是啸天却不敢丝毫的放松,直至认为常春雪已走,这才放松了一口气。
酒肆之中,见秦啸天居然能挡住常春雪的飞刀,不禁说道:“又是一少年俊杰,已然比肩当世二流高手。”
此时忙有人应道:“是啊!是啊!也不知出自何人门下。”
“你们还有闲心闲聊,要不是常春雪有事,怕这里少不得一番打斗。”说着,忙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都不能辨其位,何能是他对手。”由于刚才紧绷的神经,不觉让啸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汗液。看着胡语霏递过来的手绢,嘴角还嘟囔着:“谁知道,谁知道……”说着说着眼睛都开始有点泛起了水雾。
“武林,弱小就是原罪。只有当你手中的长剑,足以搅动天下的风云,那么你的话就是道理。”
“可是,可是……”她有点理解不了,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有一块黑布遮盖了天穹。
“想要成为浊世的清泉,所以你更要努力的练武,除非你选择废掉一身的武学,做一个平头百姓。走吧!”说完只见得路边扬起一地的飞尘,向着远方奔驰而去。
“啸天,骑慢点,骑慢点呀!”
看着这熟悉地方,用手轻轻触摸着房门,犹记得那个年迈的奶奶,像冬天里一抹和煦的阳光,照给人温暖。
胡语霏跃下马匹,看着啸天说道:“既然都到门口了,那么就进去看看吧!”只见此时房门大门,出来是一脸挂满胡渣的男人:“你们找谁啊?”
啸天忽然有点楞神了一下,再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自己没走错,便问道:“师傅,这原来不是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吗?”
“你说她啊!走了都好几年了……”
“那你知道她葬在了哪里吗?我们想拜祭一下她。”
“她啊!就在后山上,你们往西走就能看到了。”
荒草爬满了坟头,碑墓被岁月风霜了颜色,像极了她曾经布满褶皱的年纪,在时光中耸立,还是如此的伟岸。
渐渐的,杂草被清理了一地,三根香火缭绕着人气,使本孤寡的坟头,多了一丝人间的韵味。
“奶奶……一晃多年,如今阴阳相隔。当年那一饭之恩,却不能侍奉以还恩情。为何你就不能等等我,等我送你最后一程呢!”泪水忍不住从啸天的眼角滑落。
后背被轻轻拍打着,她试图缓解着他的情绪:“奶奶,一定希望我们都能快快乐乐的生活,不是吗?”
“她走的一定很安详,是吗?”
“是的……”
啸天在坟头呆立了许久,等到日落时分的一通剑舞,像是在告诉老人,他此刻所会的本事。跃上马背,回望了一眼,只是不知何时还能再回来。
“走吧……”
当天明初晓之时,啸天二人总算来到了凤溪镇。看着这熟悉的城墙,穿梭着各自忙碌的人群,好似一幕幕往事在心头浮现,时而欢快,时而忧伤。
破碎的秦府依旧是往昔的模样,似乎有点畏惧曾经这里的血流成河,才让周遭的富甲不敢盘踞于此。
“为什么要翻墙而进。”
“外面人多眼杂,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就是叔叔阿姨的坟吗?”说着跪拜了下来,心中默默地说道:“叔叔阿姨,我以后会照顾好他的。你们放心,我一定……一定会让他开心的过着每一天。
窗沿布满了蜘蛛网,老槐树依旧茁壮。眼前略过一幕幕浮影,勾勒着记忆深处的碎片。他靠在槐树上,泪水又不争气的下流。她想要上前去安慰些什么,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
“爸爸,妈妈……我回来看你们了。不知道你们过的好吗?可是我过的一点都不好,我好想好想你们呀!你们知道吗?有多少个夜里是我无声的哭泣,有多少个夜里我在想你,可是我只能在梦里,只能在梦里……”她伸出手,可是却又缩了回去。她知道他需要情感的发泄,他一定憋了好久好久。
他的手抚摸着剑匣,一把将剑抽出,泪水滴落在剑身上,似乎还略微抖动了下。他好像知道要被自己的主人埋在地下,这是他灵性在抗议:“不想就此封存。”
“爸,这把剑陪了很久吧!可是睹物思人,对于现在的我还是一种折磨,对不起……父亲。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吧!一定会。”说着还一遍又一遍挖着土,想要将剑埋在这里。
胡语霏见此也蹲下身来帮忙,微微侧头一看,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坚强嘛!我相信你父母也希望你坚强,今日的放下是给未来更好的拿起。”
闻着她吐气如兰的芬芳,看着她微微上扬的笑脸,啸天知道她希望用她的情绪,感染自己不要那么悲伤。他的手慢慢靠近她的脸颊,似乎将要触碰的时候,却只是划过了她的秀发。带着一点苦涩的笑脸,说道:“谢谢……谢谢。”他不知道该说这什么,这迷茫的未来似乎有了一点惧怕和成长。
听着他的谢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彼此间多了一张莫名其妙的膜,或许这就是来自于女人,那神秘的第六感。
啸天在父母的坟头坐了很久,有很多说不完的话都在今天慢慢地吐露。他不知道这一次离开,还能有多少机会再回到这个地方,这个生育了他的地方。
天空渐渐的有明转黑,一地的酒壶不仅微醺了他的容颜,还湿润了这本已干燥多年的土地。
“再给我买点酒来……”
“不要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你管我啊!”他大声的喊道。看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可是还有那么一瞬间,让胡语霏感觉心口有那么一丝的绞痛。
略过了一会,胡语霏还是买来了酒肉,她深怕空腹喝酒的他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看着渐渐沉睡下去的啸天,胡语霏找来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今天想要睡在客栈那是不太可能了。
当清晨的阳光,褪去了昨日的酒味,虽然并不能忘却心底的记忆,可是这一天他真的睡得好安稳好安稳。
“昨天麻烦你了……”
“如果我这样,我想你也会这样照顾我的。”啸天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
临走时,他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告别这个家,开始一段属于他自己的征程。紧握着拳头,双眸微闭,突而迸射出锐利的眸光,犹如一种情绪在里面宣泄。
“父亲、母亲,我走了。我一定会找出杀害你们的凶手,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胡语霏的一声言语,让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