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学士府里似如临大敌般,这边林旭明还在想着如何制造机会偶遇佳人。他躺在床上,拿出上次晚意遗漏的面纱,闻了闻盖在脸上,一时困顿竟睡了过去做起了美梦。梦里晚意一时笑脸盈盈的,一时又是或清冷或倔强的脸,林旭明正想搂入怀中,不料晚意竟挥起拳头朝自己猛打来。林旭明吃痛醒来,脸上纱巾不见了,李彩云正哭闹着拍打自己呢。林旭明一把抓开她的手,揉着前胸坐起来:这泼妇,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他吼道:“你又发什么神经?”李彩云把纱巾甩给他,一边抽泣着一边愤恨地说:“哼,不知道又是哪个狐狸精迷了你的眼,二少爷竟然这么没羞没臊的,睡个觉还要拿这脏帕子盖住脸,也不怕骚气。”
原来,刚才李彩云进来找林旭明,看见这纱巾上绣着芙蓉花,绝对是女人的东西,立马气急败坏,开始撒泼。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爱上哪个狐狸精还是兔子精,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少在我面前摆什么千金小姐、少奶奶的谱。给我滚蛋!”林旭明实在不想与其多费唇舌。李彩云看他一点面子都不给,冷心冷清,心里也是一番苦楚。
“你不看我的面子,好歹看着我肚子的面子。还要个把月我就要生产了,你就不能多陪陪我么?”
“知道自己怀着孩子就好好安胎,本少爷的事少管。”林旭明扬着头,“我实在与你没什么好讲的。”
李彩云不甘心,“那个女人是谁?什么身份?你要让她进门吗?你之前抬了个丫头也就算了,你真要这会子纳妾打我的脸吗?”
“你不需要知道。”林旭明上前捏住李彩云的下巴,恶狠狠道:“你想知道,门都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别想坏爷的好事。你要想好过,给我乖乖的养胎,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是正经。”
李彩云顿时像窒息了一般,她知道他这次不是玩,肯定动了情。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感觉到肚子隐隐得难受,许是情绪过于激烈导致的。她缓缓站起身来,失神般的向外走去:呵呵,这就是自己曾经心心念念要嫁的丈夫。平常说不上两三句话,自己怀孕和丫鬟滚床单不说,如今不知又要抬举哪个女人了。
林旭明以为李彩云不会再整什么幺蛾子,哪知第二天,李彩云就偷偷盘问了林旭明身边的小厮。“曲晚意。”李彩云恨得咬牙切齿,“一个小小文官家的庶女,好大的胆子。也不知给旭明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她眼珠滴溜一转,顿时计上心头,哼,本小姐可不会让你好过。她招来自己的贴身丫鬟,悄悄告诉丫鬟如此这般,丫鬟领命而去。
第二天,曲学士家外面街道就有人在散发大字报,上面内容竟是说曲晚意趁着正室怀孕勾引林旭明,暗通款曲,言词粗俗不堪,一帮乞丐还朝着曲家大门扔臭鸡蛋烂菜叶。不消一两个时辰,街上就传遍了这件事。曲府的家丁把乞丐赶走,驱散门口看热闹的市民,府内,曲学士、杨氏、方姨娘和晚意都在厅内,几个人愁眉不展。
晚意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懵逼,但她还是定了定神,说道:“爹,母亲,姨娘,你们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要查清楚是谁在这么做,八成就是林旭明,我去找他问个明白。”曲学士说道:“意儿,我们怎么会不信你呢。可如今怕是好多眼睛盯着我们,不能再贸然行动,被人握了把柄再添油加醋了。”杨氏和方姨娘焦急万分:“那就由得这没来由的损害我们意儿的清誉吗?”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下人来报,竟是林旭明上门来了。晚意心中恨极,说道:“好啊,果然是他。正好问他个明白。”曲学士让下人快请进来。杨氏带着方姨娘先避去了屏风后。
林旭明来到正厅,和曲学士见了礼,便抬头看了看晚意。曲学士咳咳两声,请其入座,说道:“想必二少爷是为今日谣言之事而来。”林旭明说道:“是,此事说来是晚辈的错。我刚听说此事也是焦急万分,现已查明是我那妻室做的手脚。伯父、曲小姐,晚辈在此代其道歉。”曲学士见他颇为陈恳,也不好为难:“那此事该如何消解,我女儿的名誉可不能随意被抹黑了。”
林旭明看着曲晚意,见她眼睛直直盯着地面,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好似被激了一下,起身说道:“伯父,这种事情越解释都是越描越黑,最好的方法就是置之不理。而且,我确实对晚意小姐心神向往之,此次来也是有心求娶之意。”曲学士大吃一惊,晚意也是越听越急,听他越说越离谱,生气地说道:“胡说。林公子,你我总共只见过两次面,且上次我已经拒绝了你的好意。你就不应再对我有所肖想。这次贵夫人做出如此荒唐举动,想必也是因你的行为对其造成了误会。你不想着妥善处理竟还想求娶我。你…”
晚意实在是生气极了,又涉及到自己的名誉和婚姻大事,实在是觉得林旭明无耻至极,竟语无伦次起来。林旭明见她如此,也有些着急,欲上前安慰,晚意立马后退了两步。林旭明见没占到什么便宜,又转而向曲父道:“晚辈回去定会立马着手处置此事,解决晚意小姐的困扰。当然,晚辈的提议还请伯父考虑考虑。我先告辞了。”
眼见林旭明出了门,杨氏和方姨娘急忙从屏风后出来,忙道:“事到如今,应立即让小徐和晚意定亲为妙啊。过两天,他就能到京了吧。”晚意和方姨娘抱在一起,她真的慌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开心自在的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未来要嫁给谁。哪怕是现在,大家都想着要把自己许给的师兄徐如令,她都只有兄妹之情,什么心动、思念这样的男女之情,她从未考虑过。曲学士摇摇头:“如今就算如令在这,这亲怕是也定不下来。林旭明定是知道意儿尚未定亲,才能如此大胆开口。倘若我们现在把亲事定下来,他把事情闹大,林大人和大皇子那边,怕是难以交代。”转向晚意,目光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痛,“意儿,是爹无用,保护不了你啊。”杨氏和方姨娘已然哭了起来,晚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直觉此事真真是荒谬无语,却又无力改变。杨氏道:“我们意儿这样的人品才能,我和老爷原本想着撮合你和你师兄,若是不成,怎么着也是要找家世相当、人品厚重之人。如今,可太委屈意儿了。”
曲府这愁云惨雾,林府二少爷的书房里,他和李彩云的骂战亦是精彩纷呈。
“就是我做的又如何。怎么,只准你二人暗通款曲,就不准别人说了?当了贱人还想立牌坊,可没这么好的事儿。”李彩云扶着大肚子,说得气喘吁吁。她这两日肚子闷闷的原本不该再情绪激动,可这会绝对不能放过林旭明。
“闭上你的臭嘴吧。看看你那泼妇样,哪有一点世家千金的样子。晚意知书达理,是我心悦她,至于你说的暗通款曲绝没有的事。这毁人名誉的龌龊事,你倒是做的轻松,却要连累我给你擦屁股。不过嘛…”林旭明邪魅一笑:“还是多亏了你推波助澜,我正好借此机会表明了心意,捅破了窗户纸。等我再把这张澄清的大字报发布出去,晚意嫁我便是水到渠成之事。哈哈哈。”林旭明扬了扬手里的大字报,李彩云一把抢过,林旭明也由着她看。
李彩云见报上说之前污蔑之事乃自己所为,纯是因为自己善妒,见林旭明与曲晚意情投意合而不忿。一时又气又恨,哇哇大哭,把纸撕得粉碎“林旭明,你欺人太甚。”林旭明见她如此腔调,上前推开她,“你撕也没用,我早安排下去抄摹了。”不料下手太重,李彩云也沉浸在哭中,没料到他会动手,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嘭”的撞在了书桌上。肚子顿时痛极,哀嚎起来。跟着李彩云的丫鬟婆子听得房里竟动起了手,动静不对,赶忙推门进来,却见李彩云捧着肚子倒在地上,竟然见了红。林旭明也是慌了神,他之前再讨厌李彩云也从未动过手,不料今天失了手。他赶忙指挥众人把李彩云抬回房,招呼府医和产婆。
李彩云早产了,尚书夫人早得了下人报信赶来。一时间尚书府内忙的人仰马翻。所幸,至天明时分,李彩云平安诞下一名男孩。若稍有闪失,林旭明就在平阳侯那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曲府众人都一夜未眠,第二日街上开始传播澄清晚意名誉的大字报。曲家大厅此时已多了两个青年男子,年长些的就是曲晚意的师兄,现任柳州县令的徐如令,他接到师父书信就快马加鞭赶到京城,这会刚落脚。年轻些的就是晚意的大哥,曲家大公子曲奕君,也是昨夜匆匆从国子监赶回。此时,徐如令手里捏着街上捡的大字报,看完愤恨地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把自己写得倒像是情种一般。他这不澄清倒好,如今却是把师妹架在架子上一般进退不得。”曲奕君怒道:“父亲,没有这般道理的,我们得找尚书府要个说法。我真恨不得把林旭明绑到京兆尹衙门去。”
“爹,师兄,大哥。”晚意开口道:“你们不要为了我冲动,如今形势已是板上钉钉。要么,我答应林旭明的求娶,要么我去做尼姑,要么我舍掉一条命。可是做尼姑也避免不了他的纠缠,为了此人舍掉爹娘给的命也实属不至于。以我的身份,进尚书府为妾也未曾埋没了我。你们不要为我伤神操心了,意儿没有那么脆弱。”众人见他语态平静,形状坚韧,又是不甘又是心疼。徐如令道:“师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此成亲也无不可。”晚意摇摇头:“我们都不知道林旭明他会发什么疯,他是皇后的外甥,大皇子的表弟,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的人我们不能再去触碰他的逆鳞。对爹和师兄、大哥都会不利的。师兄,你我今生没有夫妻的缘分,是意儿没有福气。”
“爹,大哥,你们不要再伤心了。意儿在你们庇护下长大,本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女子,本没有那么容易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林旭明对我既有情意,想来对我不会太差。”晚意笑了笑:“再说了,你们的意儿也没那么笨那么傻,我不会被人欺负了去的。”
众人见她如今仍能展露笑言,为他人着想,都觉酸楚。他们,如今确实没有能力改变现实。曲学士仿佛一夜间老了几岁,对自己的弟子和儿子道:“你们听意儿的,你二人赶紧回自己的岗位上去,不要被人抓了把柄。”曲父知道,自己女儿心意已决,他们也绝不能再给她造成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