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命人收拾了粉碎的茶碗,默不作声,依然侍立在太子身边。
“力士,非要这样不可吗?”太子依然手抵额头,紧锁着眉头。
力士听闻此言,立刻跪倒在地,哀切地说:“别无他法!”
“苦了我的萱儿。失了孩子她必定痛心不已,我又何尝不是呢。”太子缓缓睁开双眼,眉头依然紧锁“吩咐府中上下,不得把此事宣扬出去,违者杀。不过就不要把萱儿赶出府去了,我实在不忍。明天你去煎一副药让孙御医送过去吧。”
虽然李隆基深爱萱儿,不过这个自小就在则天女皇的影响下成长的男人深知政治斗争的残酷、宫廷斗争的波谲云诡,在这面前再深的感情也不值一文。权利才是他的终极人生信仰。
“不要,妾身知罪,但请您饶恕我的母家!”绮萱睡在床上,说着呓语。
“小姐,小姐!”玫儿轻轻唤醒了绮萱“您又做梦了?”
“哦,是啊,最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想必我怀有身孕之事太子妃应该已经知道了,不过这些日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绮萱慢慢坐起。
“哼,有太子殿下护着,她能把我们怎么着!”玫儿现出得意的表情。
“不要这般得意,我都说了不要请御医来,你怎么就擅做主张告诉了太子呢。”
“奴婢也是心疼小姐啊!”
绮萱也不忍责怪玫儿,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儿。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左右是瞒不住的,早晚太子妃也会知道。
“杨小姐,今天的安胎药熬好了。”孙御医站在门口轻声说。
“谢谢孙御医,每日来照看我的胎,辛苦您了。”绮萱轻声说
玫儿赶快接过了药碗。
“微臣怎么敢当,请小姐好好休息吧。”说过孙御医便匆匆离开了。
“小姐趁热喝了吧。”玫儿伺候绮萱服下了药。
太子李隆基正在东宫正殿里处理政事,高力士已经去办堕胎之事。许是政事繁多,李隆基感觉身体疲乏得很,不禁伏在案上小睡起来。
近旁便是盈盈海水,李隆基还没见过如此清澈之海水,更奇的是这海水异常平静,一丝觳纹都没有,不管多深的地方都能清晰地看到海底的沙石。远处云气弥漫,像是迷了人的眼,分不清东西。
“太子殿下路上可辛苦?”一位道长笑眯眯地看着李隆基,他那雪白的长髯随着海风缓缓飘动着。
“道长如何知道我是谁?”李隆基忙拱了拱手,不过却并不认识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人物。
“哈哈哈哈,我在此恭候多时了,我家仙人已等候您五百年,料到您今日会来,特地遣我来迎您。”说完,道长便转身腾云而去。
李隆基不知怎的,也腾云随在那道长身后。
只见云端隐约显出一座不大的道观,水灰色的围墙低矮得很,似乎一垫脚便能看到里面的一切,不知从哪里升腾起来的云雾,弥漫在院落里融融矗立的松树间,水晶做成的大门敞开着,门楣匾额上写着“蓬莱居”。
道观虽然看起来不大,不过院落却深得很,李隆基只觉得随着道长过了好几重院落,方才来到正殿。只见殿正中坐着一个年轻的仙人。仙人虽年轻,不过眉目舒展,神态从容,气韵上看起来倒像是个老人。
仙人看到李隆基进殿来,悠然起身相迎,牵了他的手,便上下打量了李隆基一番。
“我已恭候多时了,不曾想太子殿下竟是如此风流人物,果真名不虚传。”仙人引了李隆基和自己同坐。
“仙人如何知晓我这个凡人。”李唐一族向来自诩道家始祖老子李耳的后人,特别推崇道教,所以李隆基见了这位道家仙人自然谦逊有礼。
“我本是玉帝三子,不过因为过失,见罪于帝父,帝父便遣我在此清修,现让我去凡间历练一番,便可销了罪过,重返天庭。”仙人淡然地说着“殿下乃帝父特地为我遴选之人,遣我到凡间襄助你一遭。”
“若果真得仙人襄助,隆基必定待您万分周全,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啊!”李隆基马上起身恭敬地施礼。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客气。”仙人扶起李隆基。
恍惚之间仙人竟化为一缕紫色的烟雾不见了踪影,李隆基回头一看,那个长髯道长也不知所踪,就连道观也消失了。天地之间一片苍茫,都被云雾所弥漫,逐渐竟被迷得睁不开眼了。
高力士看太子伏在案上睡着,便没惊醒他,取了件纱衣盖在太子的身上。
“哦,力士啊,回来了,呃,事情办得怎么样啊?”太子醒了过来,缓缓起身,用手揉着酸疼的脖子。
高力士忙上前帮太子轻轻揉捏脖子。李隆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仙境是自己做的梦。
“孙御医午前便把堕胎药送去给杨家小姐喝了,想来现在应该有消息了,不一会孙太医就能来禀报了吧。”
太子轻轻叹了口气,眼眶似乎红润了起来。
“孙御医求见。”小太监轻声宣。
“进来吧。”
只见孙御医小跑着进来,满头大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请太子殿下治臣无能之罪!”
“怎么?”太子似乎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午前微臣已经给杨家小姐送去了堕胎药,不出半个时辰,小姐便腹痛不止,下面也流了好些血。可是微臣找不到那孩子流出的胎囊啊!”
“此话怎讲?”太子瞪大了眼睛。
“不一会,杨家小姐就不再流血了,现喝了汤药已经睡下了,微臣怀疑这胎是没流下来啊!”说完,孙御医伏在地上不敢再做声。
高力士缩回了给太子揉脖子的手,低头站在旁边,偶尔抬眼瞟一下太子。
太子紧闭着嘴,怒目瞪着孙御医,喘着粗气,并没说话。忽地,不知太子想到了什么,耸着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嘴唇微张,轻轻喘了口气,语气和缓地说:“下去吧,照顾好杨家小姐,若再有差池,拿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