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的精心诊治,刚开始的时候使得林旭明看上去好转了一些,能如常走动进食。原本活蹦乱跳的人,如今缠绵病榻,少不得心情抑郁,一丁点不顺心就耍脾气。晚意也没少被波及,言语上被扎了好多次。不过现在她哪会去跟他计较。只一门心思细心照顾他,也盼着能出现奇迹。
柳如烟那边似乎都被人遗忘了一般,也就是晚意时不时地还会去关照一下。要不是晚意有意提醒了尚书夫人,一应物品还能有得用,只怕是临到生产什么准备都不会有。
虽然大家都自认为瞒得很好,林旭明也能感觉到自己只怕是时日无多,在经过初期的挣扎后,也只得认命。有些力气的时候,还能心平气和的和晚意说说话。两人竟难得的相敬如宾了一段时间。
晚意这几个月生理和心理上都疲惫得紧,她内心其实也很惶恐,但是在林旭明面前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不能表现出来。偶尔得空回到自己的住处,只能靠写故事来暂时抛开眼前的一切,能写几个字就写几个。
林府气压低沉,天气再好也如同被乌云笼盖了几层一样。这日,经过数个时辰的阵痛,柳如烟终于顺利产下一女。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像是把这天划开了一道口子,林旭明也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过来,他紧紧抱着这小婴孩,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感觉到了新生的力量,还是在害怕自己可能看不到她长大。或许是因为生的女孩,林家两老都没放心上,李彩云更乐得不管,林旭明让晚意挑了两个妥帖的丫鬟留下来伺候,临走给孩子取名“希”。
一晃三月有余,希儿已满百日,柳如烟把全部心神都放在她身上,照看的相当好。肉嘟嘟的婴孩嘴里咿咿呀呀,还会自顾自的笑。晚意和柳如烟将她抱来放在林旭明身边,孩子的生命力感染了他,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还抓起孩子胖胖的小手亲了亲。李彩云带着宝儿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其乐融融的场面。她心里自然十分不爽,趾高气昂的进来,拉着宝儿去给林旭明见礼。
原来林旭明见小女儿玉雪可爱,想着大儿子也是活泼调皮的样子,就吩咐人带他过来见见。可是林旭明原本就对孩子照看的少之又少,生病后,李彩云从来没带他过来看过,也没好好教养,小小的孩子早就忘了自己父亲什么样,如今突然见到一个病得不成人样的人,要亲近自己,吓得哇哇大哭,嘴里喊着“不要不要,走开走开”,甩开林旭明想要拉他的手,直往李彩云怀里躲。
李彩云把他抱起,尖酸地说:“看你把孩子都吓到了,好好的叫他过来干什么,也不怕过了病气给他。”林旭明气得又咳嗽起来,希儿被吓到了也嘤嘤哭起来,柳氏忙抱在怀里哄着。晚意看不过去,怼道:“夫人这是怎么说?父亲要看孩子、孩子来看父亲是坏了什么规矩不成?旭明自生病以来,夫人可有让宝儿时常来看看,可有教导孩子孝顺、尊重和礼貌?”
“你!”李彩云扫了他们一眼,斜着眼睛说道:“可别嚣张,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头也不回的带着宝儿走了。
林旭明好不容易止了咳,让柳氏带着小希儿先回。晚意让他消消气,好好躺会。这会已经是晚饭时分,晚意细心服侍他用了些粥,看着晚意愈发清减的身影,林旭明叹了口气,闭着眼,晚意还以为他睡了,他却突然睁开眼,拉着晚意,硬要起来,“帮我磨墨。”
晚意不解,见他执意要起来,只得扶他至桌边,准备好纸笔墨水。林旭明抓起笔,此时他似是连写字的力气也无,战战巍巍的抓着笔,奋力写下“休书”二字。
“休…休书?”
林旭明喘着粗气说道:“你不要害怕,等我写完。”他一字一顿地写着,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豆大的汗珠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写完,已是虚弱至极。重新躺回床上,他让晚意看完收好。
晚意见纸上字歪歪扭扭,赫然是以无所出为由,写给自己的休书。她心下震撼,“这…是为何?”
林旭明交待她:“你一定要收好,且听我说。”他缓缓都来:“我只怕是不成了,你无子,届时,你在这府中该如何自处。你说得对,我太自私,从来只管自己高兴。你不愿做笼中鸟,这几年,是我误了你,我该放你走了。”
晚意看着他,只觉悲从中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此后数月,林旭明已然病入膏肓,连起身都十分困难,脾气也越来越怪,醒着的时候,除了晚意,谁也不见。