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跟在周信言马后,心里甜滋滋的。灵修则眉头深锁,前面是在允州对他痛下杀手的蓝冉,此次共同执行任务让他倍加紧张。兴奋的易牙则一心赶回家乡。不出半日他们便跨出犒京地界,一路扬尘南下。
五人小组这次要去南疆的青州支援中领军。繁若本来是派出了四人,奈何云峰得到消息后,天天往光华楼跑对繁若进行软磨硬泡。繁若则坚持,以任务难度远远超出他的能力,拒绝了云峰的请求。可云峰不甘心,耍起了无赖,他铁了心要去,所以就跟繁若耗着,杵在繁若跟前,不动也不说话。一连三天,滴水未进。
繁若:“你跟我较劲没用,我派你去违反禁令。”
云峰:“可是你上次派我去了离水城。”
繁若:“上次是特殊情况。”
云峰:“规则是你们制定的,我只是要一个机会而已。”
繁若还是不应允,云峰继续死扛着。夜凉如水,四下沉寂,下弦月的微光撑不起漆黑的夜空。饿得头昏眼花的云峰显得有些虚脱,他继续强撑着。也许是月色太寂寞,也许是觉得自己前途渺茫,云峰的鼻子一酸,掉下泪来。他小声啜泣着,声音窸窸窣窣,但在这偌大的屋子里却听得非常清楚。
最终繁若拧不过,答应了他。约法三章后派他去了青州。出了犒京,因为赶行程,云峰有些吃不消。三日后,他便高烧不退,从马上摔了下来。幸好与哥哥灵修同行,灵修把云峰抱上自己的马背带着他。易牙见二人掉队,便折返回来,询问云峰的病情。那冰山二人组蓝冉、周信言只是自顾自赶路,对队友并无半点关心。
灵修驮着云峰,吃力地赶路。越接近南疆,天气越干燥,漫天黄沙飞舞,十分恶劣。又是一昼夜兼程,云峰有些虚脱了。这时,只见前面易牙又折返回来,对他们说道:“我们去前面的镇子歇歇脚。”
五人小组在一个叫笸箩镇的村子落了脚,易牙说那是他的家乡。
“云峰好点了没有啊!”易牙问。
“比之前好多了。”灵修把被子给云峰盖好。
“那个蓝冉和周信言好酷啊,像他们那样面无表情,好像确实看上去比较厉害,以后我也试试。”说着易牙板起脸来。
灵修看看易牙,微笑道:“实力只是一个人能力的一部分,如果是团队行动,大家更喜欢像你这样,亲切,值得信赖的人。”
易牙搔搔头:“说的有道理哎。”
“易牙大哥,你可回来了!”突然一群八九岁身穿南疆服装的孩子们跑过来,一把扑在易牙身上。
“易牙大哥,听说你去了都城犒京当了将军,真了不起!”
“犒京在哪里?比青州还远吗?”
“当然,犒京是我们的都城。那里遍地都是黄金。”
“真的吗?易牙大哥,你能带我去犒京玩吗?”
“犒京有好吃的吗?”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搞得易牙无从插嘴。
“真是的,你们这帮小崽子,没看到屋里有病人嘛,来来,让让。”只见一个胖胖的女人站在门口。
“阿吉婶婶!”易牙兴奋地站起来。
“臭小子,回来了也不来看婶婶,白疼你了。”胖胖婶婶嗔怪道。
易牙忙挠挠头,憨憨地笑笑。
“婶婶有话对你说!”只见那个妇女神秘地用手挡着嘴巴:“我家......”
“易牙巴郎,你可回来啦!”一群中年妇女蜂拥而至,把阿吉婶婶挤到了一边:“去我家歇歇吧,我家侄女今年十三了,长得可漂亮了!”“去我家,去我家,你兰妮妹妹小时候和你一起上学,还记得不?”“去我家,去我家,我家女儿二十啦,让我家先......”
一伙妇女拉着易牙出了门。灵修看得目瞪口呆。被挤倒的阿吉婶婶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不甘示弱地跟着跑了过去。
灵修摇摇头,回头,只见收留他们的斧子爷爷正在往昏睡的云峰脸上抹东西。走近床边,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灵修疑惑地问:“老爷爷,您这是在干什么?”斧子爷爷边涂边幽幽说道:“这是我们这的秘方,退烧很管用。”
灵修:“哦,不过闻起来有点......怪怪的。”
斧子爷爷不慌不忙道:“这里面放了马尿还有马的唾液,所以闻起来......”
“咳咳咳......好臭!”迷迷糊糊的云峰皱着眉痛苦道。
这边易牙被镇上的婆婆婶子拉着到处相亲,那边,住在斧子爷爷家里的蓝冉和隔壁的周信言也不消停。
几个小孩子见易牙被拉走了,好不丧气。带头的小布李本来打算带着小伙伴去别的地方玩,眼尖的他看到另一个房间里的大乙玄门剑,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伙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蓝冉正在坐着喝茶,只见身材魁梧,一头白发的蓝冉转过头来一个犀利的眼神便把孩子们吓地不敢向前。小布李假装镇定道:“啊呵呵,抱歉抱歉,我们走错了,这里不是阿吉家啊,啊哈哈......”
几个小调皮一溜烟跑了出来:“老大,那个人看起来好厉害哦!”
小布李沉思着:“他肯定也是一位将军,我们要想办法拜他为师,让他教我们武功!”
“可是他看起来好可怕啊!”阿四抽抽鼻涕说道。
“笨蛋,武功高强的人都是那个样子的!”
不一会儿小布李一伙儿从各自家里出来又汇集到斧子爷爷家门口。“他会收下这些吗?”
“肯定没问题。”孩子们把一篮篮哈密瓜和葡萄献上,小布李状着胆子说道:“请您收下我们的心意,我们想拜您为大哥!”
“大哥!”
“大哥!”
“大哥!”
蓝冉并不抬头,只是喝着茶:“再来烦我,就杀了你们。”
小李布:“好的,我们绝对不会再出现!”说着一伙人撒腿就跑。
“又失败了呢。”几个小鬼郁闷地蹲在院子里画着圈圈。“我想再看看他的那把剑!”一个孩子说。
“那我们从窗子里偷偷看!不让他发现!”
“好主意。”
“你猜那把剑有多重?”
“一千斤?”
“笨蛋,怎么可能!谁有那么大力气?”
“我看书里都是那样写的。”
“是吗?那也许真的有一千斤......”
“你们说,那个人的头发那么白了,真的很厉害吗?”几个孩子趴在蓝冉的窗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让他好不烦躁。
信言住在隔壁的另一户人家。这家夫妇有一儿子,正值舞象之年,见到惊为天人的周信言,便生出爱慕之心。不光是他,当日易牙带他们来到镇上,目睹过信言芳容的年轻小伙子们无不患上相思之苦。
血气方刚的少年们,有的歌声传情,有的书信传意,还有的甚至让自己的父母前来提亲,被各种求爱的小伙子包围的周信言一生气,索性把房门锁上,不踏出半步。奈何还是有人锲而不舍,大半夜爬上屋顶,冲着她唱:“亲爱的姑娘,我梦中的新娘......”让信言几近抓狂。
夜幕十分,易牙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上挂满了瓜果。灵修见状,上前来帮忙。易牙气喘吁吁道:“累死我了,你别见怪,村子里的大家都是我的亲人,他们太想念我了。”易牙坐下喝口水接着讲到:“这个村子里的百姓以制作笸箩为生,所以叫做笸箩镇,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每个月轮流住在不同的人家,村子里面每家都住过。阿吉婶婶说我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好养活,易牙这个名字就是自然生长的意思。村子里只有三百户,大家都很友善,相处和睦。这里的人信奉太阳,阳光滋养了万物,给我们带来粮食和瓜果,所以大家都是抱着一颗感恩和宽容之心在生活。”
“这里是个温暖的地方。”灵修微笑说道。
五人小组在笸箩镇住了三日,云峰的身体已经恢复。易牙是这个小小村子里走出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全村人的骄傲。当年发掘他的青州季蒙将军称他为“太阳之子”。如今他载誉而归,全村人依然像他小时候一样,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每个人都感到欣慰和自豪。
他们启程赶往青州的前一晚,村长的儿子为信言办了一场热闹的篝火晚会,全村的男女老少皆盛装出席。桌子上摆着各种香甜的瓜果和美食;甘甜的美酒飘着诱人的清香;小孩子在桌子周围拿着果子跑着,叫着;青年男女围着火把尽情地舞动;整个村子一片欢腾。易牙带着云峰和灵修也挤到人群里跟着伙伴们摇摇摆摆,虽然动作不熟,但是大家一点也不在乎,都在尽兴,开怀地笑着,跳着。可这场晚会的女主角并未到场。高傲,冰冷的信言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对外面的一切毫不在意。和她一样的还有那个强大到可怕的蓝冉,他们似乎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任何人都无法闯入。
青州是连接中央和南疆的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近两年,叛军屡次骚扰这里,进行渗透和干预,让犒京十分头疼。这天,中护军收到密报,近期叛军有秘密行动。于是一队派出五人小组前去协助。到了青州,接待他们的是上将田战。青州城一直靠元老级的季蒙将军镇守,这两年青年将领田战靠着赫赫战功,在军中的影响力几乎超越了老将季蒙。
根据田上将的介绍,日前他们俘获了一批叛军,其中包括几个机要人物和被称为“明日之子”的新生代小将项傲飞。灵修道:“看来叛军十分重视青州啊。”田上将点点头。他道:“叛军此次行动应该就是冲着监牢里的这几个人而来。”
“对了,那个叫项傲飞的,我在允州的时候就听说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灵修问道。
“他在叛军里很有名气,年纪轻轻,却很有谋略,诡计多端,狡猾的很!”
“隐藏在青州的叛军间谍也被我们搜出来了几个,不过他们还是像鬣狗一样撕扯着青州不放。其中几个还是季蒙将军手下的中层将领,差点坏了大事。”田战说着,蔑视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季蒙将军。
只见季蒙将军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一旁的易牙看着自己的伯乐兼崇敬的将军被这样轻视,心中自然不快,只是他不知道其中缘由,也不好说什么。
等田战结束任务部署,易牙单独去拜访了季蒙将军。只短短一年时间,将军苍老了许多。易牙对将军行拜叩首,接着又把自己在中护军的经历汇报给将军听。只见将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好样的,易牙,以后青州的命运要交给你了也说不定。”
易牙不解问道:“为什么这样说?将军。”
季将军叹了口气:“青州地理位置太重要,叛军早已虎视眈眈。以前他们实力不够,不敢怎样,可现如今,青州将来恐怕没有没有太平日子了。”
易牙默默低下头。
“田战这个人好大喜功,能力虽然出众,但做事手段太过刚硬。他能干,把叛军的细作都找了出来,但是在我政府军中滥杀无辜,搞得将士人人自危,这是杀敌八百,自伤一千,这种方式,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易牙:“他怎么这样欺负人?将军,我......”
季蒙摆摆手,道:“因为我老啦,易牙,这就是现实。我不想把青州交给田战这样的人,可我又能怎么办呢?”说罢,将军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一向性格豪爽的易牙听完将军的一席话,也变得忧愁起来。
次日,易牙正打算起床去执行任务,只见云峰火急火燎地闯进他的房间,欲言又止。易牙问他发生何事。
云峰气愤道:“叛军劫持了笸箩镇,全村的百姓都成了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