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原,呼啸的北风!
无尽的雪,纷纷扬扬,厮杀了许久的战场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雪落的声音却也无法惊醒永远沉睡在雪原上阵亡的将士。
帐外,雪地上的士兵残躯又被新的雪掩盖,帐内,难以入眠的将士们透过粗糙的军帐望着无尽的雪夜,鼎里不时飘来肉的醇香,飞廉将军已经离开朝歌数年了,王辛的面容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出征时的豪气也减弱许多,飞廉粗矿的面容里多了坚毅和沉着。
“报……”士兵的洪亮声音在雪夜久久回响。
“何事禀报?”嬴伯问道。
“大人,法师前几日观天象,有异变,今大雪应验,特报将军!”士兵回答。
“带法师,随我面见将军”嬴伯不敢耽误,带法师进帐。
帐内燃着炉火,飞廉威严的坐在熊皮椅上,见赢伯带法师进来,问道:“法师有何事?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将军,我随军征北,夙夜难寐,我前几日夜观天象,发现王星有侮,西狼侵宫,今日归藏卜筮,云大王有难,大军远在北疆,恐我等无能为力啊”法师痛心的说完,无奈的直摇头。
“法师可否再问归藏?西狼无非姬昌之辈,一直为我商人平定西戎,供祭祀之物,区区戎周,有何惧哉?闻仲、恶来领军,比干在朝,我商王岂能有难?!元旦吉日天降雨雪应是自然之理,法师过虑了,莫非法师日夜操劳军务,太累了?”飞廉镇静的安抚法师。
飞廉走到法师面前,拍了拍法师的肩,给法师整理了下军衣,又说:“很晚了,法师早些睡吧,我也困了,今日一战,北狄难有再犯之机,接下来我们一扫北疆,即可回朝歌。”示意嬴伯带法师回去休息。
嬴伯和法师出军帐。
飞廉等嬴伯回来,同出军帐,顶着夹着雪花的寒风,艰难的走到高台上,眺望遥远的东南方,那是朝歌的方向!飞廉出身东夷王家,自幼在朝歌随王研学归藏,岂能不知?但飞廉不愿相信商王殒命,按照归藏推演,如果商王有难,今日应该有朝歌来人了,嬴伯站在飞廉身后,一声不语,这时候无声胜有声,常年的随军陪伴左右,嬴伯也清楚将军的担忧,但王命不可违,北狄不除,不可回朝。
两人站了许久,飞廉长发斑白,在风雪中肆意飘洒,嬴伯紧随其后,许久许久,两人转身准备离去,嬴伯忽然说:“将军,有人来,您看南面有人来了?莫非是北狄迂回我后方袭营?!”
飞廉鹰隼般的眼神望向来人的方向。顿时脸色骤变,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颤,但却没有逃过嬴伯的眼光,可嬴伯却仍旧面容镇静,这是多年修炼锻炼的成果。
“嬴伯,你前去看看,狄人偷袭不会行军如此缓慢,你多加小心”。飞廉嘱咐完嬴伯,从腰间拔出轩辕古剑,双手把剑举过头顶,两行浊泪静静的流下。
嬴伯施展神行之技,转瞬间一变成一个黑点,快速的飘向茫茫雪野中移动的数个黑点处。
“前方何人?请明示身份!”嬴伯在对面疲惫的人群前停下问道。
说是人群,其实也仅仅十余人而已,步履蹒跚,慢慢的停了下来,同时十几人也都抽出佩刀佩剑,变阵迎敌。一个略显年长的头目喊到:“前方何人?我们是商人,求见飞廉老将军,有事禀报。”
“可有信物?谁是军长?”飞廉冷冷的问道。
“我们是嬴氏族兵,恶来将军派我们一定要见到飞廉老将军!”人群里有人回答。
“我是嬴伯,老将军在后面,你可是嬴雷,你们不认得我了么?”嬴伯语气变得恳切。
“大人,嬴雷在,终于到了,我们一行六十人三月前离开朝歌,一路走来,就剩下我们十五人了,恶来将军信物在此,请大人过目!”嬴雷激动万分,热泪盈眶,十五人暂时忘记了疲惫,跳着、欢呼着,短暂的庆祝着使命的完成。
嬴伯抱住嬴雷,哽咽着说:“快随我速见老将军!”
军营里,篝火更亮了,飞廉将军威风凛凛坐在中军帐,嬴雷右拳放在胸前,低头禀报:“老将军,少将军派我们来禀报将军,三月前戎周姬发在孟津起事叛商,闻老将军御敌阵亡,戎周未乘胜前行,又悄悄退兵,少将军请大王召回老将军保卫朝歌,可是大王却不同意,认为区区戎周,不足惧哉,但少将军认为闻老将军阵亡,不可轻敌,只好派我们特来报老将军,请老将军酌定!”
飞廉又详细问了嬴雷孟津一战闻老将军如何阵亡,戎周又如何退兵后,沉思了片刻,法师也来到帐中,待法师落座后,飞廉说到:“众将士听令,我们即时班师“。众将士听完,顿时喧闹起来,“将军,我们明日乘胜追击,清除狄人,在此一举,怎么现在班师?!”,“是啊,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嬴伯大声说到:“各位将士,我们跟随将军征伐多年,将军有令,我们坚决服从,不得有误!”
“我们现在回朝,可能也于事无补,戎周孟津胜而退兵,定是诡诈之计,会趁我大军北征,朝歌空虚,再攻我朝歌。”飞廉仰天长叹。
“将军,戎周吕飞熊,曾暗中研学我归藏,尤善推演之术,定会选我元旦吉日,偷袭我朝歌,今日之时定是朝歌城破之日,依大王性格,会与朝歌共存亡,眼下少将军气力,天下无人能敌,也会竭力护国,戎周破城也非易事”法师分析。
“法师,不用安慰我了,我朝大军精锐都在这里,朝歌守军多是战俘奴隶,能有什么抵抗力,我儿恶来纵有神力,也难敌千军!”
飞廉又说:“我嬴氏一族,随王汤复仇灭夏,忠心护国,我儿恶来纵死无憾!”
“纠纠嬴氏,共赴国难!!”帐中将士齐声高呼,一遍又一遍,庄严而悲壮,自盘庚王定都朝歌,今日才真正把北狄赶入茫茫雪原,这本是庆祝胜利的夜晚,尽管是漫长的极夜,将士们却依然充满斗志,随时准备决斗!但是,在这漫长的极夜,在这茫茫的雪夜,北征之人却低下来高贵的头颅,将士们都清楚法师的推演从未失算,飞廉将军也从未像今天这样悲凉,亡国丧子之痛,让南征北战的老将军尽显苍老之态,东方诸国和商人的精锐数十万大军都在这里,赢了北疆,输了朝歌。
现在,飞廉老将军决定回救朝歌,但关山数千里,大军行进数月,到朝歌恐也是于事无补。这数十万大军军粮早无,没有战争没有战俘,也会饥饿寒冷而死,回朝歌的路会变的更加漫长,也更加凶险。
飞廉班师军令即出,将士们在雪夜里开始收帐,集结各路兵士,夜色里大军开启了回朝歌的漫漫旅途。也正是没有继续北行,北狄匈人才在漫长极夜之后解除了灭族的危险,同时也为中原王朝埋下了几千年的边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