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嬴渠梁便起身离了政事堂,只带了黑伯和百名亲卫,匆匆忙忙赶到栎阳城旁边的骊山军营。
“子岸,公叔座如何了?”一进骊山军营,前军诸将子安相迎,嬴渠梁问道。
“君上,公叔座,这公叔座一点都没有身为俘虏的觉悟,又要酒喝又要肉吃,-兼职是没有一点的脸皮,就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魏国相的,看他不知好歹的样子就该拿他为先君祭旗!”
说起公叔座,子安咬牙切齿道。
“带我去见他!”对于子岸的牢骚,嬴渠梁直接无视,简介命令。
骊山军营的山根石屋里,公叔座刚吃饱喝足安然地躺着,石门隆隆推开的时候,公叔座眼睛都不带睁的。
“公叔丞相,嬴渠梁有理了!”嬴渠梁向着肆意而躺的公叔座深深一躬。
“嬴渠梁?秦公——公叔座失礼了!”一听声音,公叔座立马起身收拾一下装束,而后作揖拜道。上一次见面还只是一国公子,一个年轻将军,而今不过两天,这个生擒了自己的年轻人已经是诸侯之一了!而且是七大战国的国君!这样的身份以礼相待,哪怕骄傲如公叔座,还是得以礼相应。只是公叔座心中却想,处理完国事,这次来是要算账的么?嬴师隰战死,而自己身为魏国相,身份地位也足够,拿下自己一人,就能堵上秦国的悠悠众口,想来谁来都是一样的选择吧!念此,公叔座坦然问道,
“不知公叔座的人头,秦公准备何时取走?”
“此言差矣——嬴渠梁何时说过要杀老丞相?相反,是要放你回安邑!回你应该呆的地方!”
“嬴渠梁,士可杀,不可辱,杀父之仇放老夫走?休得糊弄老夫!”
嬴渠梁正色说道:“老丞相是聪明人,二十年秦魏之间战争不断,嬴渠梁继任国君,为防止两国交恶,愿意率先止戈,素知老丞相深明大义,亦不愿意与秦国大动干戈,所以嬴渠梁欲与老丞相共谋秦魏之间休战事宜,不知老丞相意下如何?”
“秦公,不恨我?”公叔座眼睛微微眯着。
“恨!若可以,在战场上的时候,老丞相就会命丧黄泉,但是为了秦国和魏国休战和睦,却是离不开老丞相,一私一公,嬴渠梁晓得其中轻重!若非真心,甘愿受命数惩罚!”嬴渠梁一脸肃然地说道。
而公叔座内心却是另外一番争斗,如此年轻有志之国君,秦国在其手上,必然会卧薪尝胆,积攒实力的,一个国家只要经过两代国君的积累,就足以支撑一任君主争霸于世,嬴渠梁领导下的秦国……怕是有崛起的可能,要不要就此拒绝,用老夫一人的性命,让秦魏之间继续交恶,不给其时间以发展呢?但是朝中若是没有老夫,庞涓必定会成为下一个吴起,庞涓此人争强好胜,心胸狭窄,魏国在其手中必然是让魏国满目皆敌,老夫还不能就这么走了……
再者与秦罢兵的确是他多年来的主张,无奈的是秦国先君嬴师隰连年攻魏,发誓要夺回在魏武侯时代被吴起夺走的河西之地,搞得魏国只能应战,不打也得奉陪。在他这个魏国相看来,如今魏国独步天下,不是不能和秦国打,也不是打不过秦国,但是此时秦国已然失势,魏国更多的应该将精力投入到东方正在崛起的齐国,齐国新君齐威王一鸣惊人,显然是有雄主之姿,看其战略,怕是已经将目光投向整个燕国,燕国势弱还真不是对手,要是让齐国吞燕,那可就闹大发了,魏国别说独步天下,被超越也不是没可能!
除了齐国,南方的楚国也是让人头疼,毕竟楚国可是被吴起带起来的,即便最后吴起没能成功,或者说是楚王没能成功,但就这,出国的实力也是大有增长,也是一个有潜力挑战魏国的战国强国,放着对手日益做大,却苦于被秦国缠住不能脱身,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每次与秦国作战,他都不赞同让庞涓领军,怕的就是引发秦魏之间无休无止的战争,在公叔座看来,天下间七大战国任何一个都不是那么容易被灭掉的,一旦与秦国成为不死不休的世仇,对魏国绝对没有一丝的好处,反而会给齐国、楚国等崛起的机会!
现在却是峰回路转,秦国新君主动提出两国休兵止战,这不是多年来自己所想的结果么?这般说来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不知魏、秦两国的疆域边界该如何划定?”老公叔盯着嬴渠梁,想要看这位年轻国君会怎么做。
“以石门之战以前的疆界为准!”
“哦?先君攻魏二十年才攻得的河西之地,秦国也不要?秦公不觉得吃亏太多?”公叔座闻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惊讶疑惑道。
“二十年后,我会夺回来的!我答应过公父,一定彻底完成他的愿望!”赢渠梁说着,脸上满满的都是坚毅。
“秦有秦公,秦之福也!”听到了自己所希望的,但是公叔座的心情是颇为复杂的,但还没完,接下来嬴渠梁所说的话,则是彻底地将公叔座折服。只见嬴渠梁接着道,
“老丞相好好休息,三日后嬴渠梁派人护送老丞相回魏都,老丞相作为魏国特使,应当有这样的待遇!”
闻此,公叔座正襟而拜道:“秦公,老公叔也是阅人无数,但是胸襟能如秦公者,少矣!以秦公之气量胸怀,秦国何愁未来不能大出天下!只可惜老夫垂垂老矣,怕是不能和世之英杰争锋了!”
三天后,嬴渠梁亲自率领三百铁骑,护送着一辆青铜轺车驶出函谷关。老公叔一脸复杂的看着身后那个年轻而又坚毅的青年,忍不住一番番的慨叹。而看着青铜轺车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消失,函谷关前,嬴渠梁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静,石门之战公叔座已经败于秦国一次,再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大败了,一般情况下,作为朝堂的***连续失败两次,很有可能是没办法继续掌权的,因此,把疆界划分为石门之战前,还有以特使身份送回公叔座,都是为了至少在官面上,让公叔座成为此次战争的胜利者,让魏国成为这场战争最终的赢家,不然……公叔座即便是回到魏国朝堂,怕是也要失去相位,庞涓掌权,秦国同样挡不住魏国的报复!那些领土同样还是会失去……可是这样的话公父二十年来的战争,岂不是如公叔座最初说的,毫无意义!
但是,没有办法啊……说到底还是秦国太弱了,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我嬴渠梁二十年时间,我一定带领秦国走向强大!而不是向这般赢不起更输不起!
回头看了一眼函谷关,这座秦国的门户,对于秦国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公叔座那边成功,几日后,这里就将再次成为魏国的领土,国中的百姓、文臣、武将、还有大哥,他们会理解原谅自己么……
一时间,嬴渠梁竟是陷入了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