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天,照临下土
神之听之,介尔景福
这十六个字安静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也是他苏醒前仅剩的一点意识只能抓住的东西。
身体在震动,强度在加大,让人很不舒服,被打扰了,想翻转身子躲避这令人烦躁的动静。
咦~,不对,身体怎么不听使唤,再三使劲,感觉中都快要把自己扭断了,怎么回事,身体不是自己的了,让人不安。那该死的震感却越来越强烈了,这使得本来被打扰的心情,不安的意识,更加烦躁。
还有完没完啊!意识中的大吼,只有“啊”字的尾音,仿佛穿越了阻挠炸响在耳朵里。这一惊的力量使得他终于苏醒,猛地仰身坐起,恼怒而贲张的嘴巴还没来的及收拢,一阵风裹挟着黄沙直往喉咙里钻,黄沙的粗粝干燥直接在口中肆虐,一阵痛苦的干咳,惺忪的眼眶里挤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还没来的及去睁眼察看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堆声音在乱糟糟的争先恐后的暴喝道:“滚开!”
这一下心中因被搅扰而不断积攒的怒火彻底爆发了,”NND,滚你大爷滚!“
这一声大骂,从腹腔带出强大的气流,顺势喷出了口中残留的碎沙。
自觉气势十足的反击,并没有让迎面而来的人群速度有所减缓下来,反而像是垂死挣扎般,更加奋力的冲刺而来。
气势不能够弱,怒气还在攀升。扯直了脖子,倒要斗他个高矮胖瘦。
也不是傻子,眯起眼睛,透过激扬的黄沙,大致看到一群人俯身打马迎面冲刺而来。
心底的怒气不由的弱了几分,没必要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战略性撤退,记下贼人面容,日后总有个夜黑逢高,山水有相逢,敲他一砖头,报了今日奇耻大辱。
这边想着,这边便要埋头侧身迈腿溜也。
这下又不对劲了,这身子不应该站着的吗,怎么还坐着!怎么还被沙子埋上了呢。这边着急,那边人群冲刺而来带起的飞沙已经要蒙了眼睛。
就这样干瞪眼了,着急的抬眼看人群,低头看腿,慌乱中想要用手去刨开埋在腿上的沙子,当手臂横到眼前,才意识到眼前的绝望是深深的,手臂上紧紧的缠了一层层的白布,手掌倒是像个挖沙的铲子,可手臂它不能打弯,不能打弯啊。
手臂嚓的一声垂落在满眼的沙子中,扬起的黄沙,震耳的喊杀,战马的嘶鸣,裹好的白布,真真的是要离开这喧嚣的尘世间了吗?
别了,阿花;别了,小七;别了,和枝子;。。。别了,我的爱。
把人生中的意难平,别了三个遍,越发的遗憾,眼睛起了雾,想要再看一眼这可恨的尘世。却发现朦胧的视线所及,被投下了层层阴影,突然感受到了空气中不断下行的压力。
无助的环视一周,眼泪花在眼眶中打转,要不是在仰头的时候看到了头顶那片神圣而温暖的光,眼泪才不会激动的洒出七彩的光辉。
他被包围了。他意识到了。
可怕的是包围他的到底是一群什么东西啊。
一块块破布下包裹的不是丰盈的人体,是干瘪腊黄的骨头,眼眶幽暗空洞,眼眶下面平平的,被两片腊黄的膜连接着的上下颌镶嵌着犹如碎石渣的东西,在风沙中轻微的上下合动,一阵风沙扬起了其中一个的破布,露出下面干瘪肠衣般包裹的躯体,胸口突突跳动着仿佛要撑裂那层脆弱干瘪的膜。这副身躯下骑着的马匹残存着马的骨架和寸寸干裂的毛皮。
风沙百无聊赖的呼啸,催促着情境的进展。
被围在中间的二货,仰头大开着嘴巴,被灌进去的风沙,碰撞腮帮和牙齿出了沙沙的呜咽声。他死机了,他宁愿死机了。脑海中无声的咒骂,这tm都是啥呀,这是梦吧,为什么要我遭受这些。
是梦吧,可眼角的泪,淌过脸上的皱纹,那温热的触感太让人痛苦了,还有风沙撞击牙齿传到脑髓的酥麻,舌尖品出的咸涩苦滞,口腔一点点流失水分的神经反馈,崩溃掉吧,快昏厥吧,快让这一切从眼前消失,消失啊!
他在哭泣,身体在抽咽中小心的颤动。他在这一刻痛恨自己强韧的意志力。眼珠谨慎的倾斜了一点,一片阴影在收缩的瞳孔中放大开来。他所能想到的最恰当的形容,这是风干火腿的时候,不小心把人风干了吧。
越是恐惧,眼睛越是睁得开,看的越是清楚,皮肤上的黄斑,黑痣,零星枯败的几根头发,在风沙中激荡。
啊,啊,啊!他终于喊了出来,喷涌而出的黄沙夹杂着口水在阳光中折射出晶莹的光辉,被风吹进了眼前空洞的眼眶中,一点光芒被吞噬在黑暗深处。
借着这股极度惊恐下的爆发力,整个人直接省略了坐起的过程,整个人从黄沙中腾起,撞开面前的那个什么鬼东西,一种捅破窗户纸的触感从身体的接触面,疯狂的刺激着绷紧的神经,彻底使他接受了,这里不应是他的人世间了,怎么办,癫狂的倒腾起了双腿,好似双蹄绝尘。
身后那堆鬼东西,齐齐转动头部,应该是交换了眼神,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慢悠悠的动了起来,只是同那人疯跑的方向相反。它们是有秩序的,列队,整齐划一,慢慢消失在了漫天黄沙中。
这边无意识的奔逃,因大口呼吸,嘴里灌满了黄沙,兜不住了,口腔里的沙子溢向外边,汇入了迎面来的风沙中飞舞着向身后飘散进层层沙雾中。
身体究竟会疲惫,意识慢慢回归到现实,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叽叽叽”的声音,随着身体的疲劳,逃跑的速度逐渐变慢,耳边呼啸的风沙声越发的清晰,阵阵的“叽叽叽”的声音,也越发的清脆,绷紧的神经疲惫了,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转移到那近在脑门的声音上去。
眉心间突然间被搔弄的痒痒的,转动眼珠发现一粗绺头发甩荡在眼前,定神发现还是银灰色的,油成一条了,随着奔逃的身体甩动,一阵阵扫在额头上,一阵阵激凉。
额头凉,心头更凉,自己也没染过这么风骚的头发呀,还有这股刺激心骨的冰凉劲,不像是认知里的东西呀。
这般想着,身后的恐惧终究抵不住身心的疲惫,还有脑门上的刺激。腿上猛地使了把最后的力气,往前使劲窜了窜,这边脚下向前不敢放缓,猛地从左右向后甩了两下头,只瞥到身后漫天黄沙,不由的喜上心头,把他们甩掉了吗!脚下却再次发力,又竭力提了下速,这才再次左右甩头,连带着额前的那绺啪、啪抽了脸皮两下,然后把头摆正,噌的一下栽在了黄沙中。
“哎呦喂!”一声响起,惊的脚还没摔在黄沙上的人,一下向后折腰惊退三步,一屁股摔在沙窝里。再次惊恐的瞪大因虚弱而通红的双眼。
一只银灰锦缎毛的巴掌大的老鼠,在揉自己的脑袋,没错,老鼠在揉自己尖头脑袋,边揉便龇牙咧嘴的骂骂咧咧,“NND,疼死老子了,疼死老子了。”
这边见此情形没忍住,“我槽!”然后便眼前一黑,终于向后栽去,老鼠瞥见了他嘴角解脱般的轻扬。
太渴了,不要命似的跑了那么久,辛亏甩掉了那群“腊人”,吓死了,还有最后那只骂骂咧咧的老鼠,还好是梦,哈哈;好渴,好想喝水,咦,有水在往嘴里滋,真好,怎舒服,再多点,再多点。便想着抬头迎向滋水的方向,可是越抬头,水越往后去,再抬头,水再往后去,感觉被戏耍了,一股烦躁劲涌上心头,想要摆脱,不是吧,身体TM的又不能掌控,这该死的不安和烦躁。
大骂一声睁开了眼,只见胸前一只老鼠,没错,银灰色,锦缎般毛发的老鼠,正大剌剌的叉开腿,双爪交叉托住后脑勺,一道并不算细的水柱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落点在他的嘴里,水流在口腔里激荡的声音,让他绝望了,妥协吧,仰面重重的载进了黄沙里,可恨的是他看到了,那只老鼠上扬的嘴角眯笑的眼睛。
仰天大骂,去踏马。。额啊呜。的,因为嗓门大开,被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