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贵妃便是义伯侯的亲妹謹如萱,15岁便被甄选入宫,如今已逾20余年,育有一女永宁公主。她一向对这位侄儿甚好,知道他娶亲当然要赏赐一番。
侯夫人甄氏很得意,又觉得嘉清沾了侯府的光,得到皇家恩典,甚是不忿。想着她不过是一个庶女,如今却能随着世子水涨船高,十分嫉妒。不过嫉妒虽嫉妒,这些东西都是皇家赏出来的,她又不能动,只得憋着一口气了。
嘉清没想到贵妃娘娘这么细心周到,不由得对她升出一些好感,越发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日,宫中便派轿辇来接两人。
嘉清是第一次入宫,虽然被掌事太监提点了,不可东张西望,但仍按耐不住好奇之心。
这次她仍与謹进卿同乘一轿,不同的是,她躲得老远,偷偷掀开车帘一角,悄悄地瞧着。
謹进卿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虽仍正襟危坐,余光却不时瞥着她,怕她像回门那日,搞起突然袭击亲近自己,脑中反复构思该如何应对如何反应。
不多时,熙贵妃所在仙居殿的管事太监便迎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宫女,打着仪仗。与引路的太监交接了一番,遂掀了轿帘恭敬道:“老奴德胜恭迎世子爷,世子妃。按宫中规矩,进了朝阳门外臣只能步行,这儿离仙居殿还有一段距离,熙贵妃怕您二位晒着,特请了仪仗伺候。“
謹进卿才知道已经到了下轿时刻,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也许是准备了半天没用上。
下轿后,又用眼睛瞥向嘉清,只见她规规矩矩地走在自己身侧,心道,今儿个装得倒像,不似回门那日般放肆了。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嘉清看着地上两人不时从辇伞旁钻出的影子,一会他长些,一会自己又长些,转来转去,似乎又交织在一起了。
这条路这么长,怎么打发时间呢?她不由得抬起头望向他的侧颜。
他的五官那么好看,侧面看去也是无懈可击。他的眉角攒着无限的温柔,高挺的鼻梁却英气十足。记得小时候,他总是温和的笑着。
他那么好,却只是对许玗。
他从未注意过自己,对于他来说,她只是许玗的妹妹而已,一个符号,一张面目都模糊的脸。
那么,她该怨吗,该恨吗,恨他不爱自己吗?她不能,爱慕与否是最无法控制的事情,世间唯有一件不能怨的,便是这件。
可她还是要怨,怨的不是不爱,而是作践。
他为什么要那样贬低自己,那样瞧不起看不上,也许他自己不觉得,他那么温和的人说起伤人的话却更加锥心刺骨。
还是在意。
她恨自己为什么还是会在意他的话,甚至他的一个厌恶的眼神,都能难受半天。
为什么不能像对上官夫人,侯府夫人那样,全当做耳旁风呢?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也许只有时间能冲淡一切了。再好笑的事,过了一会儿也没那么好笑了。反之,早晚有一天,她再也不会在意他。
这么想着,她又找到了信心,重新高兴起来,步伐都快了几分。他感受到了那轻快,心里琢磨她的性子果然多变,连走路都是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
两人都各自想着事,到了仙居殿门前。
里面传来熙贵妃欢快的声音:“快请进来!“似乎等了他们许久。
嘉清和謹进卿隔着屏风磕头谢恩,屏风是刺绣透明的,嘉清能看见屏风后一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从塌枕上坐起来,关切道:“箱儿一路累坏了吧,今日日头可毒了,快随遇安姑姑去侧殿饮些解暑的杨枝干露,还有你爱吃的点心糯米糕,肉丸子,松酥饼……“
“谢贵妃娘娘厚爱,进卿便先退下了。“謹进卿被熙贵妃点了小名,怕被嘉清听了笑话,又红了脸。
熙贵妃遂笑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就叫我姑母吧。“
謹进卿叫了一声,瑾贵妃高兴极了,连忙道:“嘉清,快进来吧!“
嘉清一愣,没想到堂堂贵妃叫自己名字那么顺口,语气又是那么亲切。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小名叫铃儿就够特别的了,謹进卿居然叫香……儿?!
就连自己的婢女都不叫这么俗气的名字了好不。
嘉清应着起身,绕过屏风走进了内堂,这才真真切切看清了熙贵妃。
她虽已年近四十,却一点不老,皮肤仍然紧致白皙,除了眼角的细纹,样子如同20多岁的少女一般,尤其她笑起来,如阳光般和煦温暖,恍惚间与謹进卿十分相似。怪不得她的封号是熙呢,嘉清心里嘀咕着。
见嘉清一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熙贵妃打趣笑道:“你在看什么?数我脸上有几道皱纹吗?“
嘉清回过神抱歉道:“嘉清不敢,早听人说姑侄最是像,今日一见,世子真的像您呢。“
熙贵妃似乎十分受用,笑得更开了,温言道:“我膝下无子,便把卿儿当成儿子般疼爱。“她站起身来,拉着嘉清的手一同坐下,仔细地端详着她:“多么有灵气的一个美人儿啊!“
“你与卿儿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依我所见,你长姐太过美貌,又声名在外,并非益事。反而是你,我一见便知,你不像传闻中那般胆小唯诺。日久天长的,卿儿定会看得见你的好。”
嘉清心中一动,望着她慈祥的面目不由得想着,要她是謹进卿的母亲便好了。
“谢贵妃殿下安慰,儿臣必当尽心侍奉婆母夫君。”嘉清乖巧道。
熙贵妃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早已备好的点心柔声道:“清儿快尝尝,这御膳房的手艺如何?”又道:“今日是你我初次见面,我也不了解你的口味,你爱吃哪样便多吃些,不爱吃的也不要勉强,随意便好。”
嘉清遂想到,她说话时一直未用“本宫”之类的尊称,显得十分平易近人,看来真是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她拿起一块雪花酥,放到嘴里,入口即化,果然是好吃极了。见她吃得开心,熙贵妃也跟着高兴,进一步仔细打量着她,忽地看到她腰间别着一只铜铃,色泽已经十分沉旧,似乎上了年月,不由得喃喃道:“这铜铃,,,,”
嘉清放下手中糕点,将铜铃解下来递给熙贵妃,解释道:“这是我姨娘留我的,姨娘早逝,清儿便挂在身上做个念想。”熙贵妃看着铜铃觉得十分眼熟,可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寻思间,忽听外面通传道:永宁公主到!
熙贵妃回过神来,眉头一皱,嘟囔道:“她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嘉清想起许玗曾对自己炫耀,连堂堂公主殿下都爱慕謹进卿,而謹进卿却只爱她一人。
永宁公主是熙贵妃所出,与謹进卿正是表兄妹,正所谓亲上加亲,据说连皇上也愿促成此事,可却因熙贵妃极力反对而作罢。
永宁已经嫁人,夫君虽待她不错,但长相嘛,却是比謹进卿差了好几个等级。
那她今日来干嘛?砸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