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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朱霞村(三)

“你说什么?”顾皓佑立刻站了起来,声音压制不住地大了。

杨感连忙拉住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你小点声!”

顾皓佑压了压心中那团火,坐了下来,看着杨感,说到:“千允默也穿过来了?和你一起?”

柳溪知点头道:“是的。”

“哼,”顾皓佑不怎么高兴地说:“上辈子没杀成我,这辈子都追到这来了,我是有多大能耐啊!让他那么执着?”

“这我可不知道。”然后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柳溪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顾……皓佑,你真的是鬼魅吗?”

顾皓佑深吸一口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问什么。”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吗?”柳溪知还是没忍住告诉他。

其实不用别人说,顾皓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组织里什么人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他都知道,不然他也不会想退出组织。可是,他又未尝看得惯那些人的嘴脸。那些年里,摸爬滚打,苟且偷生,随后,心狠手辣,他像一头恐惧到极点了的困兽,努力挣脱着这要命的牢笼。如果不是他的弟弟,他恐怕活不到现在。

可是……

那小子倒好……

一想到他就想把他头打爆!顾皓佑心里千军万马飞驰而过,着实烦心,近乎是压抑着声响道:“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还能穿回去报仇不成。”

“不能。”

口直心快……

顾皓佑很无语,这人真是……

柳溪知想了想,又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

说实话,顾皓佑现在真的很迷茫,他现在没有实力,没有人脉(虽然上一世也没有),周围的人他都不了解,对于之后,他实在没什么打算。

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他得一个人。他不想再像上一世一样相信什么别的人了,包括杨感。表面不在乎,知道他也是逼不得已的,可是毕竟上一世他也算背叛了自己,他真的能不心怀芥蒂吗?他认为自己做不到。

但要是非得有一个的话,那应该是……

脑子里那个手持折扇,白衣上身,批发如墨的身影忽的闪现,“小佑,你……”

艹!怎么突然想起他那个便宜货?真是见鬼了。

见顾皓佑不答话,倒是发起了呆,柳溪知把手放到他面前挥了挥,疑惑地说:“想什么?”

顾皓佑回神:“啊,没什么。我还没打算好,先跟着他们看看,走一步算一步。对了,你们来这干什么?”

“为了朱霞村的事,你应该知道。”

“你们也来降魔?”

“不然来干嘛。”

顾皓佑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对:不就是个小村庄吗?怎么会有两个大门派来掺和?而且其中一个还来了家主,事情应该没听得那么简单。

随后,他又问:“那你会原主的那些本事吗?”

“会,我还有原主的记忆。”

奇怪。顾皓佑想不通了,那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嗯,那你有没有可以保持联系的方法?”顾皓佑意识到自己现在孤立无援,唯一算认识的只有现在的柳溪知,便开始盘算了起来。

临走时,顾皓佑捎走了柳溪知的那把匕首,说是自己的原主太没用,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拿个匕首防身。

在顾皓佑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时,柳溪知叫住了他,顾皓佑没转身,静静地等着他说话。等了一会,不见他开口,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顾修,对不起。”这声道歉好像早就想开口了,在心中上演了无数遍,却终是不尽如人意。

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又对得起谁呢?

我连自己都对不起了。

顾皓佑没吭声,推门出去了。

清晨。

顾皓佑是被从窗户挤进来的阳光照醒的,没人叫他起床,所以他以为自己起得很早,便慢吞吞地下床,慢吞吞地穿戴,慢吞吞地下楼。可当他出去之后便不镇定了。

怎么都这么早!

只见饭桌边早已坐满了客人,用早膳的用早膳,聊天的聊天,准备付钱的准备付钱,好生忙碌。

顾皓佑边走边环顾了四周,发现角落的某个桌旁,陆槿夙他们正在和西伦宗的人坐在一起,看陆槿夙那满脸堆笑的模样,应该在聊些什么。

虽然起晚了有些尴尬,但这丝毫不影响顾皓佑的心态,他向来直来直去的。

然后他就理直气壮地走过去了。

然后陆槿夙就说:“小佑,你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这么晚起?”

然后顾皓佑瞟了一眼柳溪知,只一瞬就移开了目光。

“可能是昨天马车上颠簸了点,没什么大碍的,谢师尊关心。”

陆槿夙还想再问几句,以表自己为人师表的爱护弟子。可没等他开口,柳城就插嘴道:“马车上颠久了确实不好受,快坐下吃点东西吧。”随后又对陆槿夙严肃地说道:“我说陆宗师啊,你们门派怎么还是老样子?堂堂一个修仙大派,出门却用这凡人用的东西,传出去岂不笑话?”

“是,柳掌门教训的是,回头我跟我师兄提一下。”陆槿夙笑着,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弯折出不愉悦的弧度。

别人看起来温柔的笑容,在顾皓佑眼里却好似没了温度,他只觉得他这师尊有点本事,不管到哪,面对谁都能这样处乱不惊,从容应对,不失仪表。

陆槿夙和柳城客串了一会后,等大家都用完饭后,陆槿夙摇着折扇看着小二把盘子和碗收走,眼神慢慢变冷,试探地问道:“柳掌门这次可算是兴师动众啊,是拿到了什么,关于朱霞村的重要的消息吗?”

柳城知道他很警觉,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本就一句话的事,这时他却品起了茶,欲盖弥彰地对着茶杯吹气。

陆槿夙也不慌,就陪着等。不知是不是为了更好行事,他今天没有穿那些累赘的华冠艳服,反倒是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衫,把长发高高束起,却依然衣冠楚楚。

顾皓佑看着他的师尊,似乎是欣赏到了一处美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若不是陆槿夙眼里若有若无的寒意,他真得看呆。

陆槿夙似乎察觉到了别人在看自己,眼神暂时明亮了一下,朝着顾皓佑这边看了过来。刚刚还看到哪冰就结到哪的眼神已经不知去向何处,现在在顾皓佑身上跳跃的是柔和的目光。

顾皓佑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一个柔情似水的送,一个不知所措的接,好生有趣。

“陆宗师真是敏锐,不错,我确实有些消息。”柳城品完了茶,终于开口说道。

话音刚起,陆槿夙就别开了目光,很感兴趣地说道:“哦?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吗?”

天!这陆槿夙没事老是乱看什么!顾皓佑心中咆哮着,他不想承认,如果柳城没说话,可能先别开目光的是他。

同时,他也没有察觉到,本该在傍晚出现的艳丽红霞,却在这不合时宜的清晨爬上了他的耳根。

“玄冰在朱霞村出现了。”

什么!

陆槿夙他们皆是一惊,上次有玄冰的消息还是在太行。

“玄冰失窃已久,至今为止,从未再现,柳掌门是从哪来的消息?”显然,陆槿夙是有疑惑的,说着话时,眼睛弯起了危险的弧度。

柳城一笑,接着道:“朱霞村此次出事,吸引了众多的人,大家都有备而来,若真是有什么妖魔在作祟,至于引得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吗?”

陆槿夙听着,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想必是什么稀世之珍,引得他们来送死。还有,我派弟子在前几日经过此处时,感受到了异常的灵力波,险些被震得五脏俱毁。如今这世上,能有这种能力的非人之物,应该不多见。”

陆槿夙听他说完,一收折扇,露出一副怀疑的表情:“说了这么多,原来只不过是柳掌门的猜测啊,这么不可信的猜测,实在难让人折服。”

柳城立刻正襟危坐起来,严肃地说:“此言差矣,玄冰乃修仙界至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陆槿夙似乎还是不信,一直不说话,有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这桌子。

顾皓佑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便主动问道:“那依柳掌门所言,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这突兀的声响,柳城转头看向了顾皓佑。只听说龙鸣山上的陆宗师一时兴起,收了两个小徒弟,如今一看,和想象中的也不尽一样。

顾皓佑此时还是少年,五官还没长开,眉眼间净迸发着少年意气。顾皓佑见柳城只看着自己,没有答话,他便垂下了眸子,重新回归到小透明状态,只给人以线条冷漠的下巴和纤薄的唇瓣。

柳城眯起了眼睛,随后又缓缓道:“不管这是不是真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进到彩霞村里一探究竟,就算不是,也权当帮村民驱魔,尽了我们修士的责任。”

陆槿夙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赶路,陆槿夙和西伦宗一行人终于到了朱霞村。

此时呈现在众人眼里的,已不在是绿茵宛宛的农家小村。

长时间被妖魔作祟的村庄此时已经破旧不堪,土房上的瓦片横七竖八的躺在草丛里,有的已经碎得找不到驱干了。房屋的墙壁没有完整的,裂痕爬满了墙,给人一种风一吹,这破碎的墙就会毫不犹豫地倒向大地,摔个粉碎的错觉。没有人打理的菜地此时杂草丛生,争着抢着汲取周围空气里的养料,不在乎这空气已经因为尸体腐烂发臭而充坼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只是发了疯似的延展,互相残杀。

这好似人间炼狱般的场景,让莫景轩这样的小辈毛骨悚然,而顾皓佑见怪不怪。

不忍直视的莫景轩别开了目光,愤愤地说:“这妖魔真是残忍,竟把这搞得如此生灵涂炭!”

柳城附和道:“确实苦了这的百姓。”

“都别感慨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陆槿夙说完,便率先走了进去。

这一路上,尸首遍地,却经过风吹日晒已和大地融为一体了。较早的尸体横在路边,时间一长就开始腐烂发臭,看不出来是男的女的,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新鲜的尸体和旧尸混在一起,很难让人察觉分辨。

陆槿夙看着这场景,心中的起了疑惑,在众人都只顾着震惊时,挪步走向了一具尸体。折扇展开,遮挡着口鼻。他盯着那具尸体看了一会,转身叫了一声柳城:“柳掌门,过来瞧瞧,有点不对。”

闻言,柳城他们的目光顿时追着陆槿夙而来,柳城边走过来边问:“陆宗师发现了什么?”

柳城走进后,陆槿夙那折扇隔空把那尸首翻了个面,指着他的额间道:“掌门请看,此尸周身没有什么伤口,衣冠也并没有过分褴褛,可是他的额头凹陷了下去,眼睛也是空洞雪白的。”

柳城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没错,这死相很不正常,不像邪祟所杀,以宗师之见,当如何?”

“我想应该是被剥了生魂。”

“生魂?”柳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蹲下身,一道符咒打入眼前的尸首,随后瞳孔微张,起身道:“没错,此人确实没了生魂。”

顾皓佑正不远不近地听着这两位的谈话,尽量努力理解他们,可一道传音符在他耳边作响:顾皓佑,七点钟方向,有人。

是柳溪知。

顾皓佑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缓缓转身朝着陆槿夙走去,眼神没有乱瞟到那面墙后,只是余光窥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陆槿夙正在和柳城讨论这些尸体,十分专注,发现顾皓佑走过来时他已至眼前。

顾皓佑现在正是少年,个子比陆槿夙矮了大半个头,离得近些说话,顾皓佑就得抬头了。

陆槿夙正当开口,顾皓佑就先一步拉住了他,微微踮起脚尖,抬头对他说道:“师尊,有人在偷看。”

顾皓佑说话时没有看着陆槿夙,一直悄咪咪地盯着那的墙角。而陆槿夙也一心二用地在听顾皓佑说话。徒儿抬头时露出下巴下面白净的脖颈,以及说话时若有若无的喉结上下滚动。

奇怪,有点热。

顾皓佑说完,便侧身绕过陆槿夙走了过去,假装去看尸首了。

陆槿夙回神,转身之余看了一眼那面墙,是个凡人。他随手掐了一道口诀,转瞬弹了出去。

“哎呦!”墙那边的人被口诀震飞了出来,直接趴在了地上,疼的直叫唤。

莫景轩听到声响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趴在地上,他的衣服破烂不堪,像从污泥里刚爬出来。这时他看着这些陌生人,脸上惊疑不定,不断往后缩着,嘴里小声地说着什么。

莫景轩站得够近,听清楚了,他是说:“别杀我,别杀我,哥哥救我!”

莫景轩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搞糊涂了,转身对陆槿夙说:“师尊,他好像是这的村民。”

傻子看不出来啊!

陆槿夙不动,还是站在原地,折扇缓缓地扇着:“景轩,你去查看一下他的伤势。”

莫景轩看着这瘦弱的小孩,也心生怜悯,边快步向小孩走去边答:“好。”

那小孩好像是吓傻了,看到莫景轩向自己走过来,眼眶红红的要哭了,小小的身躯不住地往后退,退到背抵住了墙就蜷缩成一团,尖叫道:“你别杀我!你……你不要抽我的魂魄!呜……”

抽魂魄?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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