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济医院——苍原市最大的三甲医院,尤以神经外科举世闻名。
导医台前一如既往围着许多询医的人,晶晶手上握着一件奇怪的东西:一只中空的银亮金属细杆,尾端分岔——是一只晾衣杆,前端插有一只彩色塑料纸风车,不伦不类,看不出作何用途,还是只是一只不像玩具的丑陋粗劣的自制玩具?
大厅里形形色色的人们,表情隔绝在医蓝色的口罩后面,不辨喜忧。好多人从各个方向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晶晶视而不见,她伤心看着东野承欢走向导医台旁某一小群正交头商议着什么的两三个人,眼里泛出矛盾的幸福。
美丽的白衣天使正递给询医人花花绿绿的医院宣传手册,不知他究竟问了人家什么,那两三个人有意无意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等候着的晶晶,眼中疑惑。
东野承欢向那两三个人询问了几句,呆呆看向导医台好一会儿,就转身回来。
受询人向晶晶看过来,就见那痴痴望着她爱人的美丽女子满眼写尽温柔,视界中再容不下其它景色……有心人臆中惊异:为何那温柔,如此教人心酸?
东野承欢径直朝着晶晶走来,晶晶隐约听辨他的嘴里念咕:“万物……已久……”,以为他在发末世预言;
心,说不出的痛,无从品尝的悲凉……
晾衣杆上的纸风车是一个小女孩儿遗弃在病房走廊道里的,小孩子哭喊着追在一台从病房里推出来的单架车后面,上面罩着一张白布,隐约印映出婉约人形。
小女孩儿哭叫很凶,声音尖细像哨音,被一个高大的、满眼微光晃动的男人从身后紧紧抱住。那男人胡茬邋遢,嘴唇颤动得厉害,双膝跪地,面色苍白难看,朦胧的双眼中恍影远去。小女孩儿挣扎不脱就咬他的手腕,他定望前方,僵硬着身子动也不动,任由两排洁白的牙齿咬进肉里,却像咬在一个死人的手上。
何时,男人和小女孩从这长而显窄,又让人倍感压抑低落的走廊世界里消失,或许永不再出现。
只有那只不再转动的纸风车,静静躺在走廊的最中央,散发着红红绿绿的微弱光芒,等待着保洁将它拾取……
或许出于某种好奇,或也有几分八卦的动机和美女的吸引,那几个男人随在东野承欢身后也走了过来。
东野承欢抬腿跨上,双手紧抓晾衣杆的最前端靠近风车的位置,晶晶手握中段,她的屁股后面长出一段亮晶晶的、末端分岔的尾巴,几人奇异她望着同杆男人的后脑勺,眼里流淌着的全是透着忧伤的柔情。
一个人近前来,似笑非笑地问:“你这个……能走吗?”
晶晶淡唇稍稍一抿,秀面微赧,微赧中透着幸福。
东野承欢头也不回,口中调整两个人的步伐……活像一只四脚蜈蚣,开赴大厅门外,撒满阳光的地方。他向后认真解释说:“我们跑得越快,风扇(螺旋桨)就转得越快;风扇转得越快,车子就越省劲,也就跑得越快,车子跑得越快,风扇就转得越快……”
东野承欢忍不住扭头向后方看了一眼,身子明显抽搐了一下,脖子上脸上全是鸡皮疙瘩。
那鸡皮疙瘩,透过晶晶的双眼,一直蔓延到晶晶的胸口,直至全身……
晶晶感到冷……
分不清是天空,还是地面,黄朦朦的,似单色的黄昏映照在虚空处,又像是纯洁曦辉初启时的天将旦。
有人,一个人,静坐浑朦中,双手叠握;他肘撑桌面,拳顶着下巴,眼中的微光在昏映中明灭晃动,陷入沉思。
那微光,像天际远方明灭不定的荧火虫的尾光……
‘滴’的一声提示音将他从思绪的远端唤醒,光度忽然提高。
是一个房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正六面体的密闭空间。顶面黄朦朦的暗光转白,随着房中人意识的觉醒,自动调升了合适的亮度。
看得出这是一间办公室——类似某高端科研机构的办公室。
内置极简,一张极简的银色办公桌,他长相标致,正身端坐于银色座椅,身后一水晶橱窗内置有一套太空服,极简的太空服,或者更像是一套极高端的精密生化服。
办公桌置于正方空间的中央偏心处,他一身白衣如医者,英逸面庞透着微显伤感的疲惫,仍不掩双目中充盈的精明与慑迫力。
对面白壁偏处忽开规正门洞,门口站有一人。
一个‘太空人’,卸下头盔抱在臂弯,是一个女子……美丽的女子,无暇润白的面孔,一头浓密黑发乌亮,绾于脑后,更衬托她大而且亮的双眼,内中闪动着晶晶微光,纯洁的光……
她站在门口处顿了顿,不明显深吸一口气,就走进来。
“什么事?”他对来者扰了自己的思绪,口气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出了点状况”太空人女子近前站在办公桌正前合适的位置道。
他噌然而起,眼中掠过浓浓一抹愕异:“怎么回事!?”
女子显然也被他的情绪失控所慑,不由有些惊慌,但她马上调整状态,便控制住眼中的慌色。
“编号202出现异状,右脚踝两侧突然出现大片瘀青,初步检查疑似钝器所至外伤……”
“什么!”
一霎间,他的双眼充满惊恐!……
手术室中。
“检查患者口腔中是否有异物”
“有异体”
“类型?”
“呃……,是义体,一颗假牙”
“摘掉!”一助语气加重,“下次再让我听到那个‘呃’字,你就卷铺盖走人吧!”
二助(见习)憋屈,欲哭噙泪,那姑娘口罩下的小嘴儿憋了又憋,却不敢吭声。
青青看一眼那姑娘,目光经过一助的眼睛,见他的注意力在手头上,不欲与她对视,就撤回目光,并不说什么。
……
“可以开始了”麻醉医生说。
“开始吧”青青深吸一口气。
……
一助还是李医生,只所以口气上对那见习姑娘带了情绪,则是因为青青。
手术台上的病人是医院紧急收治的重度脑外伤患者,此伤者由警方‘陪同’入院,属于强塞。
院方收治时此人已陷入昏迷,稍后便从警员口中获悉此人是在此次扫黄行动中当场被抓了嫖;有人举报,某小菜市场附近一出租屋内有人正进行卖淫嫖娼活动……
嫌疑人:张伟,性别:男,民族:*,年龄:五十五岁……,……屡犯。
此人已离异,当警方联系其子女,称已断绝亲属关系,拒绝承担相关及医疗费用等……
纯亏的买卖,医院一百个不愿接收,迫于警方和‘救死扶伤’及‘先救人’等的多重因素或说压力,于是最终那人还是躺到了手术台上。
本来,医院本着‘死马’当成死马医的消极宗旨……
青青获知这人头上插了一把钩针,极让人想不通的,她竟主动请缨,而且愿意为其支付所有所需费用……医院不得不紧急撤换下某主刀医生。
教人费解……
据当事卖淫*妇女交待:该卖淫女因为经济方面等的压力,夫妇二人同城打工,以为儿子承担房贷及车贷,另分担一部分孙子、孙女的奶粉钱等。许是迫于经济压力太大,而打工收入远远不敷,被逼无奈之下铤而走险,干起了个体卖淫勾当,其夫打工,余暇时间兼当皮条客……
不接客的空当,该女就做些家务等。也是为了省钱,就利用空暇给自己的丈夫做手工拖鞋,事发当天已做好一只,正准备起针做另外一只……
那人是生面孔,脱光正要进入正题之时逢遭突袭!
该嫖客临危之际脑子倒转得快,以为遭到预谋,是要敲竹杠,大骂一句“臭*子!”,顾不得拿衣服,只一把抓起衣团中的内裤,反身就欲往外冲!
但那人目光阴狠,边往门处冲,满屋子找趁手家什,那妇女也吓得不轻,嫖客的注意力却全不在她身上,正看到桌上一只勾线拖鞋旁放着一只明晃晃的钩针,二话不多,冲过去一把攥在手里……
该卖淫女交待说:当时那人一双眼好可怕,拼命的架势,她以为他会冲过来捅死她……
那嫖客是要冲出去。冲出去就突围,否则就豁出去,拼了!总之,只要不进警察局……
房门拽开之际,眼前一片警服!
阴狠,眨眼化做恐惧!
嫖客急刹返身,不料‘雨天路滑’,一脚踢翻门旁一只垃圾桶,垃圾抛洒一地……不巧前脚拇趾正踩中一只不知是第几位‘客人’遗留下的灌满了白浆的‘康大母’,嫖客一个侧滑重重摔倒于地……右臂本能撑地,右拳紧握……
手术是成功的,非常成功,根据临床经验,落下明显后遗症的可能性极微,也就是说,单某方面而言,如果吃屎的黑狗不改性,康复之后,还可以继续去钻黍秸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