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市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各类药品和消毒剂的气味。
过道两边的座椅已经坐满了人。
手术室外,一对夫妇焦急的来回走动着,焦虑和不安写满在这对夫妇脸上。
“你们坐会儿吧,现在这样,你们就是着急也没有办法,不是嘛?”
烦躁的声音从一旁的人堆里传来。
听到话语,中年男子才缓缓转过身看向众人。
人群挤满了走廊,各种味道也充斥在走廊上空。
众人的目光也齐聚在这个男人身上。
中年男子尴尬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对他的妻子说:
“老婆,你过去坐会儿吧。”
中年男子的妻子无奈的把头微微一偏,眸子已经开始变得湿润,嘴里嘀咕着:
“怎么…坐得下啊。”
中年男子的嘴顿了顿
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妻子,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片刻后…碍于在场的家属们的压力,男子只好拖着妻子坐在一旁,坐下时还不停举起手示意刚刚很不礼貌的行为。
这时,一旁的一位家属说到:
“没事的,我们都在等呐,看你们着急,大家也会着急。”
“是…是,不好意思,给各位添麻烦了。”
他奉承的回应着,脸上显出一半尴尬一半忧虑。
窗外的光亮开始慢慢变得昏沉,漫长的等待后,手术室门墙上的绿幕终于是暗下来了。
门——被轻轻推开 。
“医生,我孩子怎么样了!医生,医生!”
中年男子焦急的问着,双手不停的拉拽着医生的外褂。
“家属,您先冷静,不要急,还没到您孩子的通知,目前孩子还在接受检查…”
说着推开了男子,举手示意后方的家属上前接取通知。
“张狗家属在吗?…病人情况一切正常,现在需要家属签字…”
“在这儿!,医生啊…俺家阿狗不会有事吧…”
“您放心,我们会负责治好您的孩子的,现在需要您签字…”
“好…这里是吧。”
望着医生和其他家属的背影,中年男子只觉得浑身无力。
无奈的他只好退后,瘫坐在候听的椅子上。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段时间后——
“病人宋璟冉家属!”
那如同惊雷一样的呼喊,让两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
“这里!医生怎么样我的孩子,现在没事吧。”
两人先后朝着那位呼喊的医生靠去,那女子抢在丈夫的前面抓住了医生的手腕。
医生很不自然的耸了耸衣领说到:
“很抱歉,目前有两个坏消息,希望你们做好心里准备,”
听到这话,女子的眼中很明显的闪出一抹失落和惊慌。
“您先告诉我孩子怎么样了,我不管好坏。”
女子依旧拽着医生的手腕,语气颤抖且大声的说到。泪水已经不听使唤的从眼睛溢出。
“目前情况比较严峻,孩子的病是先天的,由于属于早产儿,身体机能无法承受巨大的药量冲击,现在只能通过微量的药剂暂时抑制,但还是有随时复发的可能……”
听完医生说的话,夫妇二人的脸瞬间煞白,女子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
“那我的孩子是不是……”。
中年男子也没有来得及细想便颤抖着声线脱口而出。本想搭过去的手却停在了腰间。
医生扯开女子的手,把眼镜取下擦拭了几下又戴上,接着叹口气后继续说到: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对于新生儿出现先天性脑瘤的病例,鄙院也是第一次遇见,我们没有办法完成这样的手术,这边也已经将情况转给总院,根据总院给的分析报告是有可能治疗的。”
听到这儿,夫妇二人那本是灰暗的眼神中又显出一丝光亮。
“医生!什么办法都行,只要能治疗……”还没等话说完医生便开口打断了。
“那只是有可能……至少目前的评估也只有六成的把握,还有就是第二个坏消息……“
医生微微叹息后接着说到。
”就算能进行手术治疗,但那对于新生儿的危害是极大的,即使总院那边手术成功,也不能保证孩子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话说到一半医生继续抬了抬眼镜,接着又叹了口气继续说到:
“再有就是,如果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医疗费用对于你们来说还是相对困难……”
到此医生的话语结束,中年男子木楞的望着反着白光的眼镜,身子剧烈一震瘫坐在地上。
医生没有动摇,眼镜上映出中年男子悲痛失落的模样,微微俯下身拍了拍中年男子肩膀。
“你跟我来下…”
——没多久。
医生和中年男子的身影就出现了医院无人的角落里。
“有些话,我不好明说,孩子虽然有治疗的希望,但毕竟成功率太小了……”
“可是……”
“我明白你的心情…当着你妻子的面我不好说,医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什么样的家庭我没遇见过?看你们的情况即使有治疗的机会,但付不起医疗费用…还不是等于没有希望。”
“……”
中年男子沉默着,一股无力感却深深的挤压着他的胸脯。
“我说这话兴许就不像个医生了,但……唉……算了……不像就不像吧……”
“啊……?”
“先天性疾病,很多情况都不乐观的,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家庭并不富裕,就算掏光积蓄,借钱,把孩子保住,保不齐以后留下病根,那才是最痛苦的。”
“让孩子痛苦的活着对他来说更是一种折磨。你们的家庭只会更难度过以后的日子。”
“你们还年轻……再要一个吧……”
说罢,医生冰冷的背过身去,微微摇头走出了角落,只留下中年男子一人在发暗的角落里驻足良久。
又过去片刻后,医生和中年男子才陆续出现在等候厅外,看着女子憔悴的神情,中年男子也是一副心疼,很快便走到上前去安抚起来。医生也同样站在了两人身边。
“孩子现在在观察室,去看看吧。”医生弯下身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冰冷厚重的镜片下依旧是没有波动的眼神。
片刻后两人跟随着医生去了观察室。
小小的玻璃罩里,一个小生命被各种线缠绕着,四肢不停的摆动着,就像被拘束的野马一样,想挣脱缰绳的缠绕走向外面。
女子见状一把趴在玻璃罩上,用手轻轻抚摸着玻璃表面,嘴里低声呼唤着:
“璟冉真乖,都不哭的,妈妈还不如小璟冉,璟冉要好起来,妈妈要带璟冉去外面的世界,去看好多好看的地方…”
中年男子和医生静静的站在女子的背后,医生拍了拍男子肩膀 。
“让他们母子待会儿吧,你跟我出去签个字…”说罢,男子便随着医生静静的走出房门。
许久之后,医生禁止了女子继续待在观察室,女子被两个护士搀扶着走出了观察室。
在女子走出来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完全消逝了,短短的几个小时,女子萎靡消瘦了很多,眼角都是臃肿的,头发也异常的凌乱。
中年男子上前搂住妻子,将妻子带到座椅旁,两人再一次依偎在一起,无声的抽泣着。
深夜后,楼道的前台处只剩几个值班护士。
中年男子钩搂着颤颤巍巍的妻子走出医院的大门。
医院外的一处花园,这里日常是给那些住院的人散心的,两人找了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就坐在石台边上。
中年男子轻轻缕着妻子凌乱的头发,呼出一口长气。
“老婆…我们不治了吧”
中年男子语重心长的说着,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光亮。
“啊……?”女子显出惊愕,蓬垢的面容对着中年男子。
“你怎么能…那可是你亲骨肉啊…”
“可是…我们没有钱治了…而且医生也说…”
中年男子试图解释,眼神紧紧盯着她的双眸。
“送出去吧…丢到大街上…万一,万一被好心人捡走…”
“啪!”——
一记狠狠地耳光打在中年男子脸上。
但很快,女子便一头扎入男子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心里清楚自己丈夫的意思,也明白医生的意思,也清楚家里的情况。
中年男子很自然的没有言语,牢牢地抱住自己的妻子。
只有他才知道这句比泰山还重的话带来的无力感,他知道有些话必须由作为丈夫的自己来说才行。
这是个令人崩溃的决定……
两人相拥跪地而泣,彼此相互依偎着一起接受这个痛心疾首的现实。
时间来到一周后,由于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夫妇二人带着孩子绝望的走出医院大门,又在之后的时间里商量着将孩子送出去。
“我不想看见孩子在我的面前离开…或许在外面还有希望…万一被人捡走,万一…”
男子说着,女子也含泪默认了,两人抱着孩子行走在大街上……
“让我再看一眼吧…”
“咱们…谁也不看…看了就放不下了……”
“让我给璟冉留点东西吧…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说不定能找到我们,或者我们找到他…”
“……”
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好像已经默许了女子的说法,站在原地看着母子做着最后的告别。
女子将一枚平安锁和一封信放在了孩子的衣物里。
“璟冉乖,妈妈要走了…不是妈妈不想带你…妈妈是个恶魔,是妈妈不对,对不起璟冉…”
些许之后,两人将孩子安置好路边比较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转身依偎着渐行渐远。
直到夜里——
女子一个人又悄悄地回到了放置孩子的地方,只是孩子早已经不在了。
女子神经板的开始慌了,开始不由的担心起孩子的安危。
心里想着如果不是被好心人走,被人贩子捡去又或是被野兽叼走咋办!
越想越急!
女子也开始没有头绪的沿着路边奔跑,边跑片找。漆黑的夜里,除了偶尔过往的车辆能带来一瞬的可见视野,剩下的便是摸不着的黑暗。
随着时间的叠加,女子体力也开始下降,直到头脑开始逐渐变得不清晰,眼前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
——
[这两天过的并不好,自从和妻子一起将孩子丢在马路边上后,回来的他就一直安慰着妻子,直到下午,妻子才告诉他,她想回娘家一趟。
他也没多说什么,想着妻子可能想和老丈人谈吐一下,好舒缓一些,就没再阻拦。
他并不知道妻子其实又返回去找孩子了,他虽然心情低落,但为了以后的日子,他不得不继续让资本家继续割他的手腕。]
——
“本台报道,今日夜里23:21,在101国道上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事故造成一名女性亡,肇事车辆并不在现场,就现场来看,发生车祸的车辆属于肇事逃逸,具体案情还在进一步调查……”
——
几天后不知妻子去向的男子接到警方传唤,让其去警局认领尸体,那场车祸的死者便是中年男子的妻子。
半个月后中年男子的尸体被邻居偶然发现,后来听说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服了过量的安眠药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