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已经沉睡,平稳的呼吸,让江先昀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突然窸窸窣窣,洞口传来奇怪声响。江先昀摸出袖中匕首,那匕首尖锐锋利,暗色中。闪出一道白光。
他的怀中,师傅娇美的面容,已慢慢恢复红润,看来输给师傅一些功力,是有成效的。
他如猎鹰,警惕地盯着洞口。听得洞门打开的一声巨响,是谁进来了!
很快,少女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是我,阿唤。”
听到来人是阿唤,江先昀松了口气,快速藏起手中匕首。
“你来干嘛?”他语气寡淡,似乎同阿唤是陌生人。
阿唤早就习惯了他冷漠的性子,她从阴影处走出来,手里拎着包袱。
待她走近些,她才看到往日言笑晏晏的大小姐,落魄不已。昏睡中,仍蹙紧眉头。
“天杀的,这是谁干的!”阿唤心疼的大声嚷嚷,她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小姐平日换洗的衣裳,找出一件外衫,盖在小姐身上。又怕小姐冷,摸了摸她的手,被江先昀抱得紧,小姐的手很暖和。
“你不知道?”说话人凶神恶煞,势要把那始作俑者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阿唤与小姐感情深厚,自是也想为小姐出口恶气。她想来想去,急得摇头,眼泪满眶,“天杀的,小姐这细皮嫩肉的身躯,被人折磨成这样,到底是谁干的,是谁这么狠心啊!”边说,边哭个不停,很快她的脸上全部是泪水。
江先昀不耐烦地说道:“别哭了,我已替师傅把过脉了,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阿,把过脉了,那就好,那就好。”阿唤抹了一把泪,又掏出绣帕,仔细地帮着小姐擦拭。
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何时学会了把脉?把得可准?”
“准。”只一个字回应。
阿唤也习惯了他的做派,便不再追问,只是看了看小姐的手,小姐手腕上还有被绳子捆过的勒痕,触目惊心。
是谁,竟然敢对唐门大小姐使出这样卑劣残忍的手段。
昔日,大夫人仙逝,留下小姐一人。而小姐手里握着唐门大大小小的命脉,她的手里揣着大夫人留下的毒液,以毒制毒,是最简单的办法。
而唐门众人,个个制毒,不知不觉中,身染毒素,犹未可知。大夫人善用药理,毒液可解天下奇毒。
“阿唤,你怎么哭了?”怀里一动,江先昀意识到怀里的人,已经苏醒了。心中欣喜若狂,他低下头去,对上了程秋树的双眸。
师傅的眼睛是极美的,她此刻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先昀扶着师傅坐起来,程秋树突然醒来,喉咙不免疼痛,她咳嗽了几声。
阿唤擦了擦未干的泪珠,睁着眼睛,高兴地看着程秋树,“小姐,你醒啦。”
“嗯。”
“师傅,你还好吗?”江先昀问。
程秋树已坐在离他稍远的石板旁去了,她只是点了点头,素净的脸上露出笑容,虽是浅笑,他仍觉得开心。
江先昀开心之后,心中却犹如万只蚂蚁在爬,他又听见程秋树说,“小徒儿,你好吗?”
听到师傅关心自己,江先昀点了点头。他向来不爱笑,现在也是板着一张脸,冷酷到底。
“小徒儿,你好像又长高了,长得更俊俏了。”程秋树望着许久不见的徒弟,忍不住打趣。她伸手,想摸摸他的头,一如她小时,摸他的头,哄他睡觉。
刚被自己领回家时,江先昀总是哭,哭个没完。走路哭,吃饭哭,睡觉也哭。程秋树使尽了法子也没用,最后摸了摸他的头。谁知就像中毒般,只有他想哭,她摸摸他的他,他就会停止。
“师傅您老人家,倒是精神不振,老态龙钟。”江先昀见她打趣自己,怼了一句。
这小孩,还是小的时候乖巧可人。长大了
程秋树瞧了瞧自己身上的伤,摆摆手,“没事没事,只是可惜了我这件衣裳,被血浸透了,不知还洗不洗的干净。这可是娘亲留给我的呢。”
说完目光又投向江先昀,“小徒儿,一年不见了,外面可好玩?”
江先昀未答话,阿唤却在一旁,屏住呼吸。
小姐莫不是失心疯了?难道她忘记了一年之前的事情?
一年之前,江先昀背着师傅炼毒被发现,随后被逐出师门。
现在语气平和地问脱离师徒关系的徒儿,外面可好玩?
阿唤拉拉程秋树的衣袖,使劲对她眨巴眼,小姐啊,是你把他逐出师门的,现在他喊你一声师傅,实属不易,你竟还敢问他近况!
程秋树看着江先昀沉默的样子,她只觉这一年,他似乎过得不错。
以前像个毛孩儿,身上的衣服永远不合身,不是短了,就是破个洞。那时程秋树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她挑着针,给他缝缝补补。但很快,他身上又会出现新的破洞。后来,程秋树卖药丸,赚了一些钱,给他置了两身新衣。
他很是高兴,抱着那两身衣服,对她说:“谢谢,师傅。”
“师傅”这两个字,是他第一次喊,喊得很轻,像一支羽毛,飘进她柔软的内心。
她应和着,“嗯,我听到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小徒儿了。”
“师傅,你为什么赶我走?”江先昀见程秋树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不悦地撇过头去,手上摸出两块马蹄糕,递给师傅。
可怜兮兮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会心疼。
可偏偏程秋树就是个爱打哈哈的姑娘,她接过糕点,一口一口地吃着,嘴里塞着东西,还不忘嘟囔,“那是为你好,你看你,走了这些日子,是不是比在唐门过得好。”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在一旁耙耳朵的阿唤赶紧掏出自己的小竹筒给程秋树递过去。
阿唤见程秋树的嘴,被水堵住了,连忙说:“小姐,你少说两句吧。别噎着了。”
江先昀别别扭扭地又转身看向程秋树,四目相对,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眼前的这个人。
“是谁伤了你?”江先昀问着,又掏出袖中白瓷小瓶,倒出一粒豆大的药丸。
“伸手。”他语气霸道,令他的师傅晃了晃神,只是一刹那,程秋树很快挪开了眼睛,傻笑道:“除了我爹,还能有谁。”
江先昀见她嘴巴微张,把药丸顺势投进她的唇齿。
程秋树浑身一麻,那药丸虽小,但是好使,吃了一颗之后,全身经络通畅了许多。
“小徒儿,你这药丸不错,我感觉好多了。”
“少说话,喝水。”江先昀也蹲坐在一旁,不再搭理他那个缺心眼的师傅。
程秋树对着竹筒,喝了几口水之后,随地打坐,调息静气。
“江先昀,你给我出来!”
只安静了半个时辰,洞外又响起了叫嚣声。听声音,是二夫人的丫鬟阿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