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捡起摔在地上的饭碗,镇定自若道:“我已经道歉了。”
被泼的人捂着脖子站起来,一巴掌抡了上去,只见云峰灵巧一躲,避开了。其余三人互相使了个眼神,一齐抽出剑来。说是迟那是快,云峰转身一脚,踢倒了他身后那个。再一回头,两拳上去,前面的人,倒退了好几步。还剩两个,似乎有点功底,但像这种滥竽充数的富家公子,到底还是没有真本事,云峰第一次觉得打得这么痛快。
挨了揍的四个人,不敢上前,但仍然叫嚣:“你一个小小的守军竟然敢得罪我们?”
云峰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你,你混蛋!有种报上名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顾云峰,等着你们,随时奉陪!”云峰扬长而去,食阁里留下一片狼藉。
自己那么努力,拼了性命都没办法成为中护军,那些败类花钱就能实现!太不公平了!大家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被这些畜生当成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峰教训的四人,是今年的新人。两个加入中护军的,一个是邢家钱庄的少爷,邢展硕。一个名叫胡博森,京城名将胡玄庆之子。
云峰不怕他们,仍然每天到食阁去吃面,今天就吃油泼面好了。云峰注意到,这几天里都看不到四个人的身影。不过云峰很警惕,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天云峰接到任务,要从辕门押送一批物资到中领军营帐,负责人是他和胡博森。云峰心里有点嘀咕:怎么会这么巧?
临行前,辕门口,云峰跨在马上,等着同伴。那胡博森换下了当日的便装,换上了军装,显得有些不一样。胡博森骑着马飞奔而来,走到半路,邢展硕和一人拦住了他的马,不清楚他们三个说了什么,只见胡博森似乎非常生气,下马一拳打在邢展硕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骑马过来。
胡博森非常自然道:“顾云峰,又见面了,这次是公事,咱们还是快赶路吧。”云峰谨慎地跟在胡博森后面,俩人并不说话,就这样走了半日,到了中领军的军营。俩人按照吩咐找到了物资交接负责人,顺利交付了物资。返回的途中,胡博森也并未理睬云峰。他们始终井水不犯河水。
夜幕十分,俩人回到辕门。正要进去时,胡博森叫住了云峰,他冷酷道:“喂,你先别走。”
云峰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胡博森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想那天你应该是听到邢展硕说的话,才故意往他身上泼饭的吧。”
云峰并不避讳:“是又怎么样?”
胡博森冷笑道:“够爽快。我也直接跟你说,邢展硕是大财主家的儿子,我不想得罪他。我跟你无冤无仇,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你剑术了得,是个人才。中护军里卧虎藏龙,我才来这里。想必你也是。不瞒你说,我父亲是太子跟前的胡玄庆将军,也许你没有听过。反正就是,我得帮我爹,和各个军中搞好关系。我爹尊重人才,我也一样。”
云峰思考了一下,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博森:“意思就是,我不想和你结仇。食阁的事到此为止,至于邢展硕会怎样对你,我干涉不了。我只能说,比起财主,我更欣赏有真本事的人。”说完他抽马而去。
云峰还是怀疑,不相信这个胡博森。
果然,又过了几天,邢展硕找了一伙人围住了云峰,里面不乏实力强劲的,云峰以一对十,打了几十个回合。邢展硕在一旁奸笑着,因为云峰实在不敌对手,体力已经耗尽,被打得遍体鳞伤。
“邢少爷,还是不要闹出人命罢。”一人说道。
只见邢展硕得意洋洋:“就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就算是今天消失了,我也能用钱摆平。继续给我打。”
十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邢展硕:“怎么,不听话,你们能拿到钱吗?”
“要是闹出人命,我们的前途也就没了,这事不划算。”
邢展硕没办法,那胡博森站出来劝道:“差不多得了,闹得没法收拾了,对你家里影响也不好。”
邢展硕不甘心,道:“乖乖,你叫我声爷爷,我就放了你。”
云峰的嘴角淌着血,额头上沁出汗珠。他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屈辱。
“嗨,你他妈叫不叫。”邢展硕上前去狠狠地踹了他几脚。
“算了算了,气也出了。咱们回去喝酒。”胡博森上前把邢展硕拉走。
寒风中,云峰捂着肋骨,硬撑着往竹林走去。
养伤这几日,着实辛苦。前两天,浑身疼得厉害,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自星流搬走后,他就一个人住,对面的床始终空着。没有一个人能照顾他,渴了,没有力气爬起来去倒水,更别提吃饭。又渴又饿,这滋味着实不好受,但没办法,他就这样硬挺过来了。
等筋骨没有那么痛了,云峰才佝偻着身子地去食阁吃饭。走到一半的路上,突然有人递给他一个食盒,云峰抬头一看,原来是胡博森。
胡博森坦然道:“别误会,我在窗子那看到你,就给你买了一份。我还是那就话,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但也不想因为一些过节和你成为敌人。拿着吧,就当是我的歉意。”
云峰饥肠辘辘,身体虚弱。看这胡博森说得也中肯,并且之前他还帮忙拉住邢展硕,便稍稍有些打消疑虑。而且,他当初是泼在邢展硕身上,这仇恨也并不是和他结的,也许就像他说的,他只是不想树敌而已。云峰接过了他的食盒。
很多个日夜,云峰静静躺在床上,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和内心的孤独。唯一能支撑他的,就是他喜欢的书中的侠客,他们也忍受着常人不能忍的孤独,历经坎坷才能磨练出一颗坚强的心。
渐渐云峰的身体恢复了。从小田家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哥哥和星流的消息,现在的任务难度会很大吧。伴着月光,云峰一边练剑一边想着。
“这么巧,是你?”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云峰转身一看,是胡博森。
胡博森:“这天寒地冻的,就咱俩还在坚持练功,可见,未来中护军中一定会有咱们的一席之地。”
云峰没有做声。
“看剑!”胡博森拔剑迎了上来,云峰被迫接招。虽然云峰水平一般,但这个将门之子的实力更不行,不出几招,胡博森就败阵下来,由于他出招心急,云峰不小心划伤了他的手臂。
“你没事吧?”云峰问道。
“没事,没事。小意思。”胡博森大度地说道。并且旋即抓了一把雪放在手腕上止血。
“你这样不行,走,我带你去包扎。”云峰说道。
胡博森跟着云峰到了他住的地方。云峰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跌打损伤药,他拿出一些给胡博森止了血。
“谢谢。”
“谢什么,是我弄伤了你,该我道歉才对。”
胡博森摇摇头:“是我学艺不精。我觉得你的剑法很厉害啊!”
云峰:“你过奖了,我要是厉害,就不会到现在还是一个守军。”
胡博森:“我还不如你呢,作为将军之后,我这么废物,哎,给我爹丢脸。”
云峰:“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胡博森:“我就是纨绔子弟啊,我从小学武就没有天赋,资质特别差。可我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根本没得选。别看其他把我当公子,少爷。在背后都说我是混蛋,败家子。没人真的了解我,我只能和邢展硕他们混在一起。和他们吃吃喝喝,其实我觉得很无聊,我不甘心,我想靠自己真正的实力,让别人认可。”
云峰听了,有点同情他道:“原来是这样。”
胡博森:“是啊,邢展硕他们都是商人之家,他们不会理解你我的决心。我也不想再和他们胡混日子了。不如我们每天晚上一起练功吧。你帮我指导指导。”
云峰:“嗯,行,不过我的水平也就那样,你不嫌弃就行。”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云峰每天晚上和胡博森一起练剑,他发现这个富家公子并不是那么飞扬跋扈,反而十分敦厚,善良。并且虽然资质一般,但练习非常刻苦。渐渐,云峰和他成了好朋友。
这天晚上,胡博森和云峰练习了一个时辰,然后邀请云峰比试。昔日接不到云峰二十招的他,这晚却出奇地厉害。他的剑与手臂的力量浑然一体,威力无穷。要是平时,云峰很轻松地就能接到他的招,现在却十分吃力,交手十二场,云峰难抗这力量,竟然输了。
“好厉害,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云峰问道。
胡博森:“你没事吧,云峰,太好了!我成功了。我得了一个好东西,给你瞧瞧。”
云峰凑过去看,胡博森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个小药丸。他说:“这是专门增强内力的药,吃了它,内力和爆发力都会增强,剑法的威力自然也就增强了。”
云峰道:“我听说过这种药,但是人吃了会损伤身体。”
胡博森:“不会的,这是京城御医研制的,不会损耗太多,练完剑之后,多吃些补气血的食物就能抵消损耗。”
云峰点点头:“挺好的。”
胡博森得了这药,十分欣喜,练功更加努力了。云峰心里酸溜溜的:富家子弟就是好,不仅可以用钱,还有各种辅助的方法。自己努力多时,突然就被一颗丸药超过,真的好不甘心。
就这样,胡博森和云峰仍然一起练功,但胡博森剑法突飞猛进,云峰却一直原地踏步,他心里十分低落。
胡博森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道:“云峰,我看你这几日练习好像遇到了瓶颈,要不你试试这药?”
云峰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胡博森安慰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用这药是走捷径,不公平。但是我不这样认为。我告诉自己,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这样刻苦练功,是为了国家,为了中护军。你说,咱们变强是为了什么?为了成功地完成任务,为了保护我们的黎民百姓。所以现在有这种可以帮助我们的东西,它不是走捷径,更不是不公平。而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手段。等将来天下太平了,人人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何至于牺牲自己的身体去交换力量。到时候人人都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家一起过好日子才是真正的公平。”
云峰听了这番话,甚是在理。可他依然不想用这药。
胡博森:“用也好,不用更有骨气!我说这些话的理由,只是不想让你看不起我。”
云峰:“怎么会,你说的对,不管什么方法,我们都是为了国家。你没有错。”
胡博森坦然一笑:“谢谢你理解我。那,我们继续努力吧!”
晚上,云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想到胡博森和邢展硕,内心充满了嫉妒和不甘。胡博森说的很对,人们只会以成败论英雄,谁能看到每个人背后的努力呢?人们看重结果,才不管过程。
这样煎熬了几天,一天夜晚,云峰练完剑,对胡博森说道:“博森,我想我需要你的那种药丸,我会付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