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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回 在阳光下长大的孩子

傍晚,灵犀再次来到监牢,她观察到,这几个战俘受过刑,身体和精神都伤痕累累。她沉思着,走到一个年纪约二十多岁,气息奄奄的战俘牢房前,把食物带给他。

那人只是躺靠在墙边,灵犀道:“赶紧吃吧。”

战俘闭着眼,休养生息,仿佛没有听到灵犀的话。

灵犀眼睛一转说道:“哎,你们有个人要死了。”

那战俘缓缓睁开眼睛。

灵犀嘴角微微向上扬,接着说道:“就是那个叫项傲飞的人。”

战俘严厉地盯着她道:“你们要处死他?”

灵犀转移话题:“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当叛军?”

战俘听了,有些疑惑。只道:“跟随燕王殿下的人,都是不要命的。”

灵犀接着问道:“那他是哪里人?”

战俘只是盯着她,并不再说话。灵犀有些心虚,想了一会儿,离开了。

她绕到项傲飞的牢房,放慢了脚步。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并没有见到项傲飞的食物,猜想,肯定又是那个士兵故意为难他。想来,战士们和他大部分都年龄相仿,不管敌友,他那么优秀,耀眼。必然引来很多人嫉妒。

灵犀只是站在牢房前看着他,项傲飞睁开眼睛,盯着她。灵犀的脸有些发烧,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

作为先锋突击队的中护军小组,赶在夜色未至偷袭了叛军包围的村子。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人质。奈何叛军嗅觉敏锐,不出半个时辰便发现了他们,战事一触即发。

叛军头领立即组织作战,人质们吓地四下逃窜,围在四周的叛军一边抵御中护军,一边杀害人质!

第一兵团留下了一半人马,包围住整个村子,以防止叛军逃脱。剩下四百人分批进入战斗。

最先找到人质的是灵修,他的内心充满内疚。上次的允州之战已经让他的内心饱受煎熬。如果可以,他不想进入战斗,不想又陷入这样的局面。不过事已至此,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解救人质。

在这次行动中,和灵修一样,拼命保护人质的有二组的两个成员,意外的还有周信言。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她一直护在了人质前面。灵修对她有了新的看法。蓝冉和其他两个人则直追叛军首领。

叛军不仅实力强大,并且十分狡猾。眼前的叛军人数在三十人左右,虽然第一军团随后就赶到了,但是作为前锋的中护军还是遭到了严重的攻击,都负了伤。

夜幕拉开了,围剿叛军的战斗正式打响。

灵犀的胳膊一滑,打了个激灵。士兵们都在谈论这前线的战事,灵犀为两个哥哥感到担心。牵动灵犀的心的不仅是自己的亲人,还有一个她本不该关心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激战了一夜,被解救的斧子爷爷流着泪握着灵修的手,刺痛了他的神经。白昼已至,灵修重新返回战场,似猛兽一般!

黎明的曙光照在笸箩镇的街道上,静谧的村落被鲜血染红。村外,易牙,云峰,房汐恩三人被捆在树上,并用布条蒙住了双眼和嘴。听着不远处战士们厮杀声和百姓的哀嚎,易牙的脸颊上滚下两行泪。

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从他记事起,村子就不太平,常常遭到外族的侵扰。也因此,村子里的百姓十分团结,平日里相处融洽。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却也得到了很多的关爱。

因为没有自己的家,易牙每个月都会辗转寄宿在不同的人家里。在阳光和爱的滋养下,易牙逐渐长成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他自小力气过人,性格豪爽大方,因此一直是小伙伴里的老大。

不过,在他七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情,改变了易牙的一生。易牙和村子里的孩子一样上了学堂,认识了更多朋友。有一天放学,一伙人围住易牙,要找他单挑。原来易牙太受欢迎,自然招来其他人的嫉妒。那个男孩儿说道:“咱俩比比,谁赢了,谁是老大。”易牙答应了。他的力气实在超出同龄人很多,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输给易牙的小男孩哭着回了家。

没过几天,易牙在学堂里突然被小伙伴们冷落了。原来不知道是谁说的,易牙是敌人的孩子。整个学堂传的沸沸扬扬,曾经和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也开始对他躲躲闪闪。

易牙很生气,找到那个造谣的人理论,只见那孩子拿出一张通缉令来,上面画着当年青州官府通缉的犯人画像。易牙看了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因为画上的人和自己长得的确十分相像。这样学堂里更沸腾了,同学们纷纷开始排挤易牙。

对于只有七岁的易牙来说,这个消息就如晴天霹雳。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村里的大人们都是这样告诉小小的易牙:“你的父母是为了保护村子牺牲的,是村子的英雄,你是英雄的孩子,未来要长成一个男子汉呀!”

易牙也是一直这样相信,并且自豪地成长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易牙哭着跑回阿吉婶婶家中。

“发生什么事情了?”婶婶关心地问。易牙伤心欲绝地把学堂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阿吉婶婶沉默了。

渴望知道真相的易牙,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这时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那人正是找他单挑的孩子的母亲,她十分愧疚地看看易牙,对阿吉婶婶说道:“都是我家那个淘气鬼惹的祸,我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阿吉婶婶放心手里的活计,起身语重心长地说:“易牙,你长大了,我们该把你的身世告诉给你。”

“不管真相是什么样,你永远都是笸箩镇的好孩子。这一点你要记住。”

接着她讲道:“当年离我们这不远的山上经常闹土匪和强盗,据说那些人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因为经常骚扰老百姓,青州的官府便下令捉拿他们。咱们村子里有个叫明海的小伙子在官府当差,有一天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回来了。他把那个孩子交给斧子爷爷收养。”

“包裹那个小婴儿的襁褓和土匪们的穿着一样,村子里的人们便猜到这个孩子的身世。明海是相信我们的,相信这个村子可以接受这个孩子。因为他也是一个孤儿,我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执着地把这个孩子救下来吧。”

“明海的父母是为了保护村子牺牲的,他从小跟着斧子爷爷长大,十八岁那年进了官府成了一名官差。他把那个小婴儿交给斧子爷爷,可是斧子爷爷年纪大了,于是大家就决定轮流抚养这个孩子。”

易牙流下泪来,问道:“那个叫明海的人呢?”

“前两年死了。官府只派人来通知了斧子爷爷,说是在执行任务中牺牲了。”

易牙呆住了。

阿吉婶婶俯下身,握着易牙的肩膀,严肃地说道:“不管你的父母做过什么,虽然他们伤害过笸箩镇的人们,可是,我们不会把这仇恨延续到无辜的人身上。当年明海离开村子的时候,对大家说,请大家告诉这个孩子,他的父母亲是保护村子的英雄,请让这个孩子快乐地长大。”

易牙张着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阿吉婶婶用袖子帮他擦掉眼泪:“仇恨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你只要相信光明,那阳光就会分给每一个人。”

第二天,易牙跑到斧子爷爷那里,问了很多关于明海的事,易牙想要祭拜他,可是最终他的骨灰也没能回到这里。

斧子爷爷说:“不要紧,你跟我来。”

在斧子爷爷的院子里有一大一小两棵胡杨树。易牙知道那棵小的和他同年,是他出生的那年种下的。那棵大的原来是爷爷为明海种的。

“我们为它翻翻土吧。”金色的阳光撒在金色的大地上,爷孙二人细心地照料着这两颗相依而立的胡杨树。

后来,易牙又回到了学堂,他对伙伴们说:“我是笸箩镇的孩子,我会永远保护这个村子。”慢慢地他又恢复了往昔的爽朗,和伙伴们打成一片。

在阳光下长大的孩子,内心没有仇恨。易牙告诉自己,心存光明,才会远离黑暗。慢慢长大的易牙看到村子了张贴的征兵启示,想到了明海。十三岁那年,他扛起行囊离开村子,去青州寻找自己的天地。后来易牙因为天生神力,被季蒙将军看中,推荐给了中护军。

笸箩镇的老百姓与世无争,善良,淳朴,是大家的爱和宽容让易牙健康快乐地长大。易牙的心如刀割,那些最美好善良的人啊,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为什么?他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为什么!

战场上的嘶鸣遮住了太阳,光明退去,黑暗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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